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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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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の瞳に映る,私は何色ですか?
映在你眼中的我,是怎样的颜色呢?
赤深き望むなら,渡そぅひの光を。
若你期望殷红,愿将阳光交付于你。
当冯克莱依斯特卿毫无形象地推门而入的时候,真魔国第二十七代魔王陛下涉谷有利正埋首在有如小山高的文件堆当中奋笔疾书。
“陛下~~~~~!”
一声悲情到极致的深切呼唤刹时惊飞了窗外休憩着的骨飞族,以及其他种种不明生物。
有利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笔。
“浚达,拜托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冷静下来以后再向我报告好不好?”
虽然他再清楚不过浚达是为何事而来,但这样的戏码几乎隔天就要上演一遍实在让他吃不消。
“我,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了呢陛下!”浚达激动得狠狠拍了下桌面,力度之大导致有好几张文件悠悠地飘落到了地板上,“您,您居然提出要和保鲁夫拉姆解除婚约!您怎么能做出如此草率的决定呢!现在国内的情势好容易才稳定下来,您这项决定会动摇民心的!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再……”
哦天哪,又来了。
有利被浚达悲愤无比的男高音震得头昏脑胀,根本就没有插嘴的余地。
“吵什么吵。”
沉稳而颇具威严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啊!古音达鲁你来得正好!”浚达有如见到救星般地扑了过去,“你也来劝劝陛下吧!和保鲁夫拉姆解除婚约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请陛下务必要收回这项成命啊!”
“解除婚约?”古音达鲁一挑眉,拨开粘在自己身上呈八爪鱼状的浚达,锐利的目光直射对面的年轻魔王,“是真的吗?”
“……是真的。而且,我并不想更改我的决定。”有利闭上眼,轻轻地交握十指。再睁眼时,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已闪烁着幽蓝的光芒,“这是魔王的旨意,你们要违抗王的命令吗?”
……啊呀呀,搬出王的身份来压人,似乎是第一次呢。
此言一出,方才还哭闹着不罢休的浚达乖乖地闭了嘴,古音达鲁也沉默下来再不发一语。室内的气氛一时间满满地铺陈出了无形的压抑感。
“……臣服从陛下的命令。”
两人行过礼后便匆匆地离开了房间。毕竟还有一系列因为保鲁夫拉姆的怒气造成的严重后果等着他们去处理。
有利长长地出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湛蓝的苍穹,定定地出神。
“孔拉德……”
“你是为了他才解除了和冯比雷费鲁特卿的婚约?”
冷不丁地从背后传来一句突兀的问话,有利打了个颤,稍稍平定了下心情,淡淡地笑着转过身来。
“村田,你认为呢?”
“接下来,是下一道命令,公布你要和威拉卿缔结婚约的决定吗?”同样双黑的大贤者推了推眼镜,盯者面前的好友。
“不。村田……我,不会再和任何人缔结婚约了。”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大贤者村田健的意料,镜片后的黑瞳中闪过一丝未经掩饰的惊讶。
“涉谷,那你……”
“我啊。”有利歪着头,眯起眼来天真地一笑。
“我已经和真魔国结婚了啊!”
村田一愣,随后为这孩子气的回答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耸了耸肩。
“……随你吧,伟大的魔王陛下。”
“好啦好啦,你就别再贬我了。我这里还有一大堆文件要签名呢,你先帮我去拦下来那些兴师问罪的人好不好?”
“喂,你自己闯的祸你自己不会担啊!凭什么拿我当挡箭牌!”
“拜托拜托啦,回地球以后我请你一个月的饮料还不成?”
“……三个月的话,我就干。”
“哇啊啊啊村田你也太狠了吧!……行,三个月就三个月!”
“好,成交!”
“可恶……拜、拜托你了……”
村田出了房间,静静地倚靠在冰冷的门扉上。
镜片折射出的白光遮住了他此刻的眼神。
“涉谷……我能帮你骗过很多人,但是……你骗得了自己的心吗?”
