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小炮灰

8、决战前夜

　　以繁夜清的功力，这伤真的是手下留了很大的情了。
　　但我还是在床上躺了五六天，才勉强能够坐起来。
　　照顾我的是一个脸带银色面具的蓝衣男人，他一直站在床边守着，周身只露出一张紫红色的薄唇和两点金色的瞳仁，诡异地让人心寒。
　　我清醒的时候还没见过繁夜清，只每天正午有两个穿紫色衣衫、头戴黑色头罩的夜华宫人进来与那面具男轻声低语。每到这个时候，那面具之下的金色瞳仁就闪出异样的光芒看向我，我知道那种眼神，是嫌弃和厌恶，就像公子闻到俗丽浓香时的眼神。

　　英雄大会只开七日，第七日才能向前度天下第一发出挑战，决战太平山巅。

　　决战前夜，秋意似乎一夕浓重起来，夜风掠过窗外的树枝，扑簌直响。
　　我艰难爬了起来，端起面具男冷冷放在一边的药碗，噙着眼泪想要把那里面苦的骇人的黑色浓汁灌进嘴里。
　　吱呀——
　　寒风骤起，木门被打开。
　　我转头望去，却是一身黑袍的繁夜清，面具男看了他一眼，无声地退了出去。
　　烛光在门口漏进的风里抖了一抖，我的心也抖了一抖，紧张地差点连碗都抱不住。

　　“先喝药。”
　　寒如冬雪的声音响起，哎，他还是那张万年冰块脸，紧抿的薄唇里面从来不肯多说一个字。
　　我认命地看了一眼那浓稠的黑色药汁，捏着鼻子一口气将它灌到嘴里。顿时心胸肺都充斥着一阵恶心，我还是没能忍住，扶到床沿干呕起来。
　　“喝下去。”冰冷的手按上我的后背，一阵暖流却从那掌心缓缓输送到我的身体里，浑身血液像是泡在温水里暖意洋洋，而那涌上喉口的苦药也慢慢消退下去，只是嘴里依然酸苦难受。
　　“吃这个。”布满厚茧的粗糙大手伸了过来，上面放着颗裹着白色蜜粉的糖莲子。

　　糖莲子，我怔怔地垂下眼帘。每次生病喝药的时候，阿黎就会给我一颗糖莲子，我总想他直接加在苦药之中，他却说没有一番苦彻心扉，又怎能真正体会到甜的滋味。

　　“多谢。”我接过糖莲子，习惯性地用舌尖舔了舔上面的蜜粉，才慢慢放入口中。香甜顺着舌蕾蔓延到心里，连带着胆子也大了起来，我抬起眼去看那个如刀削般硬朗的冰脸，竟发现他的眼神微微一动，漆黑的眸子闪起点点波光。
　　那张万年寒冰脸，若肯笑一笑，会是什么样呢？

　　突然，繁夜清耸起剑眉，转过头低吼：“谁？”
　　屋内静谧如雪，我含着糖定在那里，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飘到我鼻尖，不禁心下一紧。

　　“果然是冥冰神功的继承人，耳力如此厉害。”
　　慵懒闲适的声音响起，熟悉的香味越来越清晰。一阵幽风飘过，窗口倏忽打开，纯净的月光倾泻而入，随着那白衣翩翩的俊美仙子落于屋内。
　　公子，我差点脱口而出，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繁夜清恢复万年寒冰脸：“有何贵干。”
　　“呵呵，明日繁宫主与北斗山庄许庄主决战，在下怕有宵小之辈扰了宫主清梦，过来巡视巡视。”公子轻扑白羽扇，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笑意。
　　“有劳，不送。”惜字如金，繁夜清甚至连头也不抬一下。
　　“哎哟，人家帮你守了一夜的门，外面寒风萧肃，就让我喝杯热茶再走不行么？”娇俏地埋怨，公子向屋内走了两步。
　　“没有，不送。”声音更为冰冷，繁夜清看过去，身上已经散发出凌厉的煞气。

　　我紧张地不停向公子眨着眼睛，他却像没看到一般云淡风轻地笑着，继续向前走来。
　　“那我坐会总行吧。”动听的话音未落，黑色人影微动，一道雪光已如闪电般飞出。
　　我的心差点跳出喉咙口，却见公子轻扑羽扇，身形瞬移间已经避过那道剑光。但对方没有就此罢休，连绵不绝的剑势化作一道密织的银网，银网所及之处，万物都化作飞扬的木屑。
　　公子笑意微敛，腰间滑出雪芒软丝，上下飞舞间缠住那尘网之中的银剑，顿时收住所有凌厉张扬的杀气。
　　“北斗七罡？”繁夜清冰凉的声音总算带了些起伏，下一刻他手中被雪芒软丝缠住的长剑居然迸裂开来，化作千万透明碎片，俱带着如冰寒气向那白色身影袭去。
　　公子微怔，瞬间已栖身后仰，以脚尖为轴，颀长的身体贴着地面直直转过一个弧度，后飞间已到我床脚。
　　那万千碎冰却像长了眼睛，硬是在空中掉头飞来，寒意袭人。
　　我正担忧惊恐之间，肩上受到一股真气的推力，竟直直撞向那银光四射的漫天飞冰。
　　惊惧压在喉间，我喊不出声，耳边却传来公子的藏密传音：“夭夭，别怕。”

　　繁夜清的冰山脸瞬间融化，漆黑的眸子里惊恐一闪而过。他顿时收住汩汩流出的冥冰内力，那来势汹汹的寒冰到我面前堪堪停住，继而纷纷散落在地，化作一滩冰水。
　　一滴冰凉的雪水顺着我的眼角慢慢滑落下来，惊惧化作锥心的疼痛，我只觉胸前伤口被人撕裂般的疼痛，却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漫天水光下，那黑色的身影微微一顿，鲜红的热血喷洒而出，将月色染成一片绚烂的红。

　　公子的目光斜过来，我却突然垂下头不去看他。
　　你让我不要害怕，可是如果，如果繁夜清并不相信我，那我如今，恐怕已是那地上的一滩血水。
　　公子，到底是你对自己太有信心，还是我于你而言，根本就无足轻重。

　　“多谢繁宫主手下留情，在下先告辞了。”公子的声音似乎染起一丝凉意，衣袂飘飞声渐起。良久，我转头去看，夜色中只剩下清冷的窗户，还在兀自飘摇着。

　　“彭”一声
　　——那倔强挺立的黑色身影直直倒下。

　　我呆呆看着他紧闭的眉眼，半晌，才扯开喉咙大叫，“来人啊，救命啊！”

作者有话说

　　哎哎哎，我居然没去自习。。。该打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