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龙引》花酒V

15、第十三章

　　红莲的脸色变了。

　　兄长两字，让她渐渐眯起无神的眼睛，拢在袖内的手指有点抖，却还是被克制住了。

　　还是笑，仿佛除了笑，她便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表情来面对眼前这个清雅的女人。

　　“姐姐一路劳顿，到现在还没用膳吧？不如，先尝尝夫君家厨子的手艺再谈正事罢。”红莲绷紧下颌的线条。

　　“好一个‘夫君’啊~”木白莲冷冷地哂，却偏头看着展清殊，眼里不掩嘲讽之色，“世人都说织锦坊的大少爷此生是不会娶妻了呢，现在看来，妹夫，原来不过是空穴来风啊。”

　　说罢，还扫了一眼清殊身侧神色尴尬的白衣书生。一抹厌恶和鄙夷稍纵即逝。

　　红莲蹙眉。

　　还是那么的讨厌啊……

　　酒是上好的花雕，色泽清透，酒香淳厚。

　　菜不过是些家常菜，茶香鸡油亮，腐乳红艳，豆泥鲜甜……

　　各人入座，竟然互相没什么话语。

　　清殊起筷，浅咳一声：“诸位动筷吧，菜凉了便不好入口了。”

　　“扑哧……哎哟！”红莲攒眉，身后的息事嘟起嘴，狠狠瞟了眼方才拧她的宁人。桌上除了那茶香鸡，其余都是凉菜呢……

　　白莲冷着的脸竟然缓和了下来，优雅揽袖顾自去夹那鲜红诱人的红方。

　　鲜、咸、香、甜，四种味道在口中融化，留下奇妙的后味。胃口大好。

　　上次吃红方是什么时候了呢？白莲双眼迷离，竟盯着红莲的方向犹不自知。

　　“姐姐是不是想起了小时候街东小巷的那家腐乳店？”红莲扣扣筷子，将粘在上面的茶叶沿碗边擦去。鸡汁香滑，也粘腻。

　　白莲抿嘴，竟然露出个毫无戒备的笑容：“腐乳味道一般，倒是他家的酒算得上好。”

　　是啊，刘伯的腐乳生意一向不好，唯有自家酿的薄酒出名，镇里打酒的娃娃，莫不一路打打闹闹，比赛谁先跑到刘伯那黑乎乎的店铺里，得了缸里上面几斗清亮好酒，好回去向爹邀功讨赏。跑最慢的几个，便只能委屈地舀了缸底的混有酒渣子的那些。刘伯倒也是个热心肠，每到舀出浑浊的酒来，便少收几钱，算是当天特价了。最后莫不是摸摸小娃儿们的头，嘱咐他们明日早点来买。

　　铺前的青石板坑坑洼洼，傍晚时分总是积了特别浓郁的香气。刘伯的老婆最会做锅巴掺水煮的饭汤，几块红方一端，便和刘伯两人坐在柜台后面的饭堂吃起来。

　　木家姐妹从来不曾在那打酒，也不曾上前买过腐乳。

　　她们只是每年都有那么几天路过刘伯的腐乳店。

　　红莲总是睁着眼睛直直看着这对朴实的夫妻一年又一年地坐在桌子旁吃饭，眼里有种说不清的神采。

　　白莲却总是目视前方，连扭头看一眼都懒得。

　　因为分神慢下脚步的红莲每次都不得不追着姐姐的背影，凝神注视着前面那抹冰冷的安静。

　　从来，她们就很陌生。

　　姐姐十岁便跟了哥哥出门打理家中产业，一年半载才回家几次。就算每次回来，也只叫上红莲陪她去佃户那取租，整个人冷静得奇怪。

　　红莲唯一记得的，便是姐姐爱吃红方，而且总是吩咐下人从刘伯那里买。

　　她到底还是羡慕的。

　　红莲总是一厢情愿地这样想，却在好几次经过店铺门口时，看到那人冷冷的背影而失望。

　　终究只是口味与常人不同罢了。

　　白莲吃完一碗饭，竟往展清殊一旁的阿六招招手。

　　阿六一愣：怎么又是我？

　　小步上前，俯下身来，却只听到简洁的几字：再来一碗。

　　…………

　　阿六苦着脸，朝门边的仆役使了个眼色，便又回到少爷的身后：％＊＄＃．．难道我长得很像下等的仆役么？

　　在连吃了三碗饭后，木白莲终于以袖掩面，微弱地打了个嗝。

　　“酒足饭饱，来谈谈生意吧。”白莲放下袖子，又是一脸的清雅脱俗。

　　展清殊和白御风的脸滞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倒是红莲不紧不慢地将嘴里的鸡骨头吐出来，轻轻拿息事递上的巾帕印了印唇：“十万。”

　　哐铛……上好的铁观音洒了出来。

　　阿六急忙上前，用袖子将展清殊胸前溅上茶水的如意云锦擦干，展家家训：纵有黄金千两，不及织锦一丈。

　　“呵呵，十万两白银……小妹也不怕撑着吗？”白莲掩袖，眼中却泛出精光。

　　清殊已经皱紧了眉，眼睛颇有些“怒目而视”的味道，只是瞪的不是手忙脚乱的阿六，却是安稳坐在一边的木红莲。

　　“谁说要白银了？珍珠，十万斛珍珠”红莲没有说话，说话的是息事。

　　桌上的气氛赫然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