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吗……
“真王……希望你能够代替我,保护涉谷吧。”
村田双手合十,静静地祈祷着。
我也要拜托你……把他,留下来。
这几夜,魔王陛下尽管再不用受曾经的婚约者糟糕睡姿的折磨,却也并不意味着就可以毫无牵挂地安心入眠。
一袭白衣的年轻魔王静静地伫立在窗前,皎洁清冷的月光下,他胸前的水蓝色挂坠散射出幽然美丽的光芒。
身体中的某部分不属于自己的灵魂开始不安份地悸动,有利抚上自己的心口,指尖发出幽蓝的光,眼中渐渐地添了一抹沉静的钴蓝。
“你也来劝我?难得啊,真王陛下。”有利的唇边流露出一丝模糊的笑意。
“怎么可能。”低沉的,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的声音敲击着有利的耳膜。“只是我的大贤者拜托我……说一定要保护好你。”
“村田拜托……吗。真好呢。”有利将挂坠取下,小心地托在掌心,丝丝的清凉慢慢地沁入心底。
“你们的感情,千年也没有改变过,也没有无关的人来打扰……你们在彼此心中的位置……永远是最特别也是最重要的。”
“……难道你想说,你在那个威拉卿的心中不是这样的吗?”
“我……不知道呢。”有利并不纯洁的黑眸中沉淀出深深的哀伤与迷惘,“直到现在,我都不能确定我在他心中的位置……我也不知道,他一直以来,发誓保护的是我,还是仅仅是我的灵魂。”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确认他真实的心意呢?”
“啊啊,你这个家伙,果然和村田好得不像话呢,一看就是一点困惑都没有过的家伙。”有利苦笑着摇摇头,“我怎么可能去问孔拉德这种事情呢!万一……答案不是我所希望的那样……那么,我们甚至连现在这样的关系都无法维持了。我不想……变成那种结果。”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我说,我需要你的帮助呢?”有利闭起眼睛,重新戴好挂坠,“某种高深的魔法……你应该知道吧?”
一阵沉默。
最终,魔王的回答缓缓地回荡在有利的耳边。
“我协助你。”
空气的流动蓦然迅速起来,每一寸每一缕都渐渐地浸染了冰蓝色的魔力。有利缓缓地扬起头来,蓝色的光辉瞬间包围住了他,有如一块圆润而夺目的璀璨宝石,散发着它魔性的魅力。
待光芒逐渐散去,一切平息之后——
“谢谢你了,真王陛下。”
纤长白皙的手指拂过水蓝色的发丝,洁白的裙裾随风飞扬出美丽的弧度,胸前的挂坠静谧地折射出依然恬淡的银色月华。
拥有茱莉叶的容貌和衣着打扮的魔王陛下微笑着扣起无名指,一道蓝光闪过,无踪无影。
徒留下幽幽的叹息,渐行渐远。
孔拉德,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想办法让你幸福。
之后的一个月,魔王陛下和冯比雷费鲁特卿解除婚约的风波渐渐平息了下来。
然而,正应了那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至理名言,城内又开始流传着一个更具杀伤力的传言。
“什么,你说茱莉叶晚上曾出现在城内?!”
保鲁夫拉姆不可置信地喊道,被婚约的事情弄出了黑眼圈的漂亮的脸蛋上是满满的惊讶表情,而他面前的伊扎拉也是无比困惑的样子。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只是长得很像而已吧。”身为女孩的养父,浚达皱起眉问道。
“不会的!”伊扎拉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虽然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但那绝对是茱莉叶没错!我不可能会认不出她的气息来的!”她转向从刚才开始就一语未发的威拉卿孔拉德:“如果……今天晚上威拉卿也能一起来的话,大概就能知道真相了。”
“这个……她不见得每天晚上都会出来吧?难道是女鬼什么的……”保鲁夫拉姆挑起好看的眉毛,然而目光落到对面的曾经的婚约者身上的时候又气乎乎地别了过去。
有利却仿佛并没有注意到众人的谈话和表情似的,仅仅是一直定定地凝望者身旁的孔拉德,直到对方微笑者转头和他说话的时候才突然惊醒。
“啊……不好意思,孔拉德你刚才说什么?”
浅棕色的眸子里立刻浮现出担忧的神色:“陛下,您没事吗?最近似乎精神不太好,是浚达布置的课程太多了么?”
“我、我没事啦!”有利连忙拼命摇手,“孔拉德你不要那么爱操心!还有,是‘有利’不是‘陛下’!”
“是,有利。”孔拉德的表情重又变得柔和起来。
惯常的对话模式,却隐含了无法听出的苦涩。
“那么……孔拉德今天晚上,会和伊扎拉一起去吗?”有利轻轻地问,黑色的刘海儿半遮住了他的眼。
“大概会吧。”孔拉德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天边的浮云。
怎么可能?茱莉叶的灵魂不是在有利的身体中吗?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血盟城呢?
