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蓝]八苦》渔夫G

38、5 纯洁与污秽

　　如果有人说，狐族的天才是一只心性单纯容易满足的狐狸，所有狐狸都会吓掉满身毛发，然而，对此刻的黄濑来说，再没有比待在黑子身边更幸福的事了。

　　「小黑子、小黑子～」

　　他一叠声地呼唤这个名字，就像遗忘了除此之外的所有词语。

　　然而，黑子的身体却渐渐虚弱下来，平常都是黑子给房屋做日常打扫，现在却换成了黄濑，而黑子只能躺在床上，渐渐地，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黄濑感到了慌乱。

　　黑子的气息一向很淡，淡到感觉不出妖气，但此刻，哪怕是如同人类般的气息都在衰弱下去……就像一个真正病入膏肓的人类。

　　黄濑不知道黑子是否清楚他身体的状况，他不敢在黑子面前表露担心，便装作一无所差的没心没肺模样，私底下却偷偷去翻找族里的古籍，希望找到黑子变衰弱的缘由。

　　「座敷童子是个只能被小孩子看到身形的妖怪，一般以幼童的姿态依附在人类家中，传说只要有座敷童子，家族就会繁盛，因此常有些自私的家庭会请法力高深的法师困住它们，限制它们的自由以兴盛家族。」

　　古籍上，记录者以一种完全超然物外的口吻写道，「为了更好生存，座敷童子寻找到了它的守护者……」

　　迫不及待地翻过一页，却发现后面是一片大面积的空白，黄濑一惊，又翻了一页，再次出现的字迹内容与之前的内容差了很大一截，但这已经是族里最古老的典籍了。

　　心中的焦急无法言说，黄濑相当在意那缺失的部分，却也无可奈何，叹了口气，他继续看了下去。

　　「为什么座敷童子只能被人类的孩童看到呢？」

　　新的笔记一开始，就提出了这个问题，又自问自答，「座敷童子是一种纯粹的，具有洁癖的妖怪。他们不以吞噬生灵为生，不伤害人类，反而会给人类带来繁荣。即使被人类的晦暗情绪污染禁锢，座敷童子依然无法远离人类，他们只能通过这种不远不近的方式排遣寂寞。」

　　看得不耐烦，黄濑飞快地翻了几页，极具个人主义的长篇大论评述终于结束了，终于提到了座敷童子的「弱点」。

　　「与普通妖怪相比，座敷童子的寿命一般不长，纯洁的妖物很容易被污秽伤害。他们会渐渐变得虚弱，座敷童子相当脆弱，也不会自己排解，被污秽感染后会一直昏睡，直至死亡。」

　　……唉？

　　「污秽？什么样的、污秽？」黄濑愣愣地重复，恐慌占据了他的思绪，然而记录到此戛然而止，之后就其他妖物的介绍了。

　　发了许久呆，黄濑猛的站起来。

　　「对、前辈一定知道的！肯定有人知道的！」

　　「什么？座敷童子？」

　　黄濑急切问道，「是的，会导致座敷童子虚弱死亡的因素到底是什么？前辈知道地吧？」

　　「啊，知道是知道，不过……」

　　「请务必告诉我！」

　　「吓！不要那么正式啊！」灰粟色狐狸吓了一跳，「古籍上不是有说吗？」

　　「『污秽』这个词太笼统了啊，到底什么是污秽呢？」黄濑连忙补充，目光灼灼，金色的眼瞳如同两只小太阳，「最重要的是，怎么让被污秽感染的座敷童子好起来？请告诉我吧前辈！」

　　「唔、嗯，让我想想。」被黄濑严肃的情绪感染了，狐狸认真想了想，「你知道的，座敷童子是跟人类亲近的妖怪，也能给人类带来好运，所以人类常常买通和尚法师，将座敷童子禁锢在自己家里，以此壮大家族，但每每不能长久，繁荣一时的家族会很快衰弱下去。」

　　不祥的预感愈深，黄濑忙道，「……为什么？」

　　「因为阴暗的情感就是座敷童子最畏惧的『污秽』啊，能动手禁锢座敷童子的难道会是好人吗？嫉妒，憎恨，贪婪，占有欲……这些负面的情绪都会损害座敷童子的健康，至于让他痊愈，只要远离污染源就好了。」说到这里，灰粟色狐狸有些钦佩，「座敷童子，真的是很纯粹的妖怪呢、可明知道靠近人类会被污染，为什么还要在人类多的地方出没呢……」

　　……阴暗的情感？

　　愣愣地看了看手掌，黄濑一惊听不到之后的话，他想起黑子逐渐虚弱的最初：小黑子，是因为他见不得人的感情才变虚弱的啊。

　　喜欢，爱慕，纠缠，可鄙的独占欲，被他这样的妖怪缠上了，座敷童子这样纯洁的妖怪怎么可能不受伤呢？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却到底伤害了黑子，那个人一定知道他的心思，被同性妖怪喜欢上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也难得黑子没有驱赶他。

　　又为什么不赶他呢？

　　黄濑不敢深想，他又想到第一次见面的夜晚，黑子轻描淡写地将灰狐狸丢出去的强大，如果不是他，小黑子肯定不会缠绵病榻了。

　　只要他离开，小黑子就会好了吧？

　　低下头，细长的指甲嵌入手心，黄濑沉默许久，终于下了决定：无论如何，他都希望那人能活下去，无论如何。

　　「黄濑君？咳咳，黄濑……」

　　古宅中，黑子睁开了眼睛，呼唤总是缠在身边的金色狐狸，许久都没人应声。虚软的身体动弹不得，他撕心裂肺地咳了一阵，吐出一口血，反而觉得好了些，撑起身子环视一圈，空无一人。

　　半响，低低叹息，「果然……走了啊。」

　　再一次，只剩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