《魂杀》洗尘的细雨

78、少年信仰-04

　　葛黄昏没听说过，也不关心，安静地旁观其他几位的反应——少年老成的高正成听后脸上涌现无法隐遁的激动；一副无所不知的枫少，明显期待着未来，言语中透露的兴奋……就连某隐藏在无表情下全身迸发的满满干劲，他们体内沸腾的热血，葛黄昏无法感同身受。得到BBS赞助，拿着魂杀的薪水，努力完成任务，与此同时肯定自我，至于其他未成事实的将来，不在他考虑之例。与过去对应，对将来展望过多，失望带来的痛楚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平复的，承受的痛苦次数多了，他学会了不去期待。
　　BBS的合同条款列得多，密密麻麻的排列得紧凑，加上用了不少生僻的专业术语，几页纸瞧下来，折磨着少年们有限的耐心。葛黄昏逐字逐句细看完他这份，偷偷观察某和高正成，某早已看完，潇洒的签上大名递回给林姐，而高正成认真得可怕，居然翻来覆去对比对照着看，是个极度谨慎的家伙。
　　合同看不出问题，总结起来就是BBS的赞助不白给，三年内令蓓青篮球校队进军全国前三甲，完不成任务，BBS的赞助等于借贷，将来要还的。还有，每学期每人必须为BBS的关联企业打三次工，每次打工计时36小时，也就是一个学期得打工108小时。
　　合不合理，葛黄昏心中没底，反正打定主意跟某同进退，某签了，他没理由不签。高正成跟他俩不同，不理解的字眼特别用小本子抄下来，一一向林姐咨询。出乎众人的意外，林姐反而很欣赏他这一点。
　　林姐收起三份合同，再次打量这三少年，心中对他们的评估分出来了，某和高正成同样为优，而葛黄昏细看之后短暂的犹疑，在她眼里仅能获得一个“良”字的评价。“葛黄昏，把头发留长，留到能遮住你的耳朵，别让人发现你和甘木同学戴着相同的耳钉。否则，传出你们是一对的难听流言，影响学校名声。”
　　这话令人反感，葛黄昏张嘴想反驳，最终什么也没说。某很不客气地瞧着林姐，目光冰冷，她心中一震，气势被压制，旋即意识到自己的退缩，勇敢地回瞪某。而某手臂一伸，搂住葛黄昏的腰，拽着他站起来，冷淡地说：“我们是一对。若担心将来影响学校名声，现在请终止合同。”
　　“你们……”林姐张口结舌，某的发言很是劲爆，震翻了她。
　　磁暴之灾后，人口大幅度减少，再加上人类的生育能力不知源由的减弱，社会上一度出现抵制同性相恋的激进份子。冲突暴发，单以刑事议罪，不评论起因的对与错，也就是歧视和迫害动了手，伤害他人的身体和财产就是有罪，言语攻击和精神迫害则无罪。由此，束缚于社会的约定俗成，与大众背离的恋情很低调，没人公开谈论这个。葛黄昏没遇到某之前，想都没想过这种事情。
　　等三少年出了门，枫少摘下眼镜把玩着，一边古怪的笑着，一边说：“林姐，你不该捅破那层纸。”
　　“我没想到……”
　　“你闯祸了。耳钉上有繁复的咒文，是灵力抑制器。”
　　林姐吃惊地道：“他们是能力者？”
　　枫少笑而不答，拿出手机拔了一个号码，“帮我把行李送去蓓青高校。”
　　他俩的对话隔着门传到耳尖的葛黄昏耳中，心中暗惊：那家伙身上流露的气只是普通人，却能看清耳钉上有咒文，眼力不错……难道他的黑框眼镜只是装饰？问高正成：“枫少是什么人？”
　　高正成摇头，想了想，略含讽刺的低声笑道：“不知哪家有个好爹可以依仗的拼爹儿子。有这种能打脸不怕人报复的二世祖做队友，利与弊难测。”他话音刚落，枫少走出接待室，“等我，大家一起走。”
　　来的时候三人，回去时多了枫少，途中热闹了不少。瞧着枫少缠住高正成不停地说话，而高正成努力隐藏着警惕心和骨子里的不耐烦，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葛黄昏心中暗笑，断定枫少听到了高正成所说的话，跟他抗上了。想起为人谨慎的小高同学一时大意，不小心说出心里话，惹上这个看起来心胸不是多宽广的枫少，以后肯定有排苦头吃，暗中为他默哀。
　　回到学校，正赶上吃晚饭，他们正是容易饿的年龄，二话不说直奔食堂。还没进门，葛黄昏就听到耳熟的嚎叫：“我勒个擦，眯眯眼，不准抢我的香煎小黄鱼！”
　　那小个子是我们学校？葛黄昏快步走入食堂，果然是在街上拿球砸人的火爆小个子……此刻蹲在椅子上，护着自己的饭盘，怒视坐他对面的，双眼眯成一条缝的高个儿。
　　“小彭和黄明，来自三中。”高正成轻声道。
　　某拿走葛黄昏手中的饭卡，示意他去占位，走到窗口递上饭卡，“两份香煎小黄鱼。”
　　打菜的胖大婶裂着油乎乎的大嘴说：“同学，今天的菜单可没有这个。”
　　果然，挂在窗口旁边的小黑板，列出的菜单上没有香煎小黄鱼。站在某身后的高正成小声道：“指定菜单，要提前一天交给厨房。”
　　现在已没有同命契的情绪感应，葛黄昏对某的观察变强了，能从他没表情的脸上瞧出他很不满意今晚的菜色，便跟高正成打听：“可以指定菜单？没听说过啊。”
　　高正成答道：“邀请我们来蓓青时，学校有特别提到这个。”
　　“体育特招生的优待。”枫少吃不惯学生餐，挑了几筷子菜，豪气地放下筷子，“走！去外面找家馆子，我请客。”
　　高正成吃得香，不想去，见某和葛黄昏放下筷子跟着站起来，只好随波逐流了。从美食聊到各地风土人情，枫少得意洋洋向高正成描叙他的见多识广，跟在后面的葛黄昏暗中戳了某一肘子，朝前面两人呶呶嘴，低声笑道：“使坏。”
　　某白了他一眼，轻声道：“谁中了谁的圈套，别太早下定论。”
　　“噫？你是说，那话——故意说给那谁听的？借此获得关注？”
　　“当然。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脱口说混话。”
　　常脱口说漏嘴的葛黄昏狠狠地踩了某一脚，某嘴角上翘，揽住他的肩膀，附耳低语：“两个都精得似鬼。这场输赢，难分胜负。”
　　葛黄昏注意到高正成一边兴致勃勃听枫少说话，一边分神关注身后的他们，微笑道：“我看好小高。”
　　某再次白了他一眼，捏着他的耳垂道：“我押另一边。”
　　葛黄昏打开他作怪的手，好笑道：“赌注是什么？”
　　“你有什么想要的？说出来当赌注。”某把皮球踢了回来。
　　葛黄昏认真细想了一番：物品，没有想要的……“两年完成全国前三甲的任务。”
　　某的瞳色阴暗下来，“黄昏，你——”
　　“我什么？”
　　“为什么没有想要的东西？”
　　“物品一般有保存期，就算拥有了，迟早会坏会消失。”
　　“聂晴说——，你童年记忆像是曾被高手抹除了一段极为重要，影响心性的断层。”
　　葛黄昏惊奇地问：“什么意思？”
　　“聂晴能做到临时性封印一段记忆。完全抹除，他做不到。”
　　“……”专业性太强了，葛黄昏听了完全没感觉。
　　“欲望，人性的一部分，是真性情。无欲无求，不合人性。”
　　葛黄昏辩解道：“我才不是无欲无求的人！”谁说他没欲望、没奢求？求而不得，何必去求？这话题再聊下去，心里不舒服，得岔开话题。他的目光落到路边的水果摊上，红色的苹果，橙色的柑，黄色的蜜瓜，青色的大枣，伸手一指，笑道：“我现在想吃大枣，快去买。”
　　某的眼睛亮起来，“每天买给你吃。”
　　“笨蛋，枣子有季节的。”
　　“青枣过季有红枣。”

