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身世之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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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从血岩之中诞生的。」
湼焱的一句话，敲得初那颗素来宠辱不惊的心一震。
血岩是甚么地方？血岩就是神帝以己之血气造天地后，血气溢出留下的一块地方，那里即是世上最极端矛盾之地。
创造与毁灭，
孕育与消逝，
温柔与狂暴，
守护与撕裂，
平静与激烈……
所有矛盾与冲突都可以在那里找到，那里时而春风满载，时而腥风血雨；一时百灵俱长，又霎时万物俱亡；它是神帝遗落的血气所化，带着神帝的所有个性，所以那里没有定理，它任意变化。但它却是凶险的，因为当你以为它是平和可亲之时，它可以一百八十度转变，如岚暴烈，刮起的腥风血雨可以绞杀一切生灵！不能平静，不能休息，只能无时无刻的戒备，无时无刻的去抗争，尽一切努力，活下来。
湼焱说这一句话的时候表现淡然，似乎她诞生的地方不过就是一处温暖的山洞草屋，而非那个凶险随时丢掉小命的地方，甚至于那个诞生自血岩的人不是她，而她也早就忘掉了那段艰苦的生活。
初没有矫情安慰湼焱，因为那样太虚假；她也没有抱过湼焱的肩、或是搂着她的腰，甚至连握过她的手给予她说下去的力量也没有，因为那样同样是不需要。
同一个人拿同一把刀分别砍在两个人身上，这两个人的感觉不可能是完全一样的，所以即使有过相同的经历，所谓安慰的言语，不过是虚假作设，单纯为了安慰而安慰，为了表达而表达，太矫情了；当一切已然过去，可以再次提起，自然是作好了面对的准备，预付了勇气，所谓给予力量，无非是提供一条懦弱的道路，陷人于不义。
「我醒来的时候，只看见他。他让我唤他作父亲，他说他是制造我的人……」湼焱的声音传来，淡淡然。此时明明是日光，偏偏阳光照进来，却被湼焱的身影遮去大半，阴影斑驳，更显得幽深。
那段日子对湼焱来说是一生中最折磨的，以至后来无论遇上多么危险的事，即使是生死之间，她依然能冷静的面对，也从来不曾屈服。
血岩里是没有白天与黑夜之分的，那就是一个空间，入眼尽是一片血海血山血石，里面甚么都是血红色的。那个人让湼焱唤他作父亲，诞生之初，湼焱曾经对过那人有一丝依赖，但不久以后，湼焱就发觉那人对自己没有半分怜悯。是的，不谈疼惜，不谈宠爱，连最简单对孩子的怜悯，也不曾存在于那人的心中，眼中。
血岩里甚么也缺，温暖、快乐、安全、生存……它要比世上任何一个地方还要来的危险，它唯一不缺的只是危机与试炼，还有各式的凶猛异兽，似乎，它反映的就是神帝的阴暗面。
湼焱在那里从来不曾拥有过平静的一天，她的父亲，在她诞生还不过一天，不过就是一个小孩子，甚至应该说是婴儿，就把她丢到了那堆血岩猛兽之间，任由那些血岩猛兽要啃吃掉她。
血岩既是如此凶险之地，养育之兽自是比血岩以外的世界更要凶猛。
血龙、血凰、血彪、血灵……一切依稀有着神帝最宠爱的五瑞兽的形象，只是染上了血色，只是染上了疯狂。
湼焱的父亲把她扔进那堆猛兽之间时，隐在阴影中的脸孔没有任何表情，冰冷如岩石，直至刚出生可能不过数个时辰的湼焱凭着对生存的渴求与本能，把那些猛兽一一撕碎，吞食牠们的血肉。在那时，疯狂的父亲才猛然大笑起来，他扑向湼焱，抱着她，大笑着：「太好了，终于成功了，妳是最棒的，妳是唯一的。哈哈哈哈哈，『筑之于湼，成以炙焱』，妳以后就叫湼焱，妳可是我全部的希望啊，哈哈哈哈哈……」他视她为珍宝，如工具、如宝物。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开启了湼焱悲惨的人生。她没有休息，年幼的她没有反抗能力，只能任由她的父亲提着她到处穿梭，然后扔进那些魔物堆中，日日夜夜的与那些妖魔猛兽搏斗，只为一条生路。她吸饮牠们的血、她吐吃牠们的肉、她学会牠们的行动、搏斗方式。所幸她的回复能力异常强大，不论多重的伤，往往只消一会儿就可以回复过来。
她的父亲只会在她每一次的战胜后抱着她，笑着说她是多么棒的存在，而他又是多么期待她的成长。没有一个温柔的眼神，没有一个温暖的拥抱，有的只是无止尽的杀伐。
湼焱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甚至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活了多久。她外表的成长远比她的年龄要来的年轻，大抵是因为身体里的能源都拿去复原那些大大小小不断的伤害。她从一开始的惊慌，到后来的冷静，然后兴奋，再是麻木，现在已经漠然，战斗成了她最讨厌的一件事，偏偏为了自己的生命她不得已为之。然后她已经很强了，即使面对的是体积上比她大上好几十倍的太古猛兽，也不可能在她手下撑过十招。
