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就中云幕椒房亲（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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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娴的第一堂课上得颇为顺利，就连学画的小主中入宫前便有功底、最为高傲的几位里都有一位来找她来谈过下堂课一起赏画的事，知道这个消息后，各人的反应都不相同。
柳女官当晚便来了素娴的住处，以第一天初见时的亲切态度对她细细讲了上课时的注意事项、各位小主的脾性等，又再三对她表示抱歉，说自己因为身体不适没有亲自去陪她上第一堂课，让她一个人在那里应付——免不了还要称赞她年轻虽轻，却有大将之风，临阵不乱。素娴当然要对她的指点表示感谢。
柳女官走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乐部的王、胡、陈三位也联袂而来，都喜笑颜开地对她表示了祝贺，然后几个女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后来还是宝姿见素娴脸上露出了疲色，才拉着另外两个走了。
素娴倒是有些奇怪，洗漱之后问静凉：“我来了也有两天了，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诗词部的人？”
静凉的脸上掠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诗词部的两位教习……入宫前都是大家闺秀，她们彼此之间都不大来往的，更别提与别部教习了，您不必多心，也不必特意前去拜会。”
正问着，却一个小太监在外探头探脑，素娴半惊半疑，正想不知道是什么人，可是来监视自己的？便听静凉笑道：“小合子，别装神弄鬼的。”
那小太监陪笑着走了进来，来朝素娴行了个礼：“潘教习好，奴婢是掖庭令柳公公手下小合子，是他老人家遣我来向您请安的。”他长得颇为瘦弱，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眉宇间倒很是机灵，想必是穷人家的孩子养不起便送进宫净身做了太监。
素娴看着这孩子心里难过，站了起来：“不敢当，原是该我向柳公公请安的，只是一直不得空，倒是先劳动了小公公，请您回去务必代我向柳公公陪个不是，再代我向他老人家问好。”静凉倒了茶来塞到那个小太监手里，小太监捧着却不喝，问道：“柳公公遣奴婢来问，潘教习可有缺什么，只管遣静凉姐姐打发人来掖庭令找奴婢就是。”
素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银锭子塞到了小合子手里：“现在没有，等想起来了少不得劳烦公公。”小合子也笑盈盈地掩进袖子里不提。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算是顺遂，隔天去教画，空闲时可以去藏画阁去看看前代的名画，只是她摸不准各人的背景，还不敢贸然打听郑家的事情。依她看，口无遮拦的王金娣自然是最为理想的消息来源，不过事实却是，最先同她说起郑家人的，是那个看起来不知世事的陈宝姿。
陈宝姿的丈夫生前是个纨绔，死后留下一堆小妾和庶出子女。入宫后她反而觉得比在宫外好过，至少不像往日每天看着一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妾牵着孩子来给她添堵吧？她性子和顺，虽然是嫂子，与胡雪隐在一起的时候却总是看着胡雪隐的脸色行事。但她最近发现胡雪隐总是找沈幼白有事，无聊之下便常常寻素娴说话。那天正说着光顺门，素娴状似无意地提起“那天我们入宫时竟看见了一位甚是伟岸的公子从光顺门出去，听说还是一位贵戚呢！”
陈宝姿了然地说：“哦，你说的定然是国舅大人！”
“啊！对！似乎听宫女们说是国舅！只是……听说皇后娘娘有三位兄弟，不知这位到底是哪位国舅？怎会从光顺门出入？”
“皇后娘娘的长兄现在大约还在赈灾未回，次兄是武将，出入宫闱时比较少，你看见的多半是郑三国舅，”陈宝姿掩嘴笑道，“这位国舅据说与皇后的感情最好，也最得圣上宠爱，所以最常在宫中出现。而且他的府邸就在挨着光顺门的棠樾巷，要是从永宁门出宫，得绕好大一圈，所以他经常从光顺门出入。”
“国舅爷……真是不拘小节。”
陈宝姿推了素娴一把，压低声音说：“听说……国舅爷喜欢沈教习……”
