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杀》洗尘的细雨

134、少年信仰-60

　　在一片纯白中掺杂了一点肮脏的杂色，格外惹人憎。抹不掉，杂色反而越来越大的吞食着那片纯白。空洞的意识忽然染上一层焦虑，想阻止这看起来像斑驳油漆似的杂色进一步扩大。然而，焦虑是徒劳的，杂色最终侵吞了纯白，如烟花般炸开，各种画面走马观花般闪现，最终定格在新生的双手，左掌失去刀疤的掌心……怔忡，不知过了多久，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无声的寂静。
　　葛黄昏醒来睁开眼睛，刚好是某听到敲门声，放开他下了床，反手抹平因自己离开而掀起的被角。
　　葛黄昏有点茫然，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小巷，跟踪与反跟踪，致命偷袭以及反爆，疗伤还有某的突然出现，然后就是看着双手的自己眼前一黑，意识全无。
　　某打开房门，枫少端着食盘站在门口，轻声问：“醒来了没有？”
　　某瞳色深暗，摇了摇头。
　　枫少把食盘递给他，本想拍拍他的肩膀给予安慰，但对上他那张虽然帅气但没啥温度的脸，最终缺乏勇气缩回手指。畏惧同班同学，枫少并不觉得羞耻，他脸皮相当厚，深知有眼力也得有相应的胸襟和自知之明，否则还不如没眼力。
　　葛黄昏出事，他比某更心惊，难道异能和异术相争已经摆到台面上了？某压下腾腾杀气，全副心神放在昏迷不醒的葛黄昏身上，而他利用手中资源调查事情的始末，只是——没有目击者，事发时，事发地点周围的监控设备也坏了，加上一口气死了四个，剩下的当事人昏迷不醒，缺了这么一大块，怎么查也不清不楚。不过，他查不出不代表真相会被湮灭……
　　同时死了几个学生，这事小不了。
　　死者的家人和所在的学校都在闹腾，要求严惩凶手，逼迫蓓青高校交人。蓓青校方没有给予回应，严禁学生附和外界杂音，拒绝外界采访。
　　涉及异能者，案子落到W市魂杀协同组手上。他们有内部情报，幸存的当事人是同一机构的实习生，跨省而来身怀机密见习任务，便高度重视起来，请出特殊能力者还原事件经过——那是一场配合得天衣无缝的完美之极的精心计算过的赤/裸裸的谋杀。目睹的人无法相信这犯案的三女一男只是高中生，他们简直像是千锤百炼、长期配合的职业猎杀者。
　　事实真相：所谓的被害人其实是加害人、凶手、预谋杀人犯。眼看他们就要成功了，却因唯一的漏算——不该砍掉幸存者的双手，导致失败。如果幸存者十指上的灵力限制器在，幸存者体内的灵力就不会爆走，他们就不会因承受不住异能者灵力冲击而炸体死亡。这是相当令人无语的事实，就连自卫过度的帽子都不能扣在幸存者头上，只能评价：他们的死咎由自取。
　　这样的真相，死者的家人们当然不肯相信。叫嚣着这是陷害，是异能者联手迫害异术者，所谓的证据全是捏造出来的。当然，其中也有异声，矛头直指三中，认定三中觉得蓓青的王牌球员是个威胁，联合刚输了球的一中术士铲除异已。
　　W市的高校篮球市决赛在这种纷扰的情况下如期来临。葛黄昏一直昏迷不醒，医生的诊断是失血过多，内创严重，什么时候醒来得看他的求生意识。与此同时，葛黄昏被袭杀的视频流传出来，死者家人的阴谋论顿时无法立足，加上流传出来的现场遗物清单里有销尸灭迹的用品——王水（强酸），以及三女一男行凶时的匕首和锥镖（长形尖锥金属物）另有原主。很不凑巧，两位原主分别在一两年前失踪，下落不明。他们是本省外市名校的王牌球员，都是在对上三中之前失踪的。前年的那位是八强赛时，去年的那位是四强赛时，队中王牌无缘无故缺席，那两间学校毫无意外的输给了三中。调查出来的事实和这些物证以及顺理成章的揣测，令蓓青高校的师生无比愤怒。既然凶手已经死，那么就由三中来承受这股愤怒的火焰吧，谁让他们教练坦承死者之一是他指派出去搜集葛黄昏的个人资料，最终干的却行凶杀人呢。
　　蓓青罢赛，要求严惩幕后指使。这罪名太大了，无人承担得起，三中断然否定指使杀人，最后经相关部门调解，三中解聘了教练组，决赛延后一周。至于那两所丢失王牌球员的学校和失踪者的家人来W市闹腾，枫少等人就不怎么关注了，毕竟亲疏有别是人的天性。

