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记 之 离魂》vagary

6、六

　　散了戏，迦萩抖开水色绫子披风给朱颜罩上，护着他一路出来。不是没听得风言风语。到了车上，还听见有人撒着欢儿地笑说，也不知哪班的相公，竟做出个少爷的款。给迦萩那双碧眼扫到，吃了一惊，才识趣地躲了。
　　到了家金环迎出来，笑说云府果真送了玫瑰露来，另外还有几份礼等朱颜过目。朱颜略点了点头。进房脱换衣裳，白狼模样的异兽悄没声地自床帐后走出来，蹭到他脚边，连声呼噜。朱颜扫它一眼，笑道，“谁叫你好奇，给吓着了，不关我事。”俯身给它眉心来了个轻轻的爆栗，“魔合罗，长点记性，当心我卖了你。”说着也不管它呜咽抱怨，径自披了件白底通花绉绸的衫子出去。
　　书厅里长桌上一溜锦盒。迦萩坐在一边头也不抬。朱颜看他一眼，晓得他已知里面是什么，笑道，“你说哪个能中我的意？”
　　迦萩随手指向左首第二只锦盒。朱颜打开看了，噗嗤一声笑出来，“果然好东西。”盒里大红绣金锦缎衬着一双玉镯，光色润丽，触手生温。
　　朱颜笑说，“暖玉温香，还真是体贴。”料是云夫人有心，听了金环说他禀质柔脆，素不耐寒，便送来这份礼。
　　他叫来金环，吩咐几句。金环便抱了右首第一只锦盒出去。迦萩默不作声，这会儿才道，“你是当真要管了？”
　　朱颜知他不赞同，坐到身边拉了拉他衣袖。迦萩起身回了里间。朱颜叹了口气，拄着额角想了一会儿，跟了进去。绕过剔红山水阁楼小屏风，见迦萩正替他铺床，才松了口气。魔合罗卧在床边步踏上，张大嘴打个呵欠，白森森獠牙都露了出来，同狼竟没什么两样。
　　朱颜走过去便坐在那张檀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上。迦萩转身出去，扔下一句，“洗澡水备好了。”朱颜挑了挑眉，又不好说什么，见魔合罗龇牙丝丝对他笑，气得揽过来一阵揉搓，吓得它挣扎出来，一溜烟地跑了。
　　次日有几宗约下的生意，买主前来过目。朱颜记规矩素来与别家不同。相熟主顾鲜少上门，若有新奇货色，店里自会将货品样貌来历一五一十记了，制成册子送上。若有中意的，才同店里约下择日来看。生客慕名而来，也要事先打过招呼，否则是进不了门的。
　　上午生意毕了，朱颜便嚷累，直睡了一个多时辰，午饭也没用。醒来同金环说想花素水饺吃，笑得十分讨好。金环摔帘子出去，正撞上迦萩进来，索性哼一声道，“又在发疯，小心伺候。”
　　迦萩不答。隔了屏风听朱颜悉悉簌簌穿了衣裳，带笑道，“等下陪我去梨花小巷一趟。”
　　迦萩淡淡道，“怕是不行。”拈了张帖子往桌上一放。朱颜出来看见，皱眉打开来看，一双桃花眼里的神色愈来愈沉，幽幽地泛上了几分玉色，含笑道，“这倒真是稀客。为了他，便不出去也罢。”说着一叠声地叫金环，嚷饿。
　　迦萩冷眼一扫帖子落款，字迹端庄清俊，签的宛然是云留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