素娴一惊：“沈教习？你们乐部的那位？”
“不是她还能有谁？据说就是在光顺门遇上的，从此以后国舅就惦记上了，后来听说还要请皇后娘娘赐婚呢，不过，这事儿也过去了大概有快两年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没音讯了……”陈宝姿说着便打了个呵欠，“咱们这宫里啊，也是太无聊了，再说皇后椒房独宠，倒没什么是非。”所以连国舅爷的消息都有人传。
她没再往下说，素娴怕落了痕迹，也不敢追问，两人有略坐了一会子，宝姿便又往内教坊去看排戏了。素娴心里装了事，却一直到晚间都没有睡着，月上中天时，依旧毫无睡意，静凉并不歇在这里，她便独自一人披衣起身，开了窗看着外面。
说来也巧，因她来得晚，所分得的这屋子与沈幼白的那间屋子侧背对着，她的屋子背对着斋宫，景色比沈幼白那间略差，但是沈幼白屋中在这静夜中吟诵的声音，她依然听得清清楚楚：“……三十三重离恨天，遥看星河悬。酒如蜜，流觞曲。美人衣如霓。画楼侧畔峨眉轻敛，惊鸿已过也。”
素娴听着觉得耳熟，仔细回想一下竟是那位闻名天下的素墨公子甘弥——也就是在妙音庵中与素娴有着一面之缘的那位倾慕云夫人的甘公子的旧作《阮郎归》。此刻，那吟诵的声音低而柔，在这静夜中听起来美好缱绻，仿佛含着无限情思。一遍念完后，意犹未尽似的又把“三十三重离恨天，遥看星河悬”又念了一遍，正是沈幼白的声音。
她心里一动，难道沈幼白不喜欢郑国舅反而喜欢那位甘公子？不过，就算这是真的，又能否对自己追查的事情有所助益呢？素娴这样想着，怏怏地关了窗子，终于在辗转反侧中睡着了。
潘允宁这段日子过得更加艰难一些。
自从赵嘉死后张文举一朝沦为阶下囚，章子徵和潘允宁也都被圣上训斥了一顿，说是督办不力，章子徵因为擅离职守还被罚俸半年，但是这结果却令章子徵颇为高兴，毕竟他看不顺眼的张文举已经倒台，结局比自己惨得多。
张文举在整治赵嘉之前曾说他找的都是无毒蛇，但是最后仵作给赵嘉验尸却说他是中蛇毒而死，潘允宁一直怀疑是章子徵在其中混入了毒蛇，章子徵临走前那个奇怪的眼色一直叫允宁有些耿耿于怀，但是事已至此，他既然在章子徵手下，也只能安分守己地装作对此时一无所知。
汾王谋逆案其实证据确凿，审与不审都只是走个过场，如何判也就是看圣上的意思，但是此刻圣上与皇后最关心的根本不是这个，赵嘉死后十皇子的下落如何查探一时陷入僵局，四队羽林军日夜不休地满城巡查搜索，却依然毫无进展。
这是潘允宁第四次面圣了。不在圣上寻常召见臣工的承寰宫御书房，而是在清凉殿中。皇帝依然高坐，可允宁进门时一瞥便发现皇帝消瘦了不少，颧骨高高拱起，眼角也耷拉得更厉害了。他不敢多看，依旧垂着头恭敬地跪在地上，比同来的章子徵跪得落后半步，一起行了礼。
皇帝的声音含着显而易见的愠怒：“章子徵，案子查得如何了？”
章子徵嗫嚅地说：“圣上，因为主要证人赵嘉已死于非命，而他是最后见过十殿下的人，所以现在……”
皇帝不等他说完，便一拍扶手喝道：“朕不听这些借口！朕就不信，没了这该死的赵嘉，就找不到朕的曜儿了！”
章子徵硬着头皮说：“启禀圣上，现在羽林军有三位骑都尉统领着数队人马夜以继日地在搜索殿下的行踪……”
“我请你老实告诉我……曜儿，还有几成生还的机会？”
一个衰弱的声音传来，一道着青衣的消瘦身影在两个太监的搀扶下来到了皇帝身边，潘允宁这才想起，传说未央宫被纵火后皇后便一直住在承寰宫清凉殿中养病，他愈发压低了身子，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章子徵显然也觉得这话不好说，说十皇子还活着，将来要是发现他早就死透了呢？如何向帝后交代？可是你要是说十皇子大半是死了，要是圣上盛怒之下，现在就把他俩杀了也说不准。章子徵的脑子飞快地转着，他终于下定决心，把一早潘允宁报告给自己的消息说了出来：“娘娘，您的问题恕臣下无法回答，然而娘娘您本人在此，臣有一事想请娘娘定夺。”
皇后沉默良久，终于轻轻吐出一字：“说。”
章子徵的额上滑下一滴冷汗，他咬了咬牙，才说：“臣等刑讯了关押在狱中的庶人熠的门客等人，知道了赵嘉曾驾车去过的地方，然后臣等有沿着此线去往市坊询问过摊贩等人，确定赵嘉最后出现过的地方……是棠樾巷。”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 50 章 就中云幕椒房亲（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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