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到天荒》掩墨

48、第四十五章幻苦楚 气若游丝心成恨

　　江水幻化溪流，与冰冷的雨水交织，枯木秋寒，山野中的鸟鸣嘶叫着，地上的女子衣服稀疏被割破，额头磕在石头上，白色的裙摆早已浑浊不清，下身大滩的血迹争相蔓延，手微微颤动，清冷的雨水打在她的脸颊上，腹部传来阵阵疼痛，一下下的抽搐着，直蔓她心，睁开的眼眸，动了动身子，坐起身来，低身捂着腹部，身下的血吓住了她，她苍白着脸庞惊恐的碰着裙摆上的血，灼兮鼻眸一酸想：孩子，我的孩子，还没成型，还没来得及取名字...就...！看见不远处躺着一位男子，想站起身来，脚下无力，爬似的赶往那男子身边，她趴在他胸口上，嘶声呼唤着：“晋北，晋北！”
　　他好似死去那般，惨白的面色，灼兮低头向他的唇传递着呼吸，不停的拍打着他的脸庞，那么一瞬间，她分明看见他指尖的触动，她惊喜，只要他活着就好，只要他活着，要她干什么都可以。
　　她吃力的扶起他的身子，只要走出这个山林，只要找到大夫就好了，她告诉她自己一切都可以的。不知道是哪里的力气支持着她，她背起了他，蜿蜒的曲道，雨水冲击着她身上的血水，她紧咬着下唇，挨挨胥晋北的面庞，如往常那般，坚定不移的背着他，山那么高，水那么冷，化不去的是她炽热的心。
　　脚下的石头将她一绊，胥晋北的身子向后倒去，灼兮扑在他的身下，撕的一声，她顾忌不了自己的伤口，立刻去扶起胥晋北，发丝散乱，面色乌白，灼兮捂着他的身体，细语喃道：“晋北，你要坚持下去，我带你去找大夫。”
　　重新将他背在身上，捡起地上的那把转魄剑，那是他的佩剑，上面有她的玉坠子，爱恨再怎么交织，她也不能弄丢他的东西。
　　雨还在不停的下着，不知走了多久，她殆尽时双眸看见了不远处的一个山洞，灼兮心底一喜，不禁加快了脚步。
　　山洞里还算干燥，地上铺着草堆，灼兮轻轻的放下胥晋北的身子，解开他的衣袍，她眼眸一酸，胸口上，背脊上到处都是剑伤，她不知道他当时的心情，也许救了之后他还是会恨透了她，但她顾不了那么多，只知道他若是去了，自己必定生死相随。
　　她找到石头，学着那年他们跌进绿谷时胥晋北生火的样子，不停的摩擦着石头，不停的失败，她颤颤巍巍的十指最终被磨破，她不信老天要亡了他们，她挨着胥晋北紧紧坐下，一股脑的摩擦石头，原来老天是有眼的，在灼兮无数次失败下，终于出现了火光，她将胥晋北挪到火堆旁，搓着他厚实的手掌。
　　她望着外面的天色，这样下去不行的，她必须得采些草药来，灼兮抚上他的脸庞，低声道：“你等我，等我给你采草药回来。”
　　他说他自幼习惯了做那些事，原来，初次生火是那般的困难，他说楚地是他们的家，她就不愿给他一室清冷，他说过要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她便一直追随他，至死方休。他的话她都清清楚楚得记得，她只是希望他不要永远的睡去。
　　外面的雨仿佛停了，灼兮转身看了眼胥晋北，他那么安静，仿佛睡着了般，她母亲一身的好医术，救治不了自己，而她略识得几分，只能盼着找到那些止血消炎的草药。
　　风吹得清冷，天色沉吟了几分，吹得她身影瑟瑟发抖，她低身不断的寻找着草药，攀上石岩，她识得，那里有几株血余炭，专门用来治疗剑伤的，脚步慢慢的踏上石岩，腹部不断的疼痛使得冷汗涔涔，紧紧咬着发白的嘴唇，血腥味渐渐弥漫在口腔中，脚步微微踉跄，狠狠的抓住凸起的石头块，手刚刚触到草药，脚下的石块一松，整个人滑了下去，在这之前，她奋力的一扯，将整株都扯了下来，她一喜，漫身的疼痛向她□□，她几乎昏睡过去，甩甩沉重的脑袋，拼命的爬起身子，不断的告诉自己晋北还等着她在，拔下发中的银簪，狠狠的向腿间刺去，钻心的疼激得她清明几分，大口的喘气，紧贴在身上的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眼眸看到银簪时才想到这是苏扶赠送的那枚思情，她想起苏扶的话，打开簪子，还是那个似蝴蝶又似蜻蜓的东西，依旧朝灼兮的发间转了一圈，继而往远处飞去，灼兮重新将它插回发间，她不能只靠这个等待着苏扶的救治，明日一过，她必须要背胥晋北走出这座山。
　　将血余炭紧紧的握在手中，起身赶往山洞，跪在胥晋北的身旁，将草药捣烂之后敷在他的伤口处，这时，他的衣裳渐渐的干了，灼兮只是觉得很困，不停的往火堆里加着柴火，歪着脑袋，看着外面，已是一片漆黑，和衣躺在胥晋北的身边，他的气息让她安稳，困意来袭，她快速的抽下发间的银簪，向身上刺去，脸色白了白，淡淡的扯出一个笑，抚向他的眉眼，喃声道：“我不能睡，我得守着你。”