不管怎样……今晚先确认一下再说吧。如果是要伤害有利的人的话,就必须及时铲除。
思索着对策的孔拉德不由得曲起手臂拥紧了身边的有利,却并没察觉到怀中的人唇边漾起的落寂的笑容。
而一旁的村田则面色凝重地注视着有利,纯黑的眸子里弥漫着忧伤的雾气。
各人都有各人的心事,然而如果仅仅只是心事,留存给自己的,就只有深深的苦痛。
或许亲身体会过才会了解,坦白,竟是如此困难。
君の瞳に映る,私は何色ですか?
映在你眼中的我,是怎样的颜色呢?
青深き望むなら,渡そぅ高き空を。
若你期望湛蓝,愿将天空交付于你。
夜色如墨,月色如霜,水色如泪。
当眼前的女子轻移莲步,站定在潋滟的水池前的时候,威拉卿孔拉德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一个不过虚假的梦。
然而,这却并不是梦,而是真切到无法再真切的真实。
水蓝色长发的女子,曾经是他的知己的女子,萌发了他心中最初的悸动的女子,赠予了他护身符的女子,未道一声再见就从自己的生命中离去的女子——冯温克特苏珊娜茱莉叶,散发着一如二十年前的圣洁而恬静的气息,秀美的容貌依旧,连那纯白的曳地长裙曳还是那样轻盈到令人心醉。
当她转向呆愣的众人的时候,孔拉德几乎是未经思索便冲口而出了那个埋藏在心中多年的名字:
“茱莉叶!”
女子安静地望向他的方向,尽管她其实看不见。
“……孔拉德。”
她淡淡地笑开,然后向他缓缓地伸出手区。
“告诉我,你最想和谁在一起,永世不分离?”
“……诶?”
孔拉德怔了一下,脑海里的影像刹时纷乱嘈杂,一时间无法理清。
“如果你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就请告诉我。”
女子的笑容里带上了一丝莫名的哀戚,她勾起嘴角转过身去,风吹起她长长的裙摆,翩迁如同美丽的仙子。
“若你期望你最重要的人能留在你的身边,我就会实现你的愿望。”
是了,孔拉德,因为是你,所以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即使,牺牲我自己真实的存在,也无怨无悔。
风突然大了起来,一阵飞砂走石过后,待众人再睁开眼睛时,女子已不见了踪影,仿若过水无痕。
“……茱莉叶。”
不少人低喃着这个名字迷惑地走开。最后只剩下了伫留原地怔怔出身的孔拉德,以及身体微微颤抖,攥紧了双拳的大贤者。
“你已经,不再是我的主人了。”
纷纷扬扬的大雪中,有利惶然地向那白茫茫的远方望过去,却仅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然而耳边,却一遍遍地回响着那冰冷而绝情的话语,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撞出道道深深的血痕。
“……不要走!孔拉德!”
他拼命地伸出手去,然而指尖抓住的只有满满的虚空。细碎飘零的雪花陡然无声地演变成宏大而空寂的铺天盖地,刺骨凛冽的寒风狠狠地刮进他的眼,生生地催出了满脸的泪水。
“孔拉德——!”
“……醒醒!有利!”
焦虑而担忧的呼唤在有利的耳中渐渐清晰,他感觉到自己冰凉的手被一片柔和的温暖包围。
“有利!有利!”
黑发少年费力地应和着呼唤张开沉重的眼帘,还未找到焦点的视线茫茫然地散落在头顶深红色的帘帐上。
“……谁?谁在叫我……”
“是我啊!有利!”
手又被握得更紧了些,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一遍遍回响着。眼前晃动的人影也终于显出了清晰的轮廓。
“孔……拉德……”
你没有离开……太好了……
有利安心地舒了口气,随后才感到全身如散架般的酸痛和阵阵无力的晕眩。
他乏力地合上眼,感觉到孔拉德温凉的手覆上了他滚烫的额头,于是有利的浅浅的微笑里又多了些莫名的沉淀,安心地继续着。
孔拉德望着少年虽然烧得通红却无比安详而孩子气得脸,无奈地微微叹了口气。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一直在隐隐作痛。
自从那歌月色如水的夜晚开始,孔拉德就一直在被纷杂的烦恼和迷茫所纠缠,夜夜失眠。
听到有利突然病倒的消息后心上更又添了一份焦虑和忧心,直到现在,紧紧地握着有利柔软的手指,确认了他安然无恙的存在后,才感到了这么多天以来从未有过的恬静而幸福的心情。
……于是,似是理所当然的,不想失去。
“威拉卿。”
大贤者仍旧带着少年的青涩却透着不容分说的威严的声音自孔拉德身后响起。
“猊下!”
