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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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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界神圣威严的大殿外,祥云缭绕,紫气缥缈。那殿内却传出阵阵嘈杂,中间似乎夹着不小硝烟。而这硝烟味的来源便是大殿中央一名白须老仙与一名容貌俏美的仙女。
“天帝,近日飞蓬将军越来越不像话了,经常罔顾神界安危擅离职守,与魔尊重楼私下交涉……”
“太上老君,我没记错的话,魔尊重楼是魔界之主,群魔敢进犯我神界是正是因为此人,飞蓬与此人交手似乎无可厚非吧。”
“夕瑶仙子,我等素知你与飞蓬将军交好,可如今飞蓬竟多次与重楼私下交手忘却自己的职责,此罪岂是你三言两语开脱得了的!”
“神界之人见到飞蓬从来胆颤心惊,他不过找到个可以说话的对手,何错之有,况且,南天门有飞蓬的仙气守着,这也不算玩忽职守吧?”
“夕瑶仙子硬要替飞蓬开脱罪责老夫也无话可说,只是他日若是飞蓬守卫不善我倒要看你还有何话说!”太上老君斜睨了眼前的仙子,拂袖不语,
“夕瑶在做什么夕瑶自己知道,无需老君费心!”夕瑶的小脸也黑了下来,显然对太上老君的话不满颇多。
“你!好好好!老夫……”
“好了好了,都给我退下!大殿之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座椅上的天帝终于忍受不了眼前的一切,皱着眉头看着大殿中央吵闹不休的二人,心中却满是无奈,“全都给我退下吧!老君,你留下,还有月老。”
“月老,你可知寡人为何留你下来?”待众仙离开,天帝也站了起来,走到月老身边。
“这个……陛下赎罪,老臣愚钝。”月老与太上老君面面相觑,丝毫不清楚眼前这位心思如同黑洞一般的六界统治者心中打的什么算盘。
“你们认为,飞蓬目前的状况如何?”
“这……”太上老君心中顿时打起了鼓,丝丝冷汗也开始冒出额头,凝结成水珠。
“哎!寡人哪里不知飞蓬最近与那重楼走得近,只是,飞蓬毕竟不是一般的仙人,而是那上古苍龙的后裔,天生的霸气和战意怎么是这神界枯燥的岁月能磨去的。”
“那陛下的意思是?”月老心中突然萌生出一个不好的预感,而这预感,在自己抬头对上天帝奸诈的笑容后变得更加诡异。
“这世间除了情爱,还有什么能让人磨去一身锐气呢?飞蓬纵是苍龙之子,想必在心爱之人面前,也会褪去满身戾气吧?经历情爱磨砺的飞蓬,才是神界无敌的将军呐!”
“陛下的意思,是要老臣给飞蓬将军制造一根红线?!”月老的老脸顿时耷拉了下来,“陛下有所不知,当初,夕瑶仙子托老臣帮忙,将他俩凑成一对,可是,飞蓬将军的红线才碰上夕瑶的,就……就,哎,就把夕瑶仙子的红线给挣断了。”
“哦?!”天帝也有一丝意外,眉间的淡然也被一丝担忧取代,“可知原由?”
“老臣也试着与他人的红线相连,可飞蓬将军太执着于无敌孤独。老臣也以为除却夕瑶无人能与之相配,可没想到,连夕瑶都……哎!”
“找!”天帝突然负手而立,望着西天的一片灿烂,“月老,无论如何,一定要在下个月之前找到能与之红线相牵之人。”
“下个月?那不是王母寿诞?!”
