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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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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其实和珅并不一定非要事事与纪晓岚作对的,但是架不住这个铁齿铜牙的光棍儿天天盯着他要揪小辫子,好像只要抓住了他,这天下的贪官就都能被肃清一样。起初,和珅每每被他气的半死,就好像是这身上的虱子,咬不死你也要让你浑身上下不舒服。
但后来,和珅释然了,这纪晓岚虽说是号称天下清流之首,可需知这天下人本就好妒贤嫉能,这人被摆在风口浪尖,有多少清廉御史盯着他和珅就有所少贪官恨不能将纪晓岚剥皮嗜骨。所以说,在这个层面上,他俩是拉百了。况且纪学士这张得理不饶人的嘴呦——也就是本朝皇帝宽宏大量不斩言官,否则光这大不敬之罪扣下来,都够他死个一百次的。
于是和珅开始觉得纪晓岚除了酸腐刻薄以外倒还是有点儿本事,许是能和自己做个对手。而且这个对手还必须存在,要知道自古以来这御人之道不就是讲求个制衡么?皇上需要能吏给他办事,对官场上的潜规则那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那也必须要有清廉贤臣盯紧朝堂,双方最好势均力敌相互牵制。所以他和珅一日不死,这纪晓岚也就必须蹦达下去。
蹦达吧,都死磕了那么多年了,你耍什么手段,我有什么伎俩咱俩都门儿清。偶尔耍个嘴皮子拐弯抹角儿的损人我就权当听笑话儿了还不行么?反正咱俩人儿那在皇上面前也就是一笑话儿,纪晓岚你还真把自己当棵葱!
这不?前两日大烟袋又借着淮阴县令的事儿进谏皇上吏治不清,要开恩科广招贤能。和珅撇嘴,不就是又想找几个沽名钓誉的东西收在自己麾下好给他和中堂使绊子么?纪大烟袋,这次要再让你得逞我这和字儿就倒过来写。
按理说,如果他和珅自动向皇上请旨当这江南恩科的主考官,皇上一定会恩准的,但和珅刚想开口就瞧着皇上一边儿点头儿一边儿拿眼瞥他。得!主子爷这是又被大烟袋气着了,要看他笑话儿。爷哎,其实奴才们这事儿不用您挑拨,不过您要是谕旨要和珅整纪晓岚,和珅欣然领旨,而且绝对尽心尽力。
主考官一事皇上到底没有直接答应纪晓岚,而和珅也表示出了愿为圣上分忧的意思,乾隆就借坡下驴说容后再议。
纪晓岚看着和珅笑眯眯的样子不爽的狠。一般情况下,他自己不爽的时候他是不会让和中堂也好过的。于是本着亏什么不能亏嘴——不论是口舌之争还是珍馐美食——的原则,纪昀修整仪容拿好烟杆儿再一次向和府进发。
反正你这个大蛀虫是吃不穷的,纪昀这就直当是拿着贪墨养廉了,就要损你骂你吃你喝你然后整你,最好气死你。咱多吃一顿省一顿,干嘛委屈了自己的嘴。
大学士呦,您是该续个夫人管管您这脾性了,再这么没脸没皮的光棍儿下去,看看四九城儿里的姑娘谁还敢要您。
不过纪学士,今儿个出门儿忘问卜了吧?那起码儿也得看看黄历啊!
诸事不宜,尤其不宜——蹭吃蹭喝。
和府门前照例竖着“纪昀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不过今儿门房儿开眼,居然没拦他。恩!纪昀看着一脸陪笑的刘全——这怎么好像在门口儿等着他似的——反常必妖,反常必妖哪!看来得小心。
“你们老爷……”纪昀抽了口烟,正要问和珅这是什么意思,刘全直接接口道:“纪大人,我们老爷恭候您多时了,就等着您开饭呢。”
“呦!等我开饭哪!今儿是怎么了?嗯?你家老爷最近钻研易经了吧?未卜先知了?”
恩,是,未卜先知——架不住您天天来呀!刘全一脸的不乐意,正要开口,就听见屋里和珅说道:“刘全,戳着干什么哪?还不快请纪大人进来!”
得,主子和纪大人斗气吃亏的还是咱们奴才。“纪大人您请。”
“呦!和大人这是干什么呀?嗯?这顿够丰盛的呀。”纪昀满意的看着一桌子的菜,“这花蟹、海参、呦,这还有鳜鱼、鱼翅。怎么?前些日子和大人不是说日进油腻有损身心要吃素么?怎么今儿个要开斋呀?”
