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 52 章 就中云幕椒房亲（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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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景端一边下令严密封锁园子，只准进不准出；一边派人快马加鞭去请求上峰追派人手。京兆尹看着事情闹大了，满头大汗地对潘允宁说：“这里由贤弟和梁统领负责就好了，于某还是回衙门去办案要紧。”说着便拱手要告辞。
潘允宁心里骂了句“老狐狸”，但是也不好将他强留下来，正想着如何拖上一拖，就见章子徵匆匆而来：“于大人，您可不能走！”
潘允宁忙上前对章子徵行礼，章子徵点点头，京兆尹上前两步对着他苦着脸道：“章大人，你们封了国舅爷的府邸，这……下官实在担待不起啊。”潘允宁腹诽：当初急吼吼要把大理寺拉下水，现在动真格儿的了他自己倒想脚底抹油，也真好意思。
章子徵摆出一副严正无私大义凛然的表情，对皇宫方向抱一抱拳，朗声说道：“既然圣上责成我等寻找皇子殿下的下落，自然要全力以赴，慢说是国舅的府邸，就算是国丈大人的也得照搜不误啊。于大人身为京兆尹主理京城治安案件，这个场合少了您可不成。”
于大人虽与章子徵级别相差不大，奈何背景不如章子徵深厚多矣，况且这事确实是他先揭出来的，也不好硬拗，只好苦着一张脸留了下来。
“章大人口口声声不是封了寒舍就是要封了家父的府邸，是不是在章大人眼里，我们郑家满门上下都是绑架窝藏皇子的钦犯？”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传来，潘允宁抬头一看，说话人一身看不出衣料的月白袍子，线条干净得毫无累赘，大步而来，骄矜之气显露无疑。他的心微微一拧，这便是三国舅郑国忠？
章子徵一向不买郑家的帐，见他来到也不过略一拱手，眼底的轻蔑一闪而过：“章某见过国舅。国舅且慢动怒，章某身负皇命寻找十皇子下落，您身为殿下的嫡亲舅舅想必不会计较些须小事罢？”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又意味深长地补上一句：“毕竟，清者自清嘛。”
郑国忠攥紧了拳头，克制着自己想狠狠揍他一顿的冲动，逼近章子徵一步，冷冷地说：“寻找十皇子自然是第一要紧的事，但是你摆出这种抄家的阵势也着实打了我的脸，我虽不是什么要紧的人，亦有三分血性，现下我只问你，要是找不出十皇子，你，怎么说？”
郑国忠虽然长相俊秀得不怎么爷们儿，但身材颀长，比章子徵高了一头，现在摆出冷脸，显得气势逼人。即使站在章子徵的背后，允宁依然感觉到了一阵杀气扑面而来。郑国忠一向备受帝后宠爱，以前虽然与章子徵之间存在龃龉，但想必还是第一次碰上有人在他面前这样放肆，所以真的气到了。
潘允宁小心地垂下眼睛，他位卑言轻，自然不肯在这种场合去触章、郑二人任何一人的霉头，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边只是看着地上。梁景端是个忠直汉子，看见郑国忠咄咄逼人，正要开口替章子徵解释一番，章子徵却微微一笑，装傻：“国舅息怒。实话说，这个节骨眼儿上您这儿发生了命案，我们在这里搜索一番看着动静儿大，确实是例行公事，谁也不敢打包票说一定能搜出来人或搜不出来人，万望见谅。”
郑国忠额头迸出一根青筋，还待再说，章子徵已经朝他冷淡地一拱手，扭头对梁景端和潘允宁二人道：“走，那边儿看看去。”
梁景端和潘允宁也各自朝郑国忠拱一拱手，便随章子徵去往湖边了。那里已经有了十来个兵士脱了铁甲，只着单衣站在池边往水里一寸一寸地摸索着，湖中心亦有数只小舟，上面的兵士拿着长杆，在水底戳来戳去。章子徵微微点头，梁景端却沉声说：“章大人，园子太大了，只怕搜完得明天早晨。”
章子徵眉毛一拧：“在搜完以前，一律禁止出入，不过……若是国舅本人出入……不必太过为难，他可以出去，但他和随从都必须经过你的眼睛，切莫枉纵凶徒。”他想了一想，又对潘允宁附耳一番，潘允宁点了点头，他才满意地冷冷一笑。
不多久追派的人手也到了，三队羽林卫共计三百多人在这个占地一百余亩的园子里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展开了搜索。这场搜查进行到深夜的时候，在藕园一所客院的假山下面有了重大发现。一个兵士误打误撞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机关，一条暗道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疲惫的兵士围拢过来，目光炯炯地望着那条曲折黑暗的暗道，熊熊火把已经在四周燃起，兵士们满怀希冀这就是皇子藏匿的地方，他们但愿能够早些完成任务，好快些回营睡大觉去。
