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起风云[冷无/双龙、双姝、铁追、戚顾、王白]》辰星之明

63、——[六十三]——

　　婠婠打发了枚灵儿与哮天犬出门，又转到无情身后与他弄发，力度有些大，揪得无情频频皱眉。
　　无情忍不住道：“你在生什么气？”
　　婠婠冷笑道：“明知故问！”
　　“我哪里惹到你了？”
　　婠婠埋怨道：“凌弃不知分寸也就罢了，你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还跟着灵儿一般胡闹！那小鬼每次喝醉了便要生事，师叔和蛟儿都知道退避，你怎就看不出来？”
　　无情分辩道：“当时赫连夫妇来了……”
　　“闭嘴！”婠婠手下用力，掐在了无情颈后的筋脉上，“如今弄了这一身的病痛，你们倒睡的安稳，连累我和妃暄辛苦！”
　　无情吃痛也不言语了，根据以往的经验，莫要与妖女辩理，尤其是这般不利的处境。虽然有很多事想要问他，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无情感到一股暖流在发丝间划过，从鎏金镶玉的琉璃镜中看到了婠婠手中的梳子，很像冷血拿的那个玉梳，“这是什么？”
　　“西昆仑的暖玉，用它梳发很快就能干，和我借给凌弃与白愁飞的那对一样。幸好上次凌弃砸的不是春风得意宫，否则我可赔不起的。”
　　无情也点头认同，这里的摆设用物确实很贵重，有些东西更是罕见难觅。忽又注意到婠婠今次绾了根簪子，待看清了那簪子的样式，不禁笑道：“婠婠，翡翠和白蛟都是你教出来的吧？”
　　“什么？”
　　“不然你们怎么都用暗器绾发。”三寸五分长的玄色铁簪，簪身凤篆。而翡翠的簪子则是龙纹，应该是一对吧。
　　“蛟儿用的就是戎女的簪子，这可是西昆仑的乾坤针，世间仅此两根，不是凡间一抓一大把的铁筷子。”
　　“戎女？就是螟蛉儿的意思吧。”是灵儿上次提到的名字？
　　婠婠点了点头，又道：“龙纹的乾坤针原是长公主之物，灵儿送与戎女做了笄礼，曾几次救过戎女的性命。”
　　笄礼？无情又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婠婠在无情身后没有注意到，只是解释道：“戎女是翡翠的小名，翡翠是他工作时编纂入册的名字，如今重回茉花村，我们这些有年纪的人还是习惯叫他的本名。戎女的生母和姨母原是我房中的大丫鬟，戎女自周岁后便跟在我身边了，直到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

　　婠婠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避重就轻的答道：“茉花村发生过一些事情，连累了戎女的父母……”
　　无情记起了白蛟提过的事情，“是避役吧？你家有很多宝剑啊。”
　　“你怎么会知道……算了，就是这样，那时灵儿也到了松江。”八成就是灵儿多的嘴，以后再收拾他，“几年后在白家岗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灵儿便把自己的乾坤针送给戎女护身了，还教了他使用的方法，我也只知道其中一种——但凡有些修行的妖物都不易杀死，若将乾坤针从丸宫顶钉入，便可破除其不死之身。”
　　“……怎么听起来像是对付僵尸的方法？”
　　“据说太公望东征伐纣之时，曾在佳梦关遇到了一个屡斩不死的敌将，就是长公主用乾坤针破了他的法术。”婠婠已经与无情梳好了发髻，将乾坤针与他挽上。“而这根原为九天玄女所有，最近凡间不太平，我特意讨了来与你护身，莫要弄丢了。”
　　“九天玄女？就是传说中的那位……”
　　“玄女娘娘是长公主的师兄，也曾抚养过灵儿一段时间，是灵儿最敬重的长辈之一。他的原身为玄燕，涅槃重生之后又称凤凰，司掌天书身兼数职是位应命女仙。传说涿鹿之战、玄鸟生商、凤鸣岐山、南山越女、薛礼征东等事，都是玄女娘娘化身所为。娘娘上次出山是在仁宗庆历年间，贝州王则依仗狐妖之术发动兵变……”说道这里，婠婠停下了倒茶的动作，似乎在思考什么。
　　无情又问道：“那你们刚才提到的，水泊梁山的宋公明……”
　　婠婠慌忙拿了个果子塞到无情口中，不禁有些懊悔，“你听到了？这可是天机，绝不能告诉其他人知道！”只想到宫女们不懂汉语，怎么把他给忘了。