“不错,王母寿诞,神界将会忙于庆寿而疏于对魔界的防范,届时,保不准魔界来袭。所以,能不能赢过魔界,全靠你了。”
一个月后,王母寿诞。
“可找着了?”天帝看着月老,眼中的期待经过一个月的磨损已经只剩下星星点点。
“陛下!”月老摇摇头,脸上尽是无奈和失望。
“哎,也只能期盼飞蓬今天不要捅出什么篓子了。”天帝心中那团希望之火几近湮灭,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这种结果却让他的心中也有了一丝绝望。
“夕瑶,飞蓬呢?!”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美丽清秀的身影,可她身旁的那道影子却不在。
“飞蓬在神树,他说,不愿意来,所以……”夕瑶的脸上暗淡无光,却无半点遮掩,想必不是胡乱说的。
“哦?”天帝与月老同时心里一突,对望了一眼之后,便朝神树前去。
于此同时,飞蓬正坐在神树根边,看着人间最为稀疏平常的一幕。
“留芳,今天教我什么?”女子俏皮的笑声惹得身旁男子一阵脸红,却终于还是压下心中的羞涩。
“今天,教你关雎。”男子轻卷唇角,未多做修饰的长发披散在有些瘦弱的肩上,偶尔被微风吹起青丝,轻打着那张白皙干净安静得令人难忘的脸,那笑容,仿佛比什么都要柔软,印在人眼中,便直接刻进魂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划过流水弧线,名为留芳的男子一边念着,一边比划,脸上始终挂着恬淡的笑容。
飞蓬不禁看得痴迷,那人的一颦一笑,那人的说话谈吐,一个眼神,甚至一次蹙眉,在他眼中都是化不开的迷恋。第一次,居然这么喜欢看一个人,还是一个凡人,一个离他千里万里的一个小道士!
嘴角勾起一抹令人匪夷所思的笑容,飞蓬伸出手,在树干中留芳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咦?!”果然看见了那人惊异地摸着自己的额头傻傻问身边女子的样子,看着他的样子,飞蓬的心情,竟比第一次遇到重楼还高兴,不,不对,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不是那种兴奋,反而,像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捂在心口,化不开。
“这个……”月老心虚地看着天帝意味十足的眼神,“老臣该死!昨日太白兄找老臣喝酒,我俩一高兴,不小心撞坏了绑红线的玉台,飞蓬将军的红线也因此被牵入那团凡人的红线之中。老臣已命小童整理红线,想必不多时,便能抽出将军的红线。”
“走,带寡人去看看!呵呵……”
月老殿中,小童胆战心惊地看着天帝和月老,手中拿着一根红线,而这线的一头连着飞蓬的玉牌,另一头,竟然是一名凡间的男子!
天帝满脸和煦,胸中的惆怅一扫而空,拍了拍月老的肩膀,“月老啊,撞得好,坏得好啊!”
“可是,陛下,飞蓬将军乃是男儿身,这,这,这……不合伦常啊!”
“伦常?月老可是忘了寡人千万年前便是女儿身了?神魔本无性别,不过各有幻象罢了。飞蓬若真的与此人有缘,我们何不成全他们,更何况,这种感情所受历练,较之男女之情,不是更能改变一个人吗?”
“这……陛下英明!”月老疑惑地瞧了一眼淫邪无比双眼放光的天帝,心中的疑虑顿时扫荡一空。原来就是日子过得无聊了当头的想找点乐子啊!月老心中苦笑连连,飞蓬这回可倒霉了!
接过小童手中的红线,月老惊异地发现,原本应是两股红线的如今竟然揉合成了一股,而且这红线之中还隐隐泛着红光,注定是生生世世的情缘。月老本想解开红线的一头,却不想这红线断了又会自己绕上玉牌,仿佛认定一般。这种事情,还是头一回发生,谁都不知道,这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既然天帝都默认了,月老也不会吃饱了撑着去自找麻烦。
但……
“陛下,飞蓬将军这么窝在神树边已两天两夜,再这么下去,怕不是我们要的那个结局吧?”
