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手记》亡灵鸟

71、第七卷 第八章

　　血洒长空……
　　好似有一朵鲜红的礼花绽放在黑暗褪尽的苍穹中……
　　礼花绽放后的结局，唯一的结局，是陨落……
　　白芒乍现，却是一股锐不可挡的强猛剑气。面对它，贪魔的护体真劲竟脆弱得连丝毫抵抗都没有，只觉得一股冰凉的劲道转眼侵入血脉，并一路朝心肺要害破坏而去。若非神志还算清醒，在紧要关头倾全身之力守护心脑重地，只怕他早已在那一击中毙命当场。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喉中一阵辛辣，大口的鲜血喷洒而出，和着胸口暴出的茫茫血雾染红天地一隅。而他整个人也被沛然余劲远远轰飞了出去。
　　若能早些察觉，若能认真抵挡一下，结果肯定不是这样。因为贪魔在这一击中也感觉到了一些东西：对方似乎因为某些原因而无法使出全力。因而那一击虽然霸烈，但若以己强天位的修为，未必挡不下。但问题的关键就是那一击竟是在他施法的重要时刻发动的，这才是最要命的。
　　他之所以能勉强同时施放魔音和独门吸蚀大法两种技能，纯是因为后者吸取的天源能量刚好能填入前者所需的庞大空缺中，在两个危险的极端里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因此能将两者的反噬危害降到最低限度的同时，也使两者能运转无碍。可偏生在这关键的时刻，被人突然闯入，强行打破了这个平衡，这样一来，原本的化散的反噬力道更是加倍地伤害到□□上。因此，他飞在半空，另一重伤害造成的大蓬鲜血便从他的躯体中喷涌而出。这一次才是真正的重创，就好像血液从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中激射出来一般，远远看去，恍如凌空绽放的礼花。
　　不过，对于贪魔来讲，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立刻爆体身亡或是走火入魔发疯而死，实在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只是刚才的裂胸一击已将他的护身气劲彻底击碎，而侵入体内的剑劲则在已无防御能力的□□内疯狂窜走，快速破坏所经的每一处。在一连串的骨骼爆响声中，天位力量也随之崩解。这样一来，他连在空中停留的力量也没有了，只能任由余震将他轰向远方。
　　（唔……这么重的伤……不可能再战了……）
　　贪魔轻轻闭上眼，勉力提起些许真气，以此缓解下坠的速度，同时一边盘算着落点，选择一个稳妥的姿势，免得没被打死结果却摔死，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哗啦”一声，他坠往一片松林中。“喀嚓”、“喀嚓”声不绝于耳，他一连压断几棵大树，卸去大部分劲道后才扑通一声落到地上。但全身的骨头还是尽数碎裂。若非洗过脑，痛觉还未恢复，不然纵是没有摔死，只怕痛也早痛死了。
　　如果这个时候，袭击他的人再追过来，补上一击，他绝对是有死无生。但他没有想到，最先找到他的，却是一个纤瘦的身影。
　　“是你？”贪魔眯起眼，紧盯着眼前的这个伙伴。虽然感觉不到他身上的杀气，但以他对自己这个同伴的了解，越是体现不出杀气的时候却也是最危险的时候。况且，他们之间只不过是合作关系，同时又是竞争关系，想要趁着自己最弱的时候宰掉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然而，慢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用一贯冷漠的语调道：“不听我的话，是你自讨苦吃！”
　　“哼！”贪魔几乎有长叹的念头，只不过基于场合问题，仅是不屑地撇过头。“这个时候再说这种话，有什么意义吗？”
　　“有！”出乎贪魔的意料，慢魔的回答就一个字。但紧跟着，他发现这名同伴的眼神中蓦地闪过一丝诡异。
　　“你、你想怎么样？”贪魔皱眉，心中突然生起些许的不安。
　　看到他这副神情，慢魔莞然一笑，可在贪魔眼中，这一笑绝对不单纯。
　　（不妙啊……这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种表情，怎么看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啊。）
　　“你放心，”慢魔开口了，“我不会杀了你的，毕竟……”他顿了顿，“毕竟你还有利用价值啊！”说完，就见他黑袍一鼓，一发指劲直刺贪魔额头。
　　体力已尽的他根本无从闪避，一下便被点个正着。而就在接触的一刹那，贪魔只觉脑中猛地一热，耳边嗡嗡作响，好似有千万蝇虫在一边翻飞萦绕般，让他烦闷欲炸。勉力睁开眼，就看见慢魔口唇翕动，连串咒文快速涌出，而那脸上却满是狰狞之色。
　　“你……”贪魔还想说什么，但话还未出口，只觉两眼一昏，身体仿佛被卷入了一个无底深渊中一般，跟着，就此失去意识。
　　“从未见过欲望如此强烈的人呐……”慢魔手不停顿，一边却在喃喃地说着话，“想不到竟能以自己的欲望突破洗脑的束缚……看来这技术还是有待改进呀。哼，不过……”他顿了顿，神情复杂地瞥了眼倒在一边的同伴，“趁着你念力最弱的时刻锁下最后一道封印……你还不乖乖听话吗？”说着，嘴角不禁勾起一道得意的弧。
