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亦心》老死支

1、一、林间抛尸

　　银盘似的月儿躲进云层里，林子里一片死寂，偶有夜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听著像是大雨砸落在泥土地上，凭空添了一丝寒意。须臾，地上的枯叶传出一阵呜咽，紧接著，林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仔细听，其中还夹杂著粗重的喘气声，於这黑夜中突生一股凝重。
　　“头儿，这窟笠林听说很邪门的，咱们还是往别处去吧。”
　　“屁！你懂个瓜瓜，邪门才好啊，邪门就没人敢来了，那就没人知道咱们干了啥！”
　　“是是是，头儿说的是！”
　　“少拍马屁了，赶紧将他扔了，咱们好回去喝花酒。”
　　“好！！啊！”
　　“哎，你叫什麽叫呢！发春呐你？”
　　“不、不是！头儿，他、他刚刚动了！”
　　“动？嗤，那就再给他来两下！”
　　月儿好奇地钻出来，只见两个粗壮的大汉扔下一个麻袋，而後一个较为高大的汉子举起地上的石头对著麻袋死命砸了下去。咚咚咚，闷闷的，又好似有什麽液体喷溅开来，矮小的汉子打了个哆嗦，颤巍巍道：“头儿，他应该死绝了，咱们走了吧……”
　　“呼，累死老子了。”扔了石头撩起衣摆扇风，高大汉子用脚踢了踢麻袋，道：“你去瞧瞧，要真死绝了，咱们就走。”
　　“唉。”
　　抖著手解开麻袋 ，矮个的汉子闭著眼将手探了进去，“头、头儿，没、没气了……”
　　“你个呆子，你才没气了！”
　　踹了矮个一脚，高个吐了口痰，嘴里骂骂咧咧地走了。“头儿，等等我！”从地上爬起来，矮个踉踉跄跄地追了上去，一时间，林间嘈杂不已，惊扰了安眠的人儿──
　　“谁在那吵吵闹闹的？作死麽！”
　　伴随著娇喝，一股青烟从林子深处嫋嫋升起，於半空中化作风情万种的妇人，“扰了老娘清梦，看我不掐死他们！”
　　“娘~”
　　几声娇嗔，林子里又升起几股青烟，弹指间凝成嫋娜的姑娘围在妇人的身旁嬉笑道：“娘，那些个粗鲁的汉子跑了就跑了，咱们先去瞧瞧那人可是被扔在了咱家。”
　　“恩，牡丹，你且去看看。”
　　“是，娘。”
　　名唤牡丹的女子有双秋水明眸，只见她盈盈上前一探，眼底流露出为难：“娘，这人……”
　　“怎地了？”
　　妇人携著众女子上前，顿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这人躺的真是地方！”
　　“哟，莫不成是进了我家？”
　　一把较为洪亮的嗓音响起，妇人对面骤然飘来几缕蓝烟，嗖的一声也化为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与几位如花似玉的姑娘。
　　“呸，你擦亮你的狗眼，看看那人是落在你家麽？”
　　先前的妇人啐了口痰，拢拢发鬓凉凉道：“一副身子进了两家门，想来也不是什麽好货色，就留给你得了。”
　　“我呸！”
　　後来的妇人也不甘落後，狠狠喷了说话的人一脸，然後上前踢踢麻袋，道：“我家可不收长得不周正的主！”
　　“哎呦喂！”一拍大腿，被喷的夸张大喊：“就冲你喷我这一脸，想要这人我也不给！”回身对著自己闺女讥笑，“呵呵，又没见著他人，她知他不周正了？咦，说了半天，这人哪去了？闺女们，你们瞅瞅……”
　　“娘，想来他是还没醒来。”