孔拉德连忙起身,手却被有利紧抓着不放。
“有利……”
“不用行礼了,威拉卿。”村田示意他坐下,随后深深地蹙起眉头,凝视着躺在床上的少年浮现出异常红晕的脸颊。
“涉谷,你闹够了吧?”
没有回音。
有利微微睁开了眼,对上村田凛冽的目光,却也并不躲避,只是沉默。
“……很好。”村田深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我也不管别的什么了。既然威拉卿也在这里,我们干脆就把事情说开……”
“不行,村田。”
虽是虚弱到近乎透明的声音,却浸着不容忽视的强硬意味。有利收起了笑容,肃然勾勒出他脸部看似柔弱的线条。
孔拉德的心中顿时升起了疑惑,正欲开口,却见眼前的大贤者露出了少有的激动的神情,大喊道: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涉谷,你有没有问过威拉卿的想法!这么一意孤行下去,最后只会害了你自己!”
“……呵,能从你的嘴里听到这些话,还真是讽刺呢。”有利轻笑了一声,支撑着坐起来,抬头盯着极少失态的村田的脸,“那么,你自己当初对我们隐瞒历史的真相,一意孤行地承担下所有的一切的时候,我有说过你错了吗?”
“涉谷……”
村田语塞,望着有利坚决的神情,默默无言。
“……恕我冒昧,陛下,猊下。”在一旁“观战”的孔拉德,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茱莉叶为什么会复活?陛下……有利为什么会病倒?猊下,这些你都知道吧?”
“孔拉德!”有利连忙拽了拽侍卫官的衣袖,“我的病是因为我不小心着凉的关系啦!孔拉德你不用……”
“对不起,涉谷。”
一团柔和的白光从村田的手上溢出,刹时融进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有利的心口处。
双黑的少年仅仅低低地“啊”了一声便向后倒去,幸好孔拉德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羸弱的身体。
“猊下!你对陛下做了什么?”将昏迷的少年拥进自己的怀中,孔拉德直视着面无表情的大贤者,语气瞬间变得冷然起来。
“不用担心,威拉卿。”村田叹了口气,“只是治疗和催眠用的魔法,让涉谷安静地睡一会儿罢了。”
他转过身去,窗外的月光倾泻进室内,撒了他一身柔柔的银色。
“我有话和你说,跟我来。”
“告诉我吧,猊下。”一身笔挺的卡其色军服的男人眼里闪烁着银虹色的光芒,“你和有利……陛下究竟向我们隐瞒了什么?”
“……抱歉,威拉卿。”村田默默地交握十指,“具体的真相是什么,我还不能告诉你。”
“猊下!”
“这是和涉谷的约定,我不能违反。”村田坚定地说。
“那么,叫我过来到底是为什么?”孔拉德勉强压抑着内心的急躁,然而手心已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的心意罢了。”这样我才知道涉谷所做的一切究竟有没有价值。
“威拉卿,如果要你在茱莉叶和涉谷之中选择一个的话,你会选择谁?”
单刀直入的问话,让孔拉德措不及防地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猊下……您在说什么?茱莉叶她已经去世很长时间了……”
“如你所见,她又出现了。也可以说是‘复活’了。”村田打断了他。
“可是那真的是……”
“没错,那是茱莉叶本人,我能告诉你的真相……也就只到这里了。”村田转过头去,“如果你选择让她回来,她就真的可以回来,只是……”
“只是……什么?”一股莫名冰冷的气息包围了孔拉德的心,不祥的战栗轻震他的身体。
“……如果茱莉叶回来,涉谷就会消失。”
一字一句地吐出这个残酷的事实,村田神色略带悲哀地看着面前男子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相对的,如果你选择涉谷,茱莉叶也就不会回来了。”
换句话说,就是“再一次失去”。
村田淡淡地述说着两种同样决绝的结果,心底逐渐荡漾开一抹似曾相识的悲哀。
就像自己曾经,也只能在真王和涉谷之中选择一个。
“一周后的月圆之夜,茱莉叶应该会再次出现。”
“那时候,务必要做出你的选择,威拉卿。”
语毕,大贤者转身快步离去。
也因此,他并没有看到身后的男子,脸上重新展露的温柔而释然的笑容。
君の瞳に映る,私は何色ですか?