　　目光所及，倒在地上的躯体已经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伴随着一阵“咔”、“咔”声响，原本碎裂的骨头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过来，同时，皮肤开始慢慢变成一种如墨般的漆黑，乌亮的鳞片也从双腕处一点点蔓延到全身。
　　“这样的话，也能把你所有的潜力统统激发出来了吧……”慢魔淡淡地说着，一挥手，大把肉眼辩不出的魔力介质纷纷扬扬地落到贪魔身上，跟着，那副躯体开始逐渐淡化，最后消失得干干净净。
　　“好了，这边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那里吗？”说话间，慢魔眼角斜斜上扬，眺向东方……
　　※　　※　　※
　　“你、你是谁？”小丫头不安地盯着即将散去的黑雾。以她的认识，她知道自己这一方绝对不可能有仅凭一击就能将贪魔挫败的人。那么，藏在黑雾中的人到底是谁呢？是来帮自己的，还是来坐收渔翁之利的第三方呢？
　　种种思绪在她的小脑袋里一晃而过。
　　然而，似是窥破了她的思虑一般，黑雾中的人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吗？”听到那声音，小家伙猛地一怔，隐约中竟感到一种似曾相识。
　　跟着，就看见那人慢慢从黑暗中踱出身来……
　　不是飘，是踱！虽然身在万丈高空，但八千流却是真的听到一种类似脚步声的音响，就好像那人脚下不是虚无，而是真有一块坚实的路面一般。
　　然而，当她看清那张脸时，更是惊讶地张大了嘴。
　　“蟑螂头！？”震惊之余，却有一股奇妙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呃？蟑…螂…头……”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我”却没有表现出愠怒，神色反倒更显温柔，“呵，你还是没有变啊，一点没有……就像五百年前一样……”“我”轻声说着。
　　（什么？五百年？）
　　听言，小家伙又是一愣。
　　目睹了她的神情，“我”却莞尔。“是么……难道你已经忘了吗？但这么多年来，我可是一点都没有忘记你啊，小……”就在那尘封已久的名字即将出口的时候，小丫头却蓦地脸色大坏。
　　“等等！”她一声低喝，柳眉紧蹙地打量起“我”，心中生起一丝不安。
　　（怎么回事，蟑螂头吃错药了？怎么突然间疯言疯语起来了？）
　　不解她的心情，“我”只道是她已想起了从前往事，邃收口不语，静等她说话。可好半晌过去，对方却依旧毫无回应，如此一来，“我”心中不由疑窦顿生。但刚要开口，却突然有一声轻咳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咳……”
　　顿时，若有所思的两人俱是齐齐一怔。“我”斜眼瞧去，却是大汉从朦胧中醒来。
　　“唔……”大汉揉着头，方才的晕眩感犹在，以至他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流，发生了什么事？”他随口问了一句。鹰目横扫，蓦地发现原本贪魔飘立的地方已换成了手持长剑的“我”，不由心生错愕。
　　“大哥？”
　　我沉默不语，然而心中的不快却让持剑的右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
　　“小风！”丫头突然感到一丝不妥，想要做些什么，却为时已晚。
　　陵风的眼睛依然停在“我”脸上，但却想不到“我”回应他的竟是一道凌厉无比的剑气！
　　哗啦！
　　虽然相隔十丈之遥，但“我”却浑不在意，一扬手，一抹精虹破空而出，转眼就到对方面前。好像在我眼中，这区区十丈距离根本不存在一般。
　　哧！
　　骨肉撕裂，如碎帛般的声响。
　　还来不及感到痛楚，陵风只是惊愕地看见自己的身躯从肩头斜斜裂开，穿过胸膛，若是这剑痕再不止住的话，就要往下夺走他的生命！
　　没有倒在敌人手下，却被一贯敬仰的人如此重创，陵风的心中蓦地涌起一股骇然，但紧跟着爆发的却是一种愤慨。
　　“这……”震惊之余，怒火让大汉双眼欲喷，却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已化为骤响痛嚎，大蓬血雨凌空喷飞。纵然是天位高手，这样的重创若不及时治疗，也难逃一死的命运。
　　“小风！”小丫头失声惊叫，脸色刹那间变得雪白。
　　“破坏气氛，干扰我做事的人，没有活着的必要！”“我”漠然道。
　　听到这样的话，原本应该怒气勃发陵风，却已无力再支撑重伤的身躯，双眼一翻，便一头往下栽去。
　　“蟑螂头！你干什么？！”小家伙嗔怒喝道，一双眼眸中满是悲愤之情。虽然已经感觉到“我”原本压抑着的杀气正在成百成千倍地增长，但却怎么也没想到“我”居然真会出手重伤自己的伙伴。
　　但这一切看在“我”眼里，却只有一种黯然。
　　（看来……她还是没有记起我啊……）
　　心中感慨，嘴里却依旧冷然道：“哼，区区一条人命，我想杀就杀，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从来没有见我说过这样的话，小家伙的脸上除了震惊之外，还隐隐感到眼前的这个人竟是如此陌生。