　　无情点点头，嚼了几下将果子咽了。谈及现况，无情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婠婠，我有事想问你，希望你能认真回答我，不要再骗我。”
　　婠婠闻言一怔，依旧神色平静的饮过茶水，又吩咐宫女们用藤椅将无情抬起，边走边道：“我尽量，你想问什么？”
　　“当年神捕司时期，毒仙子将我从芷妍手中救出来的时候，我究竟是中了什么毒？”
　　“你听到了什么闲话？”
　　“先回答我，我明明中了毒，你为什么骗我说是中了迷药？”
　　“我并没有骗你，你到别苑时的确中了迷药。之前师姊为你解了尸毒，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尸毒？”
　　“据我猜测，你是与桑芷妍发生了肌肤之亲才染上的这种毒。那天你和铁手赶往祭坛，我去寻了桑芷妍，交手后才发现他不是活着的人。”
　　“这怎么可能……”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最近发生了一些事，似乎和桑芷妍、傅晚晴都有关系。”
　　“芷妍和傅晚晴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师姊妹，可能还有同门……你可还记得逆水寒一案，鱼池子里的那些药人？他们都是吃了魔药后，丧失了自我意识。”
　　“那又如何？”
　　“九幽魔药和桑芷妍当初给你医病的药，以及师姊用于幻术而配置的特殊麻药，都含有百乐草的成分。”
　　“什么？毒仙子也使用百乐草？”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凡事都是一体两面的，那些毒草毒花如果用好了也是一味良药。”

　　说话间已经走过了几座门转过了几个弯，入目是画栋雕梁金张甲第，看不尽的奇花瑶草珍禽异兽，不曾领略过的异域风格。
　　一时来到了翠亭水榭中，早有宫女备了香茶点心，流金篆炉焚爇龙涎，青瓷荷叶盏中放着几块生肉，檐下悬着几对绛纱的灯笼。
　　入座之后，婠婠遣退了众多宫女，只留四人在廊下静候，又倒了一杯茶水与无情。
　　无情抿了一口，道：“这好似百花露，却又多了几味成分。”
　　“这是解药，你先喝了我再与你细谈。”待无情将茶水饮了大半，婠婠方才收回了杯盏。
　　无情问道：“你说的解药是……”
　　“春风得意宫是以无毒之毒而名的——就是以无毒之物混合，利用各物之间的相生相克变成剧毒之物，可杀人于无形。”
　　“……我明白了，百花露与龙涎含羞香都是无毒的，但是混合后形成了散功药，所以我才会全身无力。”
　　“这壶茶水中添加了芍药花瓣、大理花心和翡翠菊叶，便是解药了。”
　　“好特别的毒技。”
　　“这无毒之毒原是弄月公子的绝技，师兄和师姊都是后来才学的。我最近见过了弄月公子，知道了一些事，才稍微理清了头绪。”
　　“弄月公子？”
　　“弄月公子本名司马凌风，是师兄的对手和知己。这春风得意宫便是他的养母无忧宫主所建——师父曾称赞无忧宫主是位奇女子，这宫中所藏的学问深不可测。”