那京兆尹白日里便好歹寻了个由头先遁走了，章、潘二人不敢大意一直守在园子里，二人闻讯赶到时见梁景端已经守在了洞口处，三人对视一眼，章子徵按捺住心中激荡，对梁景端说：“梁统领，你遣人下去探探吧。”
梁景端点一点头，手一挥，便有五名士兵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进去了。最后一个人刚进了洞，郑国忠也铁青着一张脸，含怒而来。他看了一眼洞开的密道，问章子徵：“章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发现这种地方，为何不通知我？”
章子徵竖起食指抵在唇上，轻轻一嘘：“国舅低声，这密道不知是否另有出口，要是惊走了歹人，章某怕不好交差啊~”
郑国忠的脸由青变黑，正要发作“你怎么知道这里面有歹人”，章子徵故作为难地补充道：“国舅，这里的密道是不是您遣人挖的？若是，还请不吝告知，可有别的出口？”
郑国忠狠狠瞪了他一眼：“章大人慎言！太平盛世，我在私宅中挖掘密道做什么？园子本来就是好几家的宅子改建成的，这些隐秘之处我岂能知道？”言下之意，你要把前任主人留下来的东西栽赃在爷身上，休想！
章子徵淡淡地说：“国舅稍安勿躁，现在也只是查探一番，待兵士出来之后再来分说不迟。”这话说得——并无接受郑国忠说辞的意思，隐隐竟有把他当做凶嫌之意！
郑国忠一向受宠，虽然官位并不算高，但除了在帝后面前几乎从不在人前低头，高傲又跋扈，他本来就是被下人从床上叫起来的，只穿着单薄的白色寝衣，能看见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头上匆匆束起的头发掉了一缕下来，素来重视风仪的国舅爷此刻看起来颇为狼狈，还被章子徵这样说，简直想一刀砍杀了他。
不过，毕竟事关皇子下落，郑国忠握紧拳头，下死命忍了下来。
在众人的缄默中，一个小个子兵士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兴奋和恐惧，朝梁景端大声道：“统领，下面有发现！”
章、潘、梁、郑四人皆是一怔，梁景端与章子徵交换了一个眼色，章子徵正色道：“梁统领，我们守在上面，潘少卿，你下去查探。”
“是！”潘允宁浑身肌肉一紧，一躬身进了洞。洞口还能容两人并入，越往里就越窄，兵士手里燃着火把走在后面，二人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后，潘允宁便渐渐开始闻到一种令人作呕的臭味。
他心里一沉。
那兵士好心对他说：“少卿大人，下面有死人，您拿着袖子遮一遮罢，这种尸气闻了会难受的。”
潘允宁点点头，撕下袍子的下摆掩住口鼻系在后脑，暂时充做面罩。然而越往里走那味道便越浓，即使拿布盖住口鼻，依然抵挡不住。
在这黑暗中时间仿佛过去得特别慢，其实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却感觉像是走了半天，待看到一个地窖似的开阔处围了四个打着火把的兵士时，潘允宁长长吁出一口气来。他走过去，那几名兵士自动让开，地面上一具已经腐败的尸体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潘允宁纵然在大理寺当了这么久的差，见了些酷刑，但是真真实实看到死人的机会并不多——一更何况是个已经这样了的，当场胃里就翻腾起来，连忙死死按住嘴巴才没有当场呕吐。他并没有见过十皇子，不能确定死者是谁，而且那人的脸已经肿胀变形，这里又黑，也看不清楚容貌了，他死死掩着口鼻，一手拿过火把，在四周仔细照了又照，发现这里除了这具尸体以外连一颗石头都没有，当机立断脱下外袍：“把尸体放在这上面，抬出去。”
章子徵是怕这里是杀人现场，所以要他来查探一番，但看样子这里只是一个抛尸之所，所以还是先把人弄上去为要。
潘允宁一身中单钻了出来，对章子徵摇了摇头：“这里似乎并不是杀人现场。下官探过，并未看见凶器等物，亦并无多余痕迹。”
尸体接着被抬了出来，虽然有火把但到底不便，章子徵朝郑国忠一拱手：“事关重大，请国舅爷借一间屋子做停尸之用。”这话虽是请求，却更像是命令，然而郑国忠一看见那尸体高矮胖瘦与十皇子颇为相似，脸色已经变了，即使停尸在园子里万分不吉，但也不敢计较许多，黑着脸叫了家仆吩咐了几句，不多时便有下人抬了一扇门板进来，兵士接过，将尸体放在门板上，一行人便来到了最近的院子里，寻了间偏房把尸体放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 52 章 就中云幕椒房亲（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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