　　牡丹一番思量，指著血肉模糊的人道：“只是看身形这人该是男子，咱家还要麽？”
　　“要！咋不要呢？来个捏脚的也好啊……”
　　“徐凤霞，你个老骚货，你刚刚说了把人给我的！”
　　“哟，姬彩云，方才是谁说不要他的？”
　　“我只说不收长得不周正的！”
　　“那你看他能长得周正麽？”蹲下扒开麻袋，将那人的脸露了出来，“瞧瞧这血肉模糊的，你还要？”
　　“要！只要是你这不要脸要的，我都要！”
　　“嘿，当妓的还要脸面麽？是你自个抓不住你家男人的心，让他上了我的床，关我什麽事啊！”
　　“你个小浪蹄子！”
　　“浪出名也是本事！”
　　“呵！”
　　姬彩云倒退几步，气得七窍生烟：“你、你、你……”
　　“娘，莫气莫气，我们帮你。”
　　身著蓝衣的女子们齐步上前，头一甩，三千发丝突地拉长袭向对面的青衣女子。
　　“过界者死！”
　　牡丹淡淡一句止住了所有攻势，蓝衣女子恼了，脚一跺回身不依道：“娘……”
　　姬彩云咬牙切齿，终是一拂袖子，隐入林子深处，“回去。”
　　“是。”
　　蓝衣女子纵然满肚子火气，却也发不出来，只得乖乖匿了行踪。
　　“娘亲好棒！”
　　牡丹带头鼓起掌，徐凤霞得意地眨眨眼，“只是宝刀未老而已。对了牡丹，你去唤醒那人。”
　　“恩。”
　　牡丹也不含糊，只见她将一口鬼气吹向尸体的面门，尸体就发出一声嘤咛，随即一层淡白色的迷雾笼罩在尸体上，片刻之後渐渐显出五官，而後是躯干，再接著著四肢……
　　“醒了醒了！”
　　姑娘们笑成一团，徐凤霞也有些紧张，上天保佑，可千万要是俊俏的公子。撰紧帕巾，徐凤霞凑近一看──
　　“呀！”
　　黑亮的眸带著水汽，柔化了锐气却还是稍嫌刚毅，而挺直的鼻梁一看便知此人性格耿直，至於棱角分明的轮廓，高大的身子，更是让徐凤霞彻底蔫了。
　　“俊是够俊，可一点都不像馆子里的相公！”
　　“娘……”牡丹红了双颊，偷偷扯了扯徐凤霞的袖子道：“就让他给咱们捏捏脚吧……”
　　“牡丹你……”秀气的眉蹙起，徐凤霞冷下脸，道：“就算不像他也得当！”
　　“娘！”
　　“好牡丹，咱别瞎想了啊，情爱一事於我们只是奢望，懂麽？”
　　“娘……”双眸雾气浮现，却无法凝聚成清泪，牡丹无奈叹息，轻轻点头，“牡丹晓得。”
　　“娘，牡丹姐！”
　　不甘寂寞的姑娘们围了上来，嘤嘤哭泣，泪亦不成滑落。霎时间幽黑的林子只闻女子尖细的啜泣声，让人闻而头皮发麻。
　　“敢问……”
　　一头雾水的男子呆呆地直起身，两眼透著茫然：“敢问这是何处？你们是何人？我又是谁？”
　　哭声倏地没了，徐凤霞瞅瞅陌生男子又看看自家闺女，忽的开口道：“你是我儿，名唤小兰花。”
　　小兰花？男子眨眨眼，不疑有他，乖乖喊道：“娘。”
　　“呵呵，乖。这是你的姐姐们，来，为娘带你回家，咱们好好认识认识。”
　　热情地扶起小兰花，徐凤霞且走且说：“你啊，就是贪玩，不仅跌伤了脑袋，还把家人给忘了！”
　　“娘，对不起。”
　　“娘只是气你伤了身子。”遥遥一指前方，徐凤霞语带哄意：“那就是咱家，喜欢麽？”
　　抬眼望去，一座二层楼高的竹楼杵在不远处，门前挂著大红灯笼，朱门紧闭，看著没有一丝生气。
　　“孩儿喜欢。”
　　感觉很怪异，但小兰花还是说出这麽一个答案。
　　“喜欢就好。”徐凤霞笑得合不拢嘴，“牡丹，开门。”
　　“是。”
　　门吱呀一声开了，小兰花眼一花，忽的有种新生活开始了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