　　“二十多年前，四方城发生变故之后，弄月公子也不在了，明日师兄便让师姊打理此处。而桑芷妍的师承，似乎与这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师姊当年与桑芷妍交手，很可能就是因为发现了他的师承，所以才放过了他。”
　　“你说是毒仙子故意放过芷妍的？”
　　“你不曾见识过师姊的手段，他若动手从不留活口，曾经在白家岗……总之，当年是因为你的事，我才没有注意到师姊反常的行为。”
　　“那芷妍的师承是……”
　　“我不知道。你若要想了解真相，不如就随我到茉花村去问师姊。戎女告诉我傅晚晴的事情之后，我又问了师姊的婢女们，琥珀告诉我他当时中针倒在地上，似乎看到师姊用唇语说了什么。”
　　“唇语？真的吗？”无情还记得，当年桑芷妍就是用唇语与同伙报信，骗过了他们的监视。
　　“但是唇语是无声的，在那种情况下桑芷妍应该无暇分辨，而他逃走之前确曾困惑的看了师姊一眼。我猜师姊应该是用‘千里传音’对桑芷妍说了什么——千里传音，又称为密语传音，只会让想听见的人听到，在旁人看来与唇语无异。”

　　“那白愁飞呢？”无情又提出了一个疑惑，“他也中过尸毒，是否和芷妍有关？”
　　“现在还不清楚。桑芷妍和傅晚晴很可能是不死药的试用者——据说这种药是根据一张残存的古老药方配置成的，大约在百年前就曾在中原出现过。因为药方残缺不全，不断被人改良成各种药物，并且暗中试药。可儿和玲珑都是因为试药变成了孤儿，你最近用过的香料‘忘情水’也是如此。”
　　“难道也和方应看有关？那他……”
　　“你放心，他是活着的人，或许知道些什么。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应该快有结果了吧。”
　　“那你会怎么做？”
　　“什么也不做，静观其变。”
　　“为什么？”
　　“这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那你为什么还要调查方应看？”
　　“戎女的眼睛受了伤，可以确定是中了蜀中唐门的毒。不只是有桥集团，我也暗中查了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但是最可疑还是有桥集团的唐零。”
　　“唐三少爷唐非鱼？”无情也知道，这个人非奸非忠就是很恶，而且是有桥集团内三大战将之一。忽又注意到婠婠话中的细节，“你连金风细雨楼也怀疑？”
　　“我听说金风细雨楼的‘饭王’张炭收留了无梦女，而无梦女原是逆水寒一案中九幽神君的弟子泡泡？”
　　“确实如此，当年泡泡被我打伤丧失了记忆，从此变成了无梦女……”
　　“而且在不久前还被方应看打伤了。”

　　无情还想说什么，却注意到婠婠微侧了头，似乎在听什么。
　　就见婠婠的耳朵动了动，从桌上端起了青瓷荷叶盏起身走到了亭边，有什么东西从空中飞降下来，落在了婠婠抬起的手臂上。借助灯笼的光亮，无情才看清楚那是只白鹰，正在啄食着荷叶盏中的肉块。
　　无情笑道：“你们家的人都很会驯鸟啊。”
　　“会驯鸟的是师姊，他有这方面的优势，我们都是跟他学的。这里离松江太远，我与家中通信时用的就是信鹰。这是惜朝现在的信鹰，微风——我在落难青楼时也曾教过惜朝驯鹰的方法。还有神哭小斧，原本是成家兵器谱中的五色小斧，惜朝觉得名字不够威风就改成了神哭小斧。如果当年逆水寒一案，派去的人不是铁手而是你，或许就能更早察觉到我和惜朝的关系了。”
　　“真是遗憾啊。”无情也觉得可惜，若是能早点破案，或许有些事就不会发生了。又有些同情婠婠的遭遇，“你那时似乎经历了很多事。”女孩子的十五岁应该是很美好的，但婠婠却是历经了生死磨难，还失去本应与家人团聚的七年时光。
　　婠婠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做解释。命运就是如此的残酷，即使知道了也无力改变。
　　“我去皇宫的时候，让微风与妃暄和凌弃报信，应该是他们到了。”婠婠又转向了廊下的宫女们，吩咐他们到门口去迎接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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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戎女，螟蛉的异名，俗谓桑蟃。《诗经·小雅·小宛》：‘螟蛉有子，蜾蠃负之。’古人以为蜾蠃不产子喂养螟蛉为子，因此称收养的孩子为螟蛉儿，在文中用于影射翡翠的身世和命运。
　　薛礼，字仁贵，唐朝名将，相传为白虎星下凡。在小说《薛仁贵征东》中，有九天玄女赐宝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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