　　“没有下杀手，完全是念在旧情的份上。”说着，“我”微微昂首，浑不理会她的心情，依然用最刻薄的话去刺激她最脆弱的那根神经。“至于刚才出手，只不过不想看到你受伤而已……其他的，不管我的事！”
　　望着“我”的身影，八千流几欲发作，但转念想到重伤垂死的同伴，便也只好恨恨地顿了顿足，念起发诀急急往下追去。转过身的瞬间，一行清泪无声地落下。滴答一声，却是落到“我”心中。跟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痛感猛地涌上心头，那种心情，哪怕是杀了一万个人也无法平复得了的。
　　“我恨你！”她说道。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缭绕的余音在我耳畔徘徊良久，面上不说，但心中却是一阵难过。
　　“她……恨我吗？”“我”喃喃地说着，嘴角边泛起一丝苦笑。
　　（呵，想不到这么多年了，自己的交涉技巧还是一样的拙劣呀……一句话就把人给气走，五百年前是这样，今天还是这样……）
　　想着，不由长叹一声。心中的积郁已经到达崩溃的边缘。
　　突然，一丝灵力的波动化为一道讯息传入我脑中，让“我”精神猛地一振。
　　（嗯？呵，来得正好啊！是让我来发泄的吗？）
　　凭着更高层次天心意识修为，“我”冷冷扫向后方，紧蹙的眉头也旋即舒展开来。
　　“要战吗？那就到我这边来吧！”说着，“我”的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笑意。凛冽的杀气、坚定的战意同时在双眼中绽放。
　　眼角瞟去，只见远处一个小点，转眼变成一个清晰的身影。
　　敌人正以最高速度身法奔袭而来。但是……
　　（嗯？那是什么？）
　　“我”微微一愣，却见对方并非独自前来，跟着过来的还有一个女子，一个身穿紫衣的女子。
　　但一愣过后，便被一丝怒气所取代。
　　“你就是你战的决心吗？”“我”冷冷地嘲讽着，余光瞥向被他扼住雪颈的女子。
　　虽然不是怜香息玉之辈，只不过考虑到某些因素，“我”还是不愿意让眼前这个女子受到伤害。
　　“为了战斗，就不管什么规矩条约，这样的战斗态度，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想不到对方竟是这样回答。但老实说来，这种态度还真合我脾胃。因而我也相信，跟眼前这个人谈什么“卑鄙无耻，挟持人质，欺凌女流”之类的，只会被他当做饭后的笑料罢。
　　出于一种奇特的感觉，“我”开始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人来。个头不高，样子看起来甚至还像一个初出江湖的少年新手，感觉不到半分气势，也没有任何杀气。但凭他方才高速飞来的样子就知道，此人的修为绝对不简单。而且根据过去的经验，越是看上去很弱的人就越难对付，若是小觑于他，自己随时会吃上大亏。
　　“那么，你到底想怎样呢？那她当挡箭牌吗？还是别的？”我撇了撇嘴，似是有些不满。
　　“……你难道就不在乎你的心上人吗？”见魔冷冷说着，手中力道渐渐加紧，让女孩的咽喉发出吓人的咯咯声响，跟着，五道红痕便出现在那段雪白的粉颈上。
　　“呃，我想……”“我”略一沉吟，“我想有件事你搞错了。你手中的姑娘，并非我的心上人……”
　　话未说完，对方却抢先道：“哦？这样吗？要是人家听到的话，可是会很伤心的！”说着，他的嘴角勾起一道诡异的弧。“既然被人抛弃了，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吧，那么，我就送她上路吧！不过话说回来，这丫头还真是……”以下的几句话无一不是对女性极为侮辱的字眼，加上他轻舔嘴唇，同时右掌慢慢滑向佳人□□的举动，总之看起来极为恶心。
　　然而，“我”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漠然地飘立在一边。但心中却在不住地叹息。
　　（唉，现在人听话只听一半吗？不过话说回来，跟这种人谈交易还真是一桩麻烦事呀……）
　　“嘿，你真的不在乎吗？”见我依然毫无举动，见魔不由蹙眉，“那么……若是换成那个小丫头……哇！”
　　话没说完，最后奇怪的声响却是来自发话者的惊呼。因为只在那一瞬间，见魔便觉一道凌厉的剑气正以超过人类感官极限的速度直刺他咽喉而来，若非他反应过人，第一时间侧身闪避，险些就被偷袭得手。但饶是如此，依然耳畔一凉，几撮短发便被凌空斩断，左侧脸颊更是被擦出一道淡淡血痕，须臾，皮开肉绽，一缕鲜血缓缓挂落下来。
　　“你……”见魔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你要送谁上路是你的事，哪怕你把所有人类都送上路我也没意见，但你若是再提那女的一次……”“我”顿了顿，眼光冷冷地扫向他，“我发誓，你要面临的绝对不是现在的警告这么简单！”
　　伴随最后一个字的尾音，一股浓重而阴寒的压迫感瞬间如汹涌海潮般将他紧紧笼罩。冰冷的话语，此刻却显得格外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