映在你眼中的我,是怎样的颜色呢?
綠深き望むなら,渡そぅこの大地を
若你期望碧绿,愿将大地交付于你。
第二天一大早——
“陛下,您醒了吗?”
孔拉德轻轻敲了敲年轻魔王卧室的门。
“早饭已经……”
“砰咚砰咚!”
从屋里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板上的声音,而且还很大声。
“孔、孔拉德?”
有利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慌乱,还带着感冒遗留的些许沙哑。
“陛下,您没事吧?”孔拉德微微皱起了眉,迅速将自己调整到应战状态。
“啊……不!那个,我没事孔拉德!只是……有点麻烦……”
听上去有利似乎是很困扰的样子。
“陛下,先打开门好吗?”孔拉德稍稍放松了些,压低了声音温和地说。
“……你答应我不会笑的话,才能进来。”
“はぃ,はぃ。”八成又做了什么可爱到脱线的事情吧。
想到这里,孔拉德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啪。”
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随后门也慢慢打开了。
威拉卿孔拉德此刻大概是一生中唯一一次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到了脑海里一片空白,思考不能也言语不能的地步。
眼前的少年依然是拥有高贵的双黑的真魔国的魔王。然而,这景象若冯古莱依斯特卿在场,定会流鼻血流到失血而亡,流口水流到脱水而死。
华贵的雪色绸缎短袄包裹住有利并不成熟却纤细颀长的身形,腰束一条白色的皮带,脚蹬一双样式小巧的深棕色皮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少年的俊美和柔和,却也不失王的英挺之气。
然而真正让人惊为天人的是,那不知何时突然长长地就披散在少年身后的,如瀑布般光滑柔顺的黑色长发,有如千年前的大贤者一般的让人陶醉,却又多了份纯洁、稚嫩和阳光般的美好。窗外初升的朝阳淡金色的光辉映在这如绸的墨黑上,折射出幽幽的勾人魂魄的青色微光。
看着孔拉德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的惊诧表情,有利的脸霎时窘得通红。
“很、很奇怪对吧?我、我本来是想练习一下魔法的,不知道哪、哪个环节出了错就变成这样了……至于这身衣服是村田那家伙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的关系,不是我自己想穿成这样啦!”
无力地解释兼抗议着,有利欲哭无泪地想自己总不能实话实说是为了易容成苏珊娜茱莉叶才使用魔法却因为身体的关系力不从心才搞成这样的,真王你竟然也不帮忙!至于村田……哼哼哼你给我等着瞧。
“……呵呵。”瞧着有利脸上变化莫测千奇百怪的复杂神情,孔拉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总算是打破了石化状态,但也直接导致了有利的脸色从通红瞬间转变成血红。
“孔拉德我都告诉你不要笑了啦!”年轻魔王气急败坏地冲着眼前笑得没了形象的贴身侍卫大喊道,“我、我知道你更喜欢长发的女生而不是长发的男生……咳咳……”
喉咙里突然漫起干涩的疼痛感,有利不得不停下了抱怨捂着嘴咳嗽起来,而孔拉德也理科停了笑担忧地上前,轻拍着有利的后背。
“没事吧陛下?你的感冒还没有痊愈,最好不要大声说话。”
“……不要叫我陛下啦,命名老爹!”
但有利心里明白,那一刻的疼痛,不是因为感冒的关系。
“是,有利。”
孔拉德温柔地笑开。
“去吃饭吧,大家都在等了。”
“嗯。”
“……还有,我虽然也不讨厌长发的女生,但是……”
“诶?”有利疑惑地抬头,而孔拉德则是无比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
“我最想保护的人,还是只有有利啊。”
没错。
只要是你,无论是短发还是长发,不管是魔王还是人类。
都是我现在,以及将来,最重要的人。
不过这种话,如果只摆在心里而不说出来,是不能让对方了解的呢,是不是。
没过几天,真魔国的气温骤降,天空也蓦然变得灰暗阴冷。
算起来,差不多是这个世界的冬季该降临的日子了。
“……谷,涉谷!”
在头被人重重地敲了一下之后,有利才勉强将思绪从外太空拉回。
“哇啊啊,村田你下手干嘛那么狠!要是把我打傻了你负责啊!”
