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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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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层的空间里,一切还是沉浸在一片祥和与宁静的氛围中。
这时,神殿长廊的终点,那道象牙材质的白色大门无声地打开了。
我从精神时光屋中出来,头发依旧是湿润的。沿着长廊,步入神殿中,顺手取下挂在颈上的毛巾。
“波波……”我唤了一声。
话音才落,一个身影就出现在我身旁。
“有何吩咐,主人。”矮矮胖胖的他皮肤黝黑。站在一边,活像个皮球一般,厚厚的嘴唇一开一合,像一条水中的鱼。
“我要回去了。”我说着,脱下劲道装,开始换上我面料考究的长袍。
“可是主人,你在里面还没待满一年呀?”
“吖,不想待了而已。”我看着漂浮在四周的皑皑白云,“波波,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寂寞吗?”
这时我才发现他的身上竟忽然停满了色彩斑斓的小鸟。可我心念方动,鸟儿们就飞跑了。这样,一丝沮丧不由在胸中滋生。
“你的杀气太重了。”他微笑着说道。
“是吗?”我有些黯然。环视这个漂浮在高空中的悬岛,一草一木与人间别无二致。神殿的主体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总感觉散发着别样的光彩,让人感觉安静,容易感觉到自己的心,真实的心。
“其实我一点也不寂寞,”他说道,“从这里俯视,可以看到人间发生的一幕幕光景。”
闻言,我扬了扬眉毛。“是吗?那波波也能看得见我咯?”
“看得见,但也仅仅是看得见而已。而且我也不能告诉你其他的事,那样会遭到神明惩罚的。”
我笑着叹了口气。“准备吧,我要走了……”
“是!”
他说着,双手平举,嘴里也开始念念有词。
接着,一道光幕一如昨晚在我寝宫一般的出现,像一面没有边框的水镜。
我轻轻踏进这面“水镜”中,周围的景物渐渐模糊。
临走前,波波却忽然吐出一句,“要小心人心哦!”
一句话像一个警告,像一个预言,让我陷入深深的混沌中。
待我睁开眼,又回到了宋国的皇宫中。紫色的晶石躺在桌上,作着一个不属于我的梦。我笑了笑,将它藏入怀中,顺便活动了下筋骨,心中顿时感觉舒畅。在精神时光屋中将近一年的修行,终于让我到达传说中神秘而又无限荣耀的天位境界!根据时间的换算,我等于用了人间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将自身武学推向一个更高的境界!
虽然目前只是小、强、斋、太四个天位级别中最弱的第一级小天位级别。但天位高手本来就是少之又少,从来就是神的代名词。人魔大战中,人们更是充分了解了它恐怖的破坏力,对其深怀敬畏。能够荣升天位便已经可以蔑视天下了。
我推开房门,斜照的夕阳映入眼帘。
我腾身一跃,便已落到宓园门前。
(哇,天位的感觉果然不同凡响呀!)
进出的丫鬟向我行礼致敬。我微微一笑,踏入园中。自从赐婚那夜之后,我便成了唯一能自由出入宓园的人。
高高的亭台上,站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那股独有的气息让我老远就断定了身份。
缓步瞪上亭台,伊人回身向我行礼致意。
“侯爷,您来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
她的背后,巨大的火球一半已隐没在远方的地平线下,耀眼的最后光芒几乎刺得我睁不开眼。我不禁叹道:“本以为这样的景致只有在大漠中才看得到,没想到在东京竟也可以……”
宓瑟抿嘴一笑,“其实在这里也只能偶尔看见。在大漠能天天看到吗,侯爷?”
我忽然不说话,只走近她身边,凝视着她。“瑟,可以不叫我侯爷吗?我叫南孙。”
她避开我的目光,沉吟不语。
最后一丝余辉映在她的脸上,美得让我为之心动。
刹那间,我心头剧颤。这一幕多么似曾相识啊!
我的眼睛开始迷离,仿佛又回到那西域的古城楼上,仿佛有听见那个女子小心翼翼地叫我师兄。
“别喊我师兄,都被你喊老了!”我不耐烦地说着。
“那……”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小,似乎还夹杂着颤音,“那应该……叫你什么呢?”
她那张楚楚动人的脸庞被夕阳镀上碎金的色彩,一时间美得让我惊愕。
“我可以,叫你南吗?”她怯生生地问道。
我笑了,将她拥入怀中。
可以,你爱怎么叫都行吧……
而今,命运似乎在轮回,往事似乎在重演。同样壮美的落日,同样精致的脸庞。只不过现在眼前的是高傲的公主。
可她竟也忽然变得怯生生起来,一时间让我不知所措。
“那么……应该叫你什么呢?”竟是同样的反应!呵,我还能说什么呢?
“算了,”我笑着叹息,“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我叫你孙,可以吗?”放下公主的架子,歪起脑袋说话的样子原来也是那么可人。
“荣幸至致。”我笑着,走上前去,扶住她的肩头,“瑟,跟我回西域吧,好吗?”
