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十》清石

46、这样的决定（4）

　　感觉头好痛啊，眼睛怎么睁也睁不开。可能天亮了吧，因为我听见周围有人在说话。晓的工作是十二个小时对班倒的，不是早七点到晚七点，就是晚七点到早七点。所以每天早上都会有一阵的繁忙，刚刚下班的，正要去上班的。
　　平常的这个时候我也早已起床了，起来做一天的准备。我喜欢早早地起床，早早地做好一天的准备，慢悠悠地走着去上班。可是今天是星期天，我是不必上班的，等她们忙过这阵再睡吧。可是我突然想起来，昨晚我回来时的情景。虽然已经有些模糊，可我清楚地记得脸上火辣辣的印记，还记得支持到最后体力不支倒在晓怀里的事。
　　我该和晓说说的，要不然她会担心的。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受伤的脸颊，仿佛印记还在，所受的耻辱也在。
　　“晓，晓。”
　　我轻声地唤她，可是眼睛依然没有睁开。我和晓经常这样，经常这样闭着眼睛说话。这是我们彼此之间长久以来的默契，小的时候经常这样。
　　“醒了？没事吧。”
　　是晓，声音里有疲惫不堪的劳累。
　　“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是不是？”
　　睁开眼睛，天色果然已经大亮了。晓的脸上还有汗水，额前的头发也是湿的，十二个小时的班上下来，辛苦是自不必说的。
　　“又受委屈了，是不是？”
　　我不自禁地又摸了摸昨天挨打的脸，叹了声气。
　　“不要紧的，只是一场误会。”
　　“误会？可是别人会这么想吗？”
　　“真的不要紧的，我都不放在心上的。你刚下班吧，洗个澡睡会儿吧。”
　　“卢亦，你昨天喝酒了？”
　　隔了一会儿，晓还是问了。我知道昨天肯定是一幅烂醉的模样，一定把晓吓了一跳吧。酒是没有多喝的，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觉得醉了。
　　“是，是喝了一点啤酒。”
　　“看来昨天晚上的事你都不太记得了吧。”
　　“昨天晚上？你说这个吗？”
　　我指指被打的脸颊，问道。
　　“看来你昨晚还真是喝多了。那我告诉你吧，有人找你来了。”
　　我的心里一惊，脸上的表情仿佛凝固了。有人找我？我和晓是从小到大的朋友，我的家人和亲戚朋友晓都是认识的，她的我也都认识。她这样说，明显就是不认识的人。而她所不认识的我身边的人，只有止尚而已。
　　“你说什么？”
　　我的心里一直没有停止过烦乱的挣扎，从离开止尚的那一天开始。当然想着他能来找我，只是想证明心里的一些想法。可是又有些害怕，是不是陷得越深越无法自拔了。
　　“他在外面不远处的小旅社里，昨天在这里呆到很晚才回去的。”
　　晓不点明他的名字，可她知道我明白的。
　　“昨天？昨天我回来的时候他也在吗？”
　　可我分明没有看见呀。
　　“你昨天醉成那样，一把差点没把我推倒，是他把你抱上来的。”
　　“真的吗？”
　　“你还怀疑什么呢？你呀，赶紧起来去旅社找他。好好谈谈，别总是委屈自己。听到没有？”
　　晓的语气里有不容置疑，可我还在犹豫。
　　“晓，他都跟你说了吗？”
　　“卢亦，我不会怪你不跟我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是不是？”
　　我们之间从来没有秘密的，哪怕是最苦最难的时候。再难启齿的话，我都会说给晓听，想听她的安慰，想听她的大声斥责。可是这件事，关于止尚，我却是只字未提的。心里突然有些愧疚，对于晓。
　　“对不起，晓。我想说的，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已经想好了要放弃了，为什么又要让我为难？”
　　我讨厌心情复杂的时候，讨厌每次面临两难的选择。
　　“为什么要为难？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象他那样的男人你还犹豫什么？他都找了你一个星期了，从你离开的时候就在找了。”
　　“可是，可是，．．．．．．。”
　　“别总是犹豫不决的，没有什么可是的。他跟我说了很多，我觉得你没有理由放弃。别多想了，快点起来去见他。穿得精神点，你昨天的样子谁见了都会担心的。”
　　想象着止尚在旅社里等我的样子，该没有先前的焦急了吧。至少知道了我在哪里，至少见到我了。可是为什么是昨晚呢，我那个样子。
　　那个女人下手还真是狠，一夜的时间过去了，可是脸上的印迹还在。用力地甩甩头，就当是一场闹剧吧。
　　心情有些暗，于是穿了那条暗灰色的裙子。可是衬衫依然是白色的，还有白色的凉鞋。想象着止尚在那样小的旅社里过了一夜，是为了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丝甜蜜的感觉。是不是失去了才知珍贵呢？原来是万古不变的真理。走了之后虽然也有悔意，可我是不会主动回头的。性格所致，还关乎到自尊的问题。