神树边,飞蓬的的确确目不转睛地看着人间的一切,那有关顾留芳的情,有关顾留芳的恋,有关顾留芳的痴,有关,顾留芳深夜无人梦醒时,那道无人瞧见的泪。
“飞蓬,你还在看这个人吗?”看着飞蓬一动不动或微笑或蹙眉地看着神树,夕瑶的心中一阵刺痛。无尽岁月的陪伴,却换不来眼前此人的片刻停驻,神树是他休息的地方,却不是他的家,可现在,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凡人,他却坐在她醒来的地方,无视她的存在,一心一意看着凡间的那个凡人。
“不!”飞蓬突然惊叫而起,眨眼功夫,身影便消失在神界。
此时的顾留芳极速朝崖底坠落,撕心裂肺的痛让他只留下一缕残魂,恍惚间,一道银色的影子挡去刺眼的阳光,轻如薄翼的睫毛颤了颤,一双略带心疼和焦急的眼冲入视线。
“是你吗……告诉我……你是谁……”顾留芳的眼角落下一滴泪,嘴角牵起一丝释然的微笑,“终于,看见你了……”
是啊,神将飞蓬看得见顾留芳的人,看得见顾留芳的一生,却看不到顾留芳的梦,和顾留芳的心。
早在红线相牵的那一刻,顾留芳的心里,梦里便多了一道身影,模糊不清却深入骨髓,那道身影坐在一道门前,手握长剑,一双眼睛里,是漫长岁月留下的寂寞和孤独。那是他,想要抹去的,那个让他心疼之人的,不为人知的痛。
“记住,吾名飞蓬,来世,我来寻你。”若不是自己出现,顾留芳早已被鬼差勾入地府,踏上奈何桥。飞蓬虽然想救回留芳,可他的仙术全是战斗所用,至于治愈术,是他从来不屑修习的。而他本身的仙气又不能灌给他,否则只会加速他的死亡。
“飞蓬……飞蓬……我叫……”
“我知道。”轻轻握着沾满血迹的手,理了理对方被风吹乱的发丝,搂住对方的手紧了紧,飞蓬凑到他耳边,轻语,“留芳,我的留芳。”
“留……芳,留芳……”抱着怀中身体冰凉的留芳落在地面,一旁浑身重伤的苗衫女子朝自己爬了过来。飞蓬左手一挥,一股磅礴的仙气裹住了那女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她的身体。
“女娲后人不顾天下苍生却在这里寻死不觉可笑?”
“将军,请把留芳还给我……求求你……”
“若不是你一意孤行,留芳不会遭此一劫,如今,留芳已死,回去做你当做之事!”
“禀将军,留芳是紫萱心爱之人,紫萱……”
“住口!”一听到“心爱之人”,飞蓬心中暴戾之气就横冲直撞,瞬间闪到紫萱面前,掐住那细弱无骨的脖子,“本将军再说一次,以后,不许出现在留芳面前,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否则,便是毁了你,本将也绝不在乎!”
“咳咳……将…军,紫……紫萱只要……只要心爱之人的……尸首,好好安葬。”
“痴人说梦!”甩开眼前的女子,飞蓬心中一阵暴躁,留芳死前千叮万嘱不能怪紫萱,自己若是真杀了她,不仅食了言,也打坏了女娲一族的传承之序,“本将可以告诉你,留芳的心中,并没有你,以后,也不会有!所以,在本将失去耐心之前,滚!”
“将军怎知留芳心中没有我,他已经答应娶我为妻,并且为我还了俗,若不是他的师傅们逼得紧,我们也不会跳崖殉情,留芳也不会死!”
“滚!”怒火噌地冒了上来,飞蓬手臂一挥,紫萱便被一道劲风吹向远方,一道道凄凉的呼唤自她口中传出,飞蓬的心中也有些酸痛,长满薄茧的手掌覆上留芳苍白却挂着笑容的脸,亲吻着那紧闭的眼,和微翘的唇角,飞蓬不清楚自己为何这么在乎一个凡人,为何在看到他死的时候冲出南天门,更不清楚为何自己此时,会对一具尸体做出这些只有下界的情侣才会做的事情。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留芳的声音在脑中挥之不去,两天两夜所看见的一切都回放在飞蓬的眼里脑里。可是怀里冰凉的身体告诉他,突然间冲进自己心里的人,已经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