“你已经有够傻了哪还用得着我打!”村田毫不留情地回嘴,随即牵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而且,也根本轮不到我对涉谷你负责吧。”
当然大贤者根本不用担心这句话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因为他料定自己的这个好友是绝不会聪明到理解这话的深层含义的程度的。
就在有利还一脸懵懂的时候,村田已经把目光投向了窗外,语气顿时变得幽然起来。
“……果然,下雪了呢。”
“……你说什么?”
有利全身一震,急忙扭头看向天空。
……的确,是下雪了。
细细软软的白色从晦暗的高空缓缓地降落下来,一片片的六角形的银色冰晶,在北风的缝隙中零乱地飞舞,整个世界陡然寂静无声。
有利瑟缩了一下,眼神渐渐地沉淀宛若沉静的湖水。
“……呐,涉谷。”村田低低地说,“这一下,你就不会总想着偷跑出去了吧。”
“村田你这人以揭别人伤疤为乐么?”有利的语气淡然仿若事不关己。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讨厌下雪的。”
大贤者深深地望了一眼年轻魔王落寞的神情,沉默不语。
涉谷,其实……你是害怕下雪吧。
君の瞳に映る,私は何色ですか?
映在你眼中的我,是怎样的颜色呢?
安らぎおぼえたなら,そこに私はいる。
若你感到安宁,那里便有我的身影。
由于前些日子突然大病一场的关系,有利的教育官冯克莱依斯特卿不由分说地将批阅公文签阅文件等等的工作都如数包揽了下来,并涕泪交加地说陛下您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要养好您的贵体。结果就是有利现在根本无事可做,只好Cosplay游魂在偌大的城堡里飘来荡去。
“有利!有利!”
晃到城堡外的长长的走廊上的时候有利听到有人兴奋地叫着自己的名字,疑惑地转过头去便看到自己可爱的养女克蕾塔从银白的雪地里朝自己边招手边跑过来。
“有利,你也来一起玩好不好?”克蕾塔的脸蛋上浮现出快活的红晕,“院子里的雪好多哦!我们来堆一个大雪人吧!”
“……在那之前,你得先戴上围巾和手套才行哦,克蕾塔。”有利点了点女儿冻得通红的小鼻子,“万一感冒了可是很难受的。”
“那有利和我一起去吧!有利的感冒还没好,要多穿点才行啊。”克蕾塔摇着有利的衣袖。
啊啊,女儿说出这么体贴的话,做爸爸的真是感动啊。不过……
“抱歉哦克蕾塔,你自己玩吧好不好?要不然……去找保鲁夫拉姆怎么样?我……”
“有利不喜欢玩雪吗?”克蕾塔露出失望的表情,蹲下来捧了一把雪到有利的面前,“雪很漂亮啊!像棉花糖一样呢!”
“……啊,这个世界也有棉花糖吗……”
喃喃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有利脑海里的某些禁忌的记忆不知不觉地被再度开启——
“你已经,不再是我的主人了。”
“下次再见面时,我们就是敌人。”
——那一天,也下着纷飞的鹅毛大雪,伴着冷酷而绝情的话语,冰凉彻骨。
雪花仿佛化成了冰棱,生生地切割过自己的心脏,鲜血淋漓。
“……为什么,你都不肯听我的话呢?”
黑色的长发稍显零乱地垂散下来,遮掩住了年轻魔王失魂落魄的眼神。
“……克蕾塔,陛下?”
和记忆中的声音完全契合的呼唤蓦然响起,有利猛地抬头,长发在空气里划过一个美丽的圆弧,指尖凛然散发出水蓝色的水色光芒。
“有利?你怎么了有利?”克蕾塔怯怯地望着身边莫名惊惶的少年,“那是孔拉德啊……有利你怎么了?”
“陛下!”
原本只是在结束对士兵的训练后前来履行魔王贴身侍卫职责的孔拉德见到有利近乎失控的样子不觉吃了一惊,疑惑的目光投向克蕾塔,女孩却只是泪汪汪地摇头,然后跑到孔拉德的身边。
“呜……我、我只是想要和有利一起玩雪,不知道做了什么让有利生气的事情……都是克蕾塔的错……呜呜……”
“没关系的。”孔拉德安抚地拍拍她的头,“陛下就交给我,你离这里远一些,小心不要受伤。”
“……嗯。”
看着女孩跑到安全的地方,孔拉德微微舒了口气。但空气魔力越来越剧烈的波动让他的表情变为了明显的焦虑和担忧。
“有利!”