　　好陈旧的旅馆，到处都是一股怪味，真不知道止尚在这里是怎么熬过来的。找到位于二楼走廊尽头的止尚所住的房间，站了有好一会儿，平息自己的心情。
　　只轻轻地敲了几下，门就开了。是止尚，真的是他。
　　“卢亦，真的是你。”
　　从没有见他这样激动过，一见面他就紧紧把我抱住了。有一些些的迟疑，渐渐地我的手也环住了他的腰。把脸靠在他的肩上，泪水就流了下来。
　　我们就这样紧紧地相拥，在这个夏日的早晨。直到走廊上传来一阵一阵的说话的声音，我们才渐渐地松开，进了房间。
　　“止尚，你昨天就来了吗？”
　　大概有好几天没有刮胡子了吧，脸上有些乱糟糟的，以前的他可是一丝不苟的。沧桑写在脸上，温柔写在眼里，都是给我的吗？
　　“卢亦，你还好吗？”
　　他宽宽厚厚的大手覆盖上我的，放在他的膝盖上。
　　“你呢？”
　　“我？你以为呢？”
　　“对不起，止尚。”
　　不争气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不知道是欣喜于他找来的幸福的泪，还是唯恐失去他的悔恨的泪水。
　　“原来你还不信任我，所有的苦所有的委屈，都是自己一个人扛着。为什么不和我说呢，我们是彼此没有距离的，不是吗？”
　　止尚的脸上苦痛不已，有我不敢触及的伤。
　　“为什么要那么在意别人的意见，我们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不行吗？你这样不声不响地一走了之，让我怎么办呢？还有典典，典典醒来后哭成了个小泪人，嚷着要我把阿姨还给她。可是我要到哪里把阿姨还给她呢？我也在找啊，每天每天都在找。可是你把手机号也换了，工作也辞了，家我又不认识。最后找到了你表哥，刚开始的时候他不肯说，后来又说不知道。不过最终你的家人还是被我感动了，告诉了我这里的地址。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呢？是觉得老天给我们的考验还不够吗？那现在呢，现在觉得够了吗？”
　　止尚难抑心头的激动，握住我的手把我弄得很疼。我能理解他的这份心情，可是我又何尝想这样呢？莫名其妙地跑来这里，还莫名其妙地挨了巴掌。
　　“对不起，止尚。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我们相对泪流，相拥而泣。眼泪流出来就好了，至少过去的该告一段落了。
　　“卢亦，答应我，一定不要再做傻事了，好不好？永远不要管别人的想法，我们只为自己活着！”
　　“可那不是别人，是你的妈妈呀。”
　　“只要是真心为我好，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的。这几天她就后悔了，她不明白我们之间为什么会有如此真切的感情。她总认为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总认为别人的目的不纯。可是这几天看到我焦急的样子，看到典典沮丧的小脸，她就开始有些后悔了。她总以为你的存在会和以前那些事一样，总会过去的。可是这一次她错了，她不知道我和典典已经信赖得你那么深了。”
　　“典典怎么样了？”
　　对孩子我有更深的愧疚，虽然思念从不曾断过。
　　“你的心里是疼爱典典的，是吗？典典和我说过，那天晚上，你从她那里要走了那幅画。以前她也给我看过，就是那幅她坐在月亮上，你在月亮下面仰望着她的那幅画。画面很明亮，有着她的梦想。不仅仅是希望和星星月亮作伴，还希望有你的陪伴，是不是？你知道的，是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止尚。”
　　我呜咽着倒在他的怀里，悔恨的，思念的，悲伤的，还有幸福的泪水，合在一起，流了下来。
　　“今天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止尚温柔地问我，可我却不得不抽出身来。
　　“可我已经找到了一份工作，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这样的工作不要也罢，今天就去辞职，今天就能走的。”
　　“可是，可是，．．．．．．。”
　　“你的好友都跟我说了，她也不赞成你现在的这份工作。”
　　“可是他也是个无奈的人，不怪他的。”
　　“我没有那个意思，可有些事的确是你所不知道的。有些事是越陷越深的，如果不想陷进去，还不如及早抽身。”
　　“好，我听你的。”
　　刚找到这份工作的时候，晓就不同意我去。她在这里好几年，知道许多事。她是为我好的，这我知道。也许我的那个温温和和的上司是值得同情的吧，可我却帮不了他。如果既帮不了他，又让自己为难，那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