闻言,她的脸色顿时变了。
果然……
“好吧,”我放开了手,知道勉强不得,“那你再考虑一下吧。”
走出宓园,我忽然想见见李煜。于是我便飞向西楼。
晋升天位后,行动变得异常迅捷。
(因为进入天位的一个标志就是不靠轻功,只是运起内力,便能飘浮到空中。如此,飞也不再是不可能的事了。在天上飞总比在地上跑要快吧。)
但我还是得小心压制,为的是不惊动太祖,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西楼转瞬即到。
站在西楼的门前,想到那一晚的事,不由心中一沉。我吐了口气,轻轻推开庭院的门,踏入其中。
院子里果然满是落叶。
原本以为,那里住着一个深宫中最寂寞的人,但我想我错了。他还有宓瑟,他并不寂寞。相反,其实我才是宫中最寂寞的人。
枯叶的尸体在我脚下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一如我那晚听到的一样,在空亭中回转久绝。
西楼里亮着烛火,在窗上投下他自斟自饮的孤影。
我走上台阶,在门廊外徘徊,最后倚上雕栏凝望远空。
门忽然开了。他从屋里走了出来。
独自莫凭栏。他说道。
我回过头,看着那个高高瘦瘦的人。挂在他身上的硕大长袍旗帜般在风中飘摇。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进来喝一杯吧。”
我欣然接受。
屋里的摆设颇为简单。圆桌上摆放着简单的酒肴。酒瓶里的也不是宫内的酒,而是地方的土酒,甘诒的没有一丝酒劲。
酒过三巡,我开始轻声低唱: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勾。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奇怪。
“原来那天在院外的人是你。”他说道。
“不错,是我,南孙。”说这话时,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短短一句却包含了极为复杂的情感。
“南孙……定西侯?”
我不理会他,随手干了杯中酒。“知道吗,李煜,宓瑟即将成为我的妻子。”我低声道。
他沉默片刻,继而叹了口气,“知道。赐婚那天,我在场。”他也将酒一饮而尽,似是希望了却一切不快。“你知道当时我想做什么吗?”
“知道。冲出来把我宰掉。”
他的眼神似乎很讶异,继而生出一丝赞许。
“我敬你一杯!”我说道。
“我也敬你一杯!”
两个人相视而笑。
“南孙,你的妻子真美,像一朵花,一朵我最爱的花。”
“恩,她也像我见过的最美的一种花。”
是什么花,我们不说,这,是一种默契。
我们再次相视而笑。
就这样,不知不觉,喝到三更,将他的储酒喝得精光。他烂醉地倒仆在桌上。可对于这么没质量的酒,我连醉的心情也没有。
忽然叮当一声,似乎有什么落在了地上。
我俯身一看,原来是一管长笛。想必原是挂在腰间的罢。那是一管相当精致的长笛,笛身很有质感,尾端的雕纹也非常细致。应该是他做帝王时的产物吧。
我轻轻将它放到桌上,转身离去。
我望着天,星汉稀疏。
走出庭院时,背后忽然响起清亮的笛声。一个身影在月光下的楼台中吹奏起心爱的笛子,曲调清远,从中又夹杂了一丝欣慰与解脱。
我微微一笑,运起内力,飘然远去。
回到人间界后的第二天,太祖便命我一同早朝。
太阳才刚刚升起,露水未晞,鸟儿初醒,万物尚在懵懂之时。
然而皇城雄殿中却已是百官云集。可众人却不敢像往日那样依旧交头接耳,谈论自己关心的事,因为今天太祖到得出奇地早。
初现的日光透过透雕窗轩洒入殿中,形成一道道光柱,在红毯青砖上落下一个个班驳光影。
太祖匡胤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不怒自威。
“诸位爱卿,”他开始说话,但不知为何,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李煜其人屡屡触怒朕,然朕实爱其才,这,如何是好?”
一语既出,百官沉默。
见众人无语,太祖似乎微怒。忽然,他瞥向我。“南孙,你的意思呢?”
(好家伙,这么个烫手山芋竟然仍给了我!)
“回陛下,臣乃一介武夫,对宫内之事不甚了解。”
(形式不明朗,先打太极再说。)
“你……真的不甚了解吗?”太祖追问着,好似已将一切掌握在手一般,不给我任何一丝反击的机会。
那正是我的一贯作风。被自己所擅长的攻击到,那种滋味还真不好受呐。
这一下,我如同被推到了悬崖边缘一般,只要一个小小的动静,我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我咬了咬牙,俯首道:“传闻李煜屡次冒犯圣上,罪不可赦。虽有才,然不除不足以服众。除之,虽损一才,但保社稷安定;不除,但留一不可用之才,唯耗食耳!”
这下你满意了吧,我心里想着,坏人我已经当了,罪名我已经顶了,你还要怎样?!
果然,太祖微微一笑。“定西侯所言,句句在情在理。可是如何处置他……爱卿你是否已有良策?”
(老狐狸,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一个计划在我心中成形。
“禀圣上,李煜虽可憎,但毕竟曾为一国之君,一代才人,还是留他全尸为好。”
“爱卿的意思是……”
“毒酒。”可恶!什么都要我说出口,他却脱去一身罪过。这样一来,主意是我出的,人是我杀的,罪孽是我背的!
“恩,很好。”(废话!他坐收利益,当然好啦!)
太祖起身,朗声道:“传旨,赐李煜毒酒!”
……
所下之毒正是宫廷密制的牵机药。匡胤是要让他绻身而死。
至于后面说了些什么,都与我无关了。我现在只好精确地计算时间,琢磨着我的计划。
忽然,我想到了一件事。
“起奏万岁!”我俯身道。
“爱卿请讲!”
“臣想带公主回西域!”我说道。
太祖沉默了片刻。
“好吧。等你们成了亲,就去吧。”他大袖一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