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小炮灰

1、盛世桃花

　　我睁开双眼，看见了此生最美的风景。
　　漫天绯红，落英缤纷，他轻轻皱起斜飞入鬓的黛眉，一湖幽蓝的眼神如夜穹星辰般深邃，朝华般冠绝天下的容颜染满怜惜，温柔低首间那柔滑的丝质长发散落在我脸上，却好像拂在我的心田上那般暖意洋洋。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在他勾唇一笑间黯然失色。我就这样静静看着，直到剧烈的疼痛再一次吞噬我的意志，我才在如云朵般糯软温暖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那一年，我十一岁。

　　当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一床雪白的鹅绒被里。
　　一个颀长的绿色身影慢慢靠近，看着他温柔怜惜的美丽眼眸，我有些虚弱地笑了：“你真好看。”
　　他把如玉般莹洁细长的手指轻轻放在我唇间，有股凉凉的清香：“别说话，好好休息。”他的声音和容貌一样动人，我像着了魔般垂下眼帘，在柔软的抚摸下渐渐入睡。
　　他叫黎华，这么普通的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却那么美，让我怔了许久。我想要告诉他我的名字，可是脑袋痛得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噙了眼泪，在他温和的询问下垂下脑袋。
　　“夭夭，”他将我轻轻揽在怀里，一下一下抚摸着我的长发，“叫夭夭好么？桃之夭夭。”
　　我开心地在他甜香的怀里蹭来蹭去：“我有名字了，我叫夭夭。”

　　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掉到桃花谷的，也记不清十一岁以前的事。每次努力去想，脑袋就会疼得让我不住地掉眼泪。这个时候，阿黎的眼神会变得和水一样柔软怜惜，他将我轻轻揽在怀里，声音像蜜糖一样香甜：“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夭夭。”
　　我开心地伏在他胸前：“你也是我的阿黎。”
　　我喜欢叫他阿黎，听起来好像是只属于我的阿黎。

　　桃花谷四季如春，到处开满了绚烂的桃花。我最爱在那花海间奔跑躲窜，等到阿黎来找我了，我就突然从后面抱住他，像个松鼠一样吊在他身上，一天都不肯下来。他总是一脸宠溺的笑，永远像云朵般温柔和煦。
　　谷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阿黎每个月都要出谷四五天，回来的时候给我带许多东西。他不肯带我出去，我也从来不闹，我喜欢这桃花谷，喜欢在这里等他回来，喜欢期待他送给我的惊喜。
　　我渐渐长大，阿黎开始教我读书、写字，教我礼仪道德，还有武艺。我不喜欢学武，虽然阿黎舞剑的身姿真的很像仙子，可我就是不喜欢。
　　我一把扔掉长剑，举着磨破的小手放到他面前：“不要学剑，手疼。”
　　他难得地皱起眉头，捧过我的手放在唇间轻吹：“我也不想你这么辛苦，可是我希望你能够保护自己。”
　　“不怕，我有阿黎。”我笑着蹭上他的手臂，紧紧挽住，“而且，阿黎会在桃花谷里陪我一辈子。对不对？”
　　“傻孩子。”阿黎轻轻笑了笑，环住了我。那笑容依然温柔和煦，可我总觉得他的眉梢微微低落。
　　从那以后，阿黎不再逼我学剑，只是教我轻功，他说我喜欢奔跑，喜欢去抓鸟雀，学会轻功可以跑得更快，飞得更高。
　　我用心去学了，因为我想要和阿黎跑得一样快，飞的一样高。

　　日子像桃花谷的落花流水，柔柔软软，腻腻歪歪，平静而幸福。
　　我十四岁那年，阿黎带回一个女孩。她长得很美，肤如凝脂，面若晓花，扶风弱柳的身姿袅袅婷婷，她说她叫曼璇，名字和声音都很动听。她看阿黎的眼神很柔很水，像蜜糖那般甜美，我很不开心，运起轻功就往桃花林里跑。
　　“夭夭，”阿黎很快就追上了我，小心而用力地把我甩到一边的头扳过来，他幽蓝的眼神里满是笑意：“夭夭是大姑娘了，有个丫鬟照顾才方便。”
　　“以前也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过得很好。”我低下脑袋，去摩挲他清香的掌心。
　　他的眼神有些迷蒙，垂下长长的睫毛：“有些事，我不知道怎么照顾你。”
　　我看着他略有些泛红的俊颜，想到昨日自己害怕地拿沾了鲜血的衣物去找他，他的脸上也是这般白里透红。我隐约知道自己和他的不同，于是轻轻点了点头：“那就让曼璇姐姐留下来吧。”
　　曼璇的性子和她的外表一样温柔如水，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好看，她说我的眼睛，我的长发，都美的跟仙子一样。我笑得往她怀里挠痒，镜子里面的那个绿衣少女虽然俊俏可爱，却远远不如曼璇的美丽动人。但我还是很开心，对她也越发亲近了起来。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在一个打雷的夜晚，我被惊醒，害怕地喊曼璇，却没有人答应我。我看了看屋子里另一张空落落的床，心里很是难过。
　　又一个惊雷响起，我赶忙抱起枕头，将头埋了进去。我最怕打雷，因为每次打雷，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血红的画面，那画面里也是一个雷雨夜，我坐在山崖边嘤嘤哭泣，身边躺满了七零八落的尸身，然后一只纹了金鹰的手臂伸了过来，将我推了下去。
　　我咬紧嘴唇将头埋在枕头里，除了害怕，巨大的失落和难过也将我的心狠狠撕开，就像黑色漩涡般要将我吸进去。
　　以前，打雷的时候阿黎都会陪在我身边，闻着他身上甜甜的香味，我才能安稳地睡着。可是两天前，我无意看到曼璇从背后抱住他，心里就一直像被什么扯着一般难受不安。
　　阿黎不再是我的了，我紧紧抱着枕头，眼泪缓缓流到嘴里，很咸很难吃。

　　“夭夭，对不起。”温柔怜惜的声音响起，我被拥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我抬起满面泪痕的小脸，看到阿黎的眉眼里满是担心愧疚，我更加伤心地扑到他的肩膀上：“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不会的，”他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你永远是我的夭夭。”
　　在令人心里安稳的怀抱中渐渐睡去，朦胧中，我仿佛看到门口有一个曼妙柔弱的身影，怔怔地站在夜色里。

　　那夜之后，曼璇就不见了。我并不问阿黎她去了哪里，只是开始吵着闹着要和他一起出谷。阿黎那么好看那么温柔，我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他宠溺地捏捏我的鼻子，丝滑般柔顺的青发掉落在我的脖子里，痒痒的很舒服。
　　“等你过了十五岁生辰，我就带你出去。”
　　四月廿五，阿黎捡到我的那天，就是我的生辰。
　　他轻轻扬起嘴角，干净绝美的笑颜像一碧如洗的天空，让我的目光融化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