时间的流逝是那样的缓慢，在如迷障的血岩里，在湼焱快要迷失自己的时候，他的父亲，离开了血岩，他只跟湼焱说了一句话——「我去替妳找作武器的材料。」
「作武器的材料？」听湼焱说到这里，初不得不先放下心里对湼焱经历的那份疼惜，疑惑的看着她。
照湼焱的说法，她的父亲对她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执着，而这种执着矛盾地呈现在他对湼焱的保护和锻炼上——如果那种残忍手段也能称之为锻炼的话。初想象不出到底是甚么材料令那位疯狂的父亲要放下他的这个珍宝去寻找。
没有直接接触初的视线，但湼焱知道里面必然存在着疑问，她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他没有说。」那时的她，对那个男人已经漠然了，甚至连口中唤出「父亲」的时候心里都不会有一丝波澜起伏。
没有期待，没有失望；
没有激情，没有死寂。
她已经习惯了淡然的面对男人，
淡然的面对那些他让她击杀的强大血岩妖兽，
淡然的面对在她身边发生的一切。
死亡也好，
受伤也好，
离别也好，
神伤也好，
全然激不起她心里的一丝起伏。
思绪一直绕着「武器」和「材料」打转，初心里莫名的泛起不安，这是长时间的经历养成的。她面对过太多，经历过太多了，每一丝细微的异动往往都是大改变之前的征兆，一如太古末期的那场灾祸。如果当初她能再敏感一点……所以现在的初比谁都要对那些奇怪的地方敏感，而她本身最奇怪的就是湼焱的存在。谁会去花大气力去造这一个孩子？又是谁能有大能力自由穿梭于血岩之间？
无疑，那已经不可能是人类，人类不可能穿梭于血岩迷阵中，不可能进去血岩而无恙，更不可能找到血岩的所在地，所以，这个人，或这说这个可疑的存在，必然是某个人类以外的存在。妖兽？魔魅？——仰或是神界的存在？
「湼焱，妳知道他是谁吗？」如此渺茫，初还是只能执着这一点点线索，去追寻真相。
「我不知道，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湼焱摇头。
她从来都看不清那个男子——故且暂称之为男子吧，因为他让湼焱称呼他作父亲——的脸。他的脸孔总是藏在深深的阴影之中，湼焱唯一知道的，是他的那双黑色的眼睛，不是初那种温柔的带着水的包容的清澈，而是一种疯狂阴暗的幽深，带着惑人的魅光，能让人迷失其中。
「那衣着呢？他的衣着怎样？有没有其他特征。」
湼焱想了想，还是摇头：「我甚么也不知道，起初是看不到，他总是穿着一件从头到脱的黑色大罩袍；后来我也没再留意了。特征也是——不过，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沙哑。」
这世界，话声沙哑的何止一二万，根本不能算作一条线索。初心里有些遗憾，但也知这种事情心急不来，再说，也不一定是甚么非常重要的事，也就先搁在心里了：「那后来怎样了？妳是如何离开血岩的？」血岩有多危险，她很清楚，而离开血岩的方法，连初自己也不清楚，血岩是比混沌囚牢还要上无通天之路、下无达地之道的一方土地。眼前的这位，到底是何等奇迹一般的存在？
自己到底是如何离开血岩的呢？湼焱脑中一阵昏晕，她当时根本没有意识去想过逃不逃、离不离的问题。从诞生一刻起就生活在血岩，与天争命、与兽争命、与己争命，对那时她来说，血岩即是整个世界，你可曾有想过有一天要离开这个世界？也许，你曾想过，在你的脑袋有空余的时候，但是湼焱没有那个时间，她的所有时间已经被无尽的战斗塞满。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出来的，我只记得在父亲走了以后，我还是重复着那种生活，走走逃逃、打打斗斗，然后有一天，我忽然发觉世界原来不止一个，原来血岩不过是世界的一部份。」
她的世界塌下了，然后又重新建立起，只是新建的世界依然灰暗，直至遇上那个在黑夜中依然一身白衣、半分也没有害怕过她的女人……
血色的眸子里充满茫然。
初看着那双血眸，忽然心里一痛。那一定是很痛的经历吧？血岩给了她一段充满血腥色彩的人生，然后当她离开了血岩，满以为还有另一个世界的时候，竟然才发现无尽的血腥悲剧一直在延续着……
「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知道原来妳经历了这些；
对不起，为甚么我没有早些发现；
对不起，竟然曾经让妳这样痛苦，直到现在……
「妳为甚么要道歉？」湼焱的血眸带着讶异望向初，当她发现那双无时无刻都充满温柔包容的水漾墨眸竟然泛起水光和带着悲伤时，心里一震，隐隐带着痛感：「喂，妳到底怎么啦？」
「对不起……因为我是神帝，我就是神帝。」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身世之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