“和某这是专程等纪大人前来饮酒作对的啊。”和珅笑得谄媚,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呦,吟诗作对,好好!”纪昀坐下,“和大人好雅兴啊。”
“这不,杏花楼今年新起出来的陈酿汾酒,五十年的杏花香啊。就十坛,和某昨日得了两坛,这想着美酒对知己啊,今日就和纪大人开了这两坛酒,咱们一醉方休怎么样?”和珅说着拿起温在水里的酒壶,给两人斟上酒。
酒入了杯子香就飘了出来,凛冽清新,如冬雪初晴。纪昀眼睛一下子亮了——恩,好酒。和珅看着他,纪昀今天穿了一件水蓝色的褂子,配月白滚蓝银亮边儿的马甲,在烛火下,和这清冽的琼酿倒是相得益彰。所以说,这人其实还是有份好皮相的,只要不抽烟不张嘴安静的坐在那儿,倒也有几分风流雅士的气度。
于是一时顾不上扯贫斗嘴,两人就桌上的饭菜讨论了一回,纪昀这次是狠狠的夸了一番和府的厨子,和珅也假么假事的赞叹了纪昀的出口成章。
哼,闹半天以前你是拼着自己吃不好也不能让我吃好啊,好啊你和二,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哼,你这个无赖整天起上我们家蹭饭还横加褒贬,爷就让你吃顿好的,看吃完了这顿下顿你还敢来!
“叮!”酒杯撞在一处。
纪昀开口道:“和大人,无事献殷勤啊,说吧,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你这个老纪,真是的,”和珅喝了杯中的酒,“怎么我打的主意都是鬼主意呢?合着这天底下就您纪大学士的主意是好主意。”
“心正这主意自然也正,”纪昀放下杯子,“这心里头要是总想着歪的斜的,那主意可不就偏了么?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和大人。”
瞧吧?又来了!得!
“行!行!我说不过你,”和珅说,“不过和某确实有一事相求于纪大人。”
“除了这江南恩科的事。”
“纪大人,和某这也是想为朝纲出力啊,选贤纳士是朝廷的大事,和某身为军机大臣,为皇上分忧也是份内之事啊。”
“得,得,和大人,你甭拿哄皇上那一套唬我。您和中堂想什么我纪昀能不知道么?”纪晓岚抽了口烟,“您哪,我劝您收了您那份儿‘心意’吧,这科举可不是别的事儿,您这手少往里搅和。”
“怎么能叫搅和呢?”和珅又给纪晓岚的杯子里满上了酒,然后举起了杯子,“和某也是惜才之人哪,如今这虽说是四海升平可到底也不平静啊。外有西藏回疆,内有天地会白莲教,这治河、漕运、盐税,就说你那四库馆,哪一处不需要贤士,哪一项不是非才德兼备的人方能胜任的?皇上旷古明君,励精图治,难道不更需要能臣辅助么?你我食君之禄,敢不为君分忧?”
“哎呦,和大人,您快甭说了,纪昀敬您一杯,”纪晓岚喝了杯中的酒,一脸的酸相,“嗯,这话说的要真是发自肺腑皇上都该感动的哭了。”
“你这个纪晓岚!”和珅决定恢复他们日常的交流方式——果然,这种酸腐的说法儿不适合和一块儿石头陈述,“什么话到了你嘴里都得变味儿,我就问你,你愿不愿意把这个主考官让给我!”
“不可能。”纪昀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喷在和珅脸上,呛的他眼泪都出来了。
“你干什么你!”和珅使劲儿的扇着,“咳咳,就不能好好说话?我和珅就这么好言好语儿的跟你商量你就不愿意?难道和某就不能真心诚意一回?”
“真心诚意?和大人,老百姓有一句俗语叫做狗改不了吃|屎,这是什么样儿的人啊,他就得办什么样儿的事儿,要纪昀相信您有一天能真心实意的为了朝廷而不是为了往您自己兜儿里揣银子,那除非是母猪上树。”
好么,我的纪大人哪,您就直说“和珅靠得住,猪都能上树”不就得了么。
得!又掰了!和珅在心里使劲儿的安抚自己,善保啊,钮祜禄和珅,你不是早就知道他纪晓岚会说啥么?就权当他在放屁不就得了,反正一会儿药劲儿一上来还不是你叫他干嘛他就干嘛?他和珅今天要不能让纪晓岚自己写了这举荐他当主考官的折子,他这个和字儿就他妈倒过来写!
“喝酒!喝酒!咱不说了还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