　　灼兮微微皱眉，胥晋北的面色通红一片，定是发热了，她只能紧紧的抱着他，没有被褥，没有草药，只是这样抱着如何退热，她解下襦裙，用着最原始的退热方法，将衣裙捂着他的身子，迷糊之时听见胥晋北轻声喊道：“阿灼，为什么？”
　　两行泪水顺颊而流，她不知道她该如何回答，只能紧紧的抱着他，随后又听见他说句：“连灼兮，我恨你。”
　　她几乎是哭出了声，在这空寂的山洞显得格外的刺耳，悲凉。她呜咽说道：“你恨我也好，怨我也摆，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她不苦，不疼么？一日当中失去了丈夫，孩子。她以为那些爱她，对她好的，全部欺骗了她，她爱的又满口的说着恨她。那个她刚刚知道的孩子，还未与自己的父亲分享着来临的喜悦，她的苦水向谁说去，谁都不能，这世上，还有谁信她，还有谁会帮她，无尽的黑夜，是无尽的心酸。
　　一夜过后，灼兮满眼通红的望着胥晋北，手搭上他的额头，热终于退去，起身穿好那不算衣服的衣服，站起身来时感到一阵眩晕，她不敢去看自己的身体，更不愿去碰她的腹部，那是她心里的一道坎。
　　灭了火堆，拿起转魄剑，背起胥晋北，外面渐渐放晴。
　　三日的路程，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绣鞋磨破，十指磨出血水，一声不吭的背着胥晋北翻过这座山，到达村庄时已是夜晚，她最终没能找到医馆，只是挨家挨户的敲打着门，求好心人收留他们，都说深宫无情，百姓人家也不过如此，一次又一次的关上门，灼兮累得精疲力尽，她不停的拍打着最后一户人家，喃喃说道：“有没有人？求求你···”
　　门咻的被打开，一身暗灰长袍伸手扶住了欲倒下的她，向门内喊道：“琢颜，琢颜！”
　　从房内急急走出一个女子，布裙荆钗，脸庞清秀，诧异的看着门口，这是她第一次见灼兮，浑身的血迹，身后还背着一个脸色枯衰的男子，满脸的浑浊，发丝凌乱无比，一双绣鞋早已被磨破，依稀可见血肉模糊的脚裹。
　　那男子赶紧关上房门，扶下胥晋北，灼兮瘫坐在地，琢颜轻轻的替她擦拭着脸庞，容丽出现，她的伤势不比那个男子轻，这时暗灰长袍男子才惊讶喊道：“灼兮，灼兮。”
　　灼兮听见有人唤她，勉强的睁开眼，原来是他，竟在这样的时刻碰见了他，双唇干枯的喊道：“常大哥。”
　　是常寻，不过是一年半未见，竟是这样的场景，她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那个男子又是谁，常寻来不及多想，扶上她。
　　灼兮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慌忙道：“常大哥，救他，先救他。”
　　模样悲切，这满身的伤痕，常寻都不知道怎么碰她，背起胥晋北往里面的房间走去，低声唤来琢颜：“你先去打盆清水过来。”
　　灼兮站起身来，脚步瘫软，急忙扶着石墙，缓缓的跟在他身后。
　　常寻在一旁为他把脉，灼兮眉眼追随着□□的男子，素手抚了过去，待常寻松了手，立刻问道：“怎么样？”
　　常寻先是沉默，随后说道：“还好没伤及要害，只是心郁成疾，不知何时能醒。”
　　灼兮松了口气，这才觉得满身的疲惫与疼痛向她□□，倒在床沿边上，常寻抱起她的身子，往另一间房门走了进去。缓缓的放下她的身子，沉声的替她把着脉，她·····她竟然还小产了，身子受到了严重的撞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记得分开的时候，她还满是笑意的向他告别，那个居于宫闱照样笑靥如花的女子，再见时，已不复当年，他不知道这当中的三千苦楚，他不明白这其中的纠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医好她满身的伤痕和那个她放心不下的男子。
　　琢颜来到他的身后，放下水，忧声说道：“师父，你先出去吧，我替她换身衣裳。”
　　常寻点点头，正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两人互看了眼，常寻沉声说道：“你先别出去，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