　　某单手托着食盘转身，看见床上的葛黄昏眼睛睁得大大的，阴黯的双瞳顿时迸发出彩色光芒，瞬移到他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脑袋，心情激荡的呢喃：“终于醒了。”
　　葛黄昏这时已经回神，讨厌脑袋被钳制，想推开某的手臂，但两只手酸软无力抬不起来。心里一惊，立即内视身体，还好，灵力没有枯竭。不过，体内严重缺血，供应不足导致身体机能停摆。看来，青藤的疗伤也有局限，内脏、骨骼、肌肉的创伤能恢复，但对血液的损失没有办法。
　　某很快控制住奔放的激情，放开葛黄昏的脑袋，扶他坐起来，端起食盘里的大补汤，要喂他汤喝。
　　这不是宿舍，也不像医院病房……这是哪里？葛黄昏张嘴，觉得嘴里有股血腥味，赶紧闭上。
　　某是个称职的枕边人，葛黄昏没出声，也能从他的表情看出他的疑惑，答道：“枫少的别墅。”
　　站在门口的枫少见葛黄昏醒了，走过来，还没来得及出声打招呼，就见甘木同学连被带人的小心翼翼的抱起葛黄昏同学往洗卫间走去。被子包人去洗卫间？心里一边惊叹甘木同学的小意殷勤，一边猜测他们去洗卫间干什么。他有眼力，不想做电灯泡，知趣的离开并轻轻带关门。他是精细的人，立即吩咐厨师为葛黄昏准备吃食，严禁别墅里的人对外泄露葛黄昏已经醒来的消息。
　　葛黄昏醒来，堵在枫少心口沉甸甸的石头消失了。此刻，他的好心情稍次于甘木同学。当然，他的私心不会让人知道——在葛黄昏和甘木身上，他觉得自己投资了不少，甚至连感情也投进去一部分，如果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其中之一就死翘翘了，这非常亏本，是他不愿意见到的。
　　整个人从里到外清洗干净了，吃了粥喝了汤，葛黄昏盘膝坐在床上入定，气转周天，体内的紊乱总算恢复正常，低效率的造血功能也变得积极主动……
　　某心情复杂的看着床/上心无外物的葛黄昏，成功进阶炼气期，聂晴的禁制耳钉已经失效，生死契约意识共享，葛黄昏醒来后的意识流入他的心中，他气得心隐隐着痛——白眼狼，你的多疑很伤人！好吧，其实他也没资格责备葛黄昏的乖张和多疑。没错，他最初看上葛黄昏，固执的把他圈为搭档，其主因就是葛黄昏拥有不死之身。就算能力低下，执行危险任务时，一个不会死的搭档很让人放心，不是吗？
　　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归根结底错的还是某。他的独占欲太强了，这是他的性格缺陷，自己不认为这是病，也没得药医。唉，性格缺陷算是人类的通病，只要是人都避免不了自身的性格缺陷，并为其所累，某虽然是异能者也不能免俗。
　　忽悠葛黄昏成为搭挡，以某的性格，理所当然的把葛黄昏定位为：我的，这家伙是我的私有物。
　　独占欲到他那个份上，自己的私有物哪容别人染指？只要葛黄昏稍微跟别人亲近一点，愉快的跟别人说说笑笑，都让他抓心挠肝般难受。而葛黄昏的性格则是对人对物执念不深，从没想过自己是某的私有物，言行举止独立得很，只把某当成顺位靠前的朋友，就算成为搭档，也是有也行没有也可以，除了自己缺谁都行。两人同食同住，都没有察觉彼此的性格缺陷注定他们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好在他们年少，正处于青春骚动期，尤其是某眼中只有自己的所有物，便由着遏制不住的青春奔流以独占欲为酵母，发酵生产出情/欲这一佳酿。于是，某便恍然大悟了，给自己的性格缺陷披上一件名为“爱情”的华丽外衣，坚信自己对葛黄昏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为了在搭档之外套上情侣的外衣，凭着见识广的优势，以生死契约、意识共享以及双修，成功的缔结了天下无双的羁绊。
　　凭良心讲，缔结生死契约的那时候，某忘记了葛黄昏拥有不死之身。现在葛黄昏得知自己不死，断定某是因为不死之身才跟他缔结生死契约，这是跟事实不符的武断，所以某伤心了。
　　某的伤心没时间持续，他耳垂发热，耳钉周围传来针刺般的刺痛。这是信号，聂晴来了，在召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