他竭声叫着面前那个自己最重视的黑发少年的名字,一边试图缓缓地接近,却在刚刚迈开步子的时候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出老远。
“有利——”
过大的声响惊动了城堡离的其他人,不一会儿,长男和三男、教育官、前代魔王以及众多闲杂人等都聚拢了过来。
“啊啊啊啊陛下!陛下您在做什么?!这样会伤到您的贵体的!这这这究竟是什么状况啊!!”冯古莱依斯特卿浚达再次自毁形象惊惶失措地大喊大叫着。一旁的古音达鲁稍稍皱了下眉,脸色沉重地望向引起骚动的中心——真魔国的魔王,和他的弟弟。
“有利!”
金发的前三王子想要冲过去,却被什么人一把拉住。
“母亲……大人?”
他怔然望向杰莉夫人那和自己有着同样颜色的漂亮的翠绿眸子,那里面沉淀着他读不懂的忧伤和肃然。
“那是陛下和孔拉德之间的事……保鲁夫拉姆,如果你真的希望陛下幸福的话,就好好地做一个旁观者吧。”
“可是……”
“你觉得,你有可能冲到……那样的两个人中间吗?”
杰莉沉默地一指那魔力波动剧烈的走廊,于是任性的王子终于乖乖地退了回去,尽管仍是一脸不甘。
“有利!”
孔拉德的喊声顿时让气氛更加紧张起来,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地注视着焦点的两人。
“孔……拉……德……”
有利涣散的目光落在了孔拉德身后不知名的某处,随后缓缓地抬手,掌心中盈盈地燃起一团晃眼的银白。
“你要的……你爱的,我会给你……”
“别乱来啊有利!”
孔拉德奋力地顶住魔力引起的狂风一步步地靠近黑发少年,任凭俊秀的脸上被刮出道道血痕。
我不想,不想再次失去重要的人了啊——
然而,似乎还是迟了一步。
就在孔拉德快要触碰到有利的指尖,大贤者刚好从真王庙驾马飞奔到血盟城的时候,有利突然绽放出一个灿烂到刺目的笑容。
“さよなら,孔拉德。”
有利的口型像是在这么说着。
“涉谷——”
在大贤者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中,孔拉德愣愣地看着银蓝交织的光芒完完全全地笼罩了黑发少年。
高贵而纯正的黑色被慢慢地吞没。
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怀念的飘逸的银色长发,和虽然浑浊,却总是荡漾着温暖的蓝眸。
她安静地笑着,用手指挽起散落在额角的碎发。
而孔拉德的手背上,还流淌着方才从少年眼中洒落的未干的冰凉泪水。
TBC
“孔拉德。”
苏珊娜茱莉叶轻盈地一曳裙角,走到仍旧呆愣着的身着卡其色军服的男人面前,抬起纤长的双手,抚摸着他的脸。
“……你的轮廓,似乎柔和了不少呢。”
“虽然看不见……但想必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很快乐吧。就连这里的痕迹……”她的手指拂过孔拉德的右眉上的淡淡的伤疤,“也已经快要被抚平了。”
“茱莉叶……”
孔拉德浅棕色的眼眸里清晰的映出了女子婀娜美丽的身影,然而言语的功能却仿佛一下子出了故障般,除了女子的名字,再也说不出其他。
“你把有利弄到哪里去了!”
周围的人当中倒是有人率先爆发了。金发的皇子三步并作两步地想要冲上前来,却被一道莫名其妙的透明障壁弹了回来。
“可恶……有利!”
保鲁夫拉姆不甘心地想要再度冲上去,然而再一次被人阻止了。
“你不可能穿过的……那个人所做的东西……”
村田默默地注视着仿若与空气没什么两样的那道障壁。
再熟悉不过的力量。
所以……
村田的眼里漫起了迷蒙的水气。
威拉卿,拜托你,一定要带回涉谷。
这样的话……那个人,才能一直在我的身边啊。
“孔拉德……那个孩子想要给你真正的幸福。”
茱莉叶放下了双手,微微仰起头,洁白冰凉的雪花飘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融成点点的水珠。
“本来,我的出现,应该是在几天后的晚上的。”
女子的声音里是幽然的落寂。
“但是……这一场雪,似乎过早地启动了一切。”
“你是说……有利他……”
尘封的记忆之门轰然开启,孔拉德狠狠地皱起眉来。
那也是,他最不想回想起的记忆——
“有利的灵魂就是茱莉叶啊!”