　　枫少偶尔回头，身后空空如也，笑问：“那两人呢？”
　　高正成指了指不远处的路边水果摊。
　　枫少了然的点头，笑道：“沉浸于二人世界了。他俩真是一对？”
　　“有求证的必要吗？”
　　“你的八卦之魂呢？”
　　“收拾行李时忘记带来学校了。”
　　“哈哈，”枫少朗声大笑，“你讲话真有趣。”
　　高正成回敬道：“你的笑声也格外别致。”
　　“你呀！口舌不饶人，这样不好。”
　　“我家小灰也是这么说。”
　　枫少挑眉，摘下眼镜问：“小灰？谁？”
　　高正成掏了半天的裤袋，摸出一只手指高的玻璃瓶，里面关着一只蟑螂，“它是我的小灰。”
　　枫少立即后退几步，厉声道：“丢掉！快丢掉！脏死了。”
　　高正成摇头，若无其事的重新把玻璃瓶放回口袋，“枫少，洁癖过度得校正。我前两年看过一本书，感触极深，决定纠正自己的洁癖。”
　　枫少嫌恶地盯着高正成的裤袋，好奇心起，忍不住问：“什么书？”
　　“《本阵杀人事件》，讲叙一个洁癖过了头的男人，无法存活，想杀人又不容许犯罪的自己存活，把自杀弄成谋杀场景的愚蠢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