在这句话自口中喊出后,孔拉德就知道,这终有一天,会成为有利心上最深的伤口。
尽管在那之后,自己坚定地对他说“保护你的人是我,不需要其他的事物”,但没有说清楚的事,终究还是没有说清楚。
所以,才会造成今天这样深深伤害的后果吗……
如果陛下有什么万一的话,浚达和全国人民都会哭泣的哦。
……那你呢?
我?
你也会为我哭泣吗?
……那个时候,我们就在另一个世界相会吧。
但在那之前。
在我去往另一个世界之前——
孔拉德的眼中重又闪烁起温暖的银色虹彩,而茱莉叶也微笑地看着他。
在那之前——
孔拉德抬起手来,拉起女子纤细的手腕,轻轻地将她带入怀中,然后紧紧地拥住。
女子头发上的香气淡淡地飘散在空气中。
不理会周围的人惊讶的叫喊声,孔拉德俯在女子的耳边,温柔而淡定地低语:
“有利,回来吧。”
女子微微一愣,但很快恢复了微笑的表情,缓缓地闭上眼睛。
“在你和茱莉叶之间……我的选择是你。”
女子的周身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白光。
“有利……从你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开始,你就是我最想保护、最重要……最爱的人。”
在越发强烈的白光中,孔拉德微笑着感觉到怀里的人的身形渐渐恢复到令他安心的熟悉。
“有利……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
在我去往另一个世界之前,
我要先尽自己的力量,将你从那里夺回来。
待光芒散去后,孔拉德的怀中,终于回复成了那一抹高贵的纯黑。
胸口处传来冰冷而湿润的感觉,孔拉德淡淡地笑着低头,环住怀中的人微微颤抖的身体,手指插入他黑亮柔软的发间,轻轻地梳理着。
“有利,怎么哭了?”
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戛然而止,黑发少年慢慢地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孔……拉德……”
“这一次,有利你可是任性得很呢。”
孔拉德用手温柔地拭去有利脸上残留的泪水。
“对不起孔拉德……我以为……我以为茱莉叶回来你会高兴……我……”
后半句话被生生地挡在了唇齿间。
黑发少年猛地睁大了眼睛。
孔拉德的气息温热而真实地充满了有利的口中,湿润的舌尖细细地舔舐过柔嫩的唇瓣,少年的脸霎时红如朝霞。
“……如果那样做的代价是你,那么我放弃。”
“我所要的,就是站在这里的,完完整整的你啊。”
“……孔拉德!”
有利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滑落腮边。
只不过这一次……已是幸福而甜蜜的泪。
“有利,别哭哦。”
孔拉德眼中的银色虹彩是那么的温暖明亮。
他紧紧地拥着怀中的人,细碎的吻落满黑发少年的额头、鼻尖、脸颊和嘴唇。
“有利……我爱你。”
“我也是……孔拉德。”
永远在一起吧。
“啊呀呀,真是个感天动地的Happy ending呀。”
村田感慨地说,叉腰望着已经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
“……雪终于要停了呢。”
而且……
大贤者瞥了瞥那边粉红色泡泡不断中的两人,无奈地耸了耸肩。
……闲人都退散吧。
“下次这种事情你可别找我帮忙了。”
低沉而稍显不耐烦的声音在村田的耳边响起。
“啊啊,别告诉我你不是在很高兴地看戏。”
“……你的恶劣性格还是没变啊。”
“谢谢夸奖。对了,真王……”
“什么?”
“我们也会……像他们那样,一直在一起吧?”
“……嗯,当然。”
阳光暖暖地笼罩着大地。
离春暖花开的时候,也不远了呢。
“Na,孔拉德,在你的眼中,我是什么颜色呢?”
黑发的少年微微偏过头去,好奇的问。
而棕发的骑士则含笑温柔的望着少年黑曜石般清澈的眸子,吻上他绝美的长发。
“有利,当然就是有利的颜色啊。”
只属于你的,我所守护着的,最美的颜色。
君の瞳に映る,私は何色ですか?
映在你眼中的我,是怎样的颜色呢?
うら深き望むなら,渡そぅこの想いを
若你深深期望,愿将思念交付于你。
渡そぅ,このすべでを……
愿将一切,全交于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