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十》清石

15、只是约定吗（7）

　　偌大的一个房子里，只剩下我和顾止宇两个人，气氛稍微有些尴尬，至少我有这种感觉。可是心里又觉得前所未有的自由，空气仿佛也清新了许多。以前顾止尚在的时候，虽然他常常回来得很晚，可是我仍然觉得有些压抑。不知道是我自己这么觉得，还是他给别人都有这种感觉。
　　九点多的时候，客厅的电话突然响了。我打开门准备去接电话，却发现顾止宇早我一步到了客厅。
　　是顾止尚打来的，应该是打给他弟弟的吧。我正准备转身回房间，顾止宇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到沙发上坐下。
　　“吃过了。”顾止宇也在我身边坐下，电话那边的声音清晰可辨。
　　“我们出去吃的火锅，真过瘾呢。”这家伙，还没从那股辣椒味里跑出来呢。
　　“火锅？”顾止尚的声音突地高了起来。
　　“是啊，卢亦比我还能吃辣呢。”顾止宇边说边向我这边看。
　　“是吗？”
　　“真的。哎，大哥，你今天怎么样了？”我的心不由地紧张了起来，等着听他的回答。
　　“还能怎么样，走了一天的路，我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动。”走了一天的路？
　　“薇薇又让你陪着去逛街了吧？”原来是这样。
　　“哎，不回来也就算了，可一回来又不知道怎么办了。”
　　“别着急，慢慢来吧。”
　　“我这次可能要呆好几天的。”
　　“知道。”
　　“卢亦呢？”
　　“在我旁边呢，听到电话响我们都跑出来了。要她接吗？”我的脸不由得又红了起来。
　　顾止宇把话筒塞给我，把耳朵也凑了过来。
　　“卢亦。”
　　“嗯。”
　　“我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去，家里你多照应着点。”
　　“我知道。”
　　“．．．．．．。”
　　“要给你弟弟吗？”电话那头顿时沉默了下来。
　　“噢，不了。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嗯。”
　　接完电话，心里有一些些的失望，可我知道自己是没有理由失望的。本就是没有希望的事，哪里又谈得上什么失望呢？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还是不要抱希望好。
　　“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顾止宇一脸深沉地学起了他大哥的声音，说完狂笑起来。
　　“笑什么？莫名其妙。”
　　“不知道是谁莫名其妙呢。”
　　“不和你说了。”
　　“哟，真的去睡觉了。”
　　“不睡觉干什么？”
　　“不会是刚才听了大哥的话吧。”
　　“神经啊。”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下子反而不好意思先回房间了。
　　“你们可真是有趣呢。”
　　“什么？”
　　“我大哥啊。费了半天劲，居然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说什么？”
　　“说什么？说些悄悄话啊。”
　　“神经。”
　　“第二次骂我了啊。”
　　“我回房间了。”不想再陪他说一些无聊的话，打发这些无聊的时间了。
　　“今天穿了一身小熊啊。”这人还真是无聊透顶了。
　　“关你什么事？”
　　“为什么不穿那件白色的睡衣了，是不是因为我上次说过？”
　　“无聊。”这人还真是没得得救了，怎么我每次穿什么睡衣他都会记住的。
　　“是挺无聊的。卢亦，你先别走，陪我说说话吧。这么早我睡不着的，我从来没有这么早入睡的经历。”
　　“那是因为你白天睡得太多了。”
　　“白天不睡觉也无聊啊。”
　　“正常的人白天都有工作，怎么会感到无聊呢。”
　　“可我现在没事干啊。”
　　“你才刚来，先休息休息吧。”
　　“我还真的想在这里找份工作，安定下来呢。”
　　“有份工作是挺好的，至少有份寄托啊。”
　　是啊，我是深有体会的。当生活遭遇变故的时候，如果工作再不稳定，人在那个时候肯定会崩溃的。还记得那段最难熬的日子里，工作给了我最大的支撑。不管心里有多苦，不管眼里有多少泪，工作的时候都深深地藏起来。耳边听到的是同事们的谈笑风生，眼里看到的是别人的幸福，心里默念的是自己的悲哀。
　　虽然日子还是一天一天地过，可是我知道那份创伤，这一辈子是无法愈合的。每天都希望工作的繁忙，那样便可以暂时忘却那些心底的忧伤。虽然明知道是不可能永远避免的，可是工作的八小时不去想，也就够了。
　　“嘿，又想什么呢？”顾止宇又在我面前晃动起他的大手。
　　“啊？”
　　“你还真是爱走神啊，自从你今晚告诉了我之后，我都发现你好几回走神了，全然不顾身边还有别人。平时也这样吗？”
　　“嗯。”
　　“你有没有想过原因？”
　　“原因？”
　　“会不会是因为你心思太重了呢，我第一眼见到你就有这种感觉。”
　　“还好吧。”
　　“还好？听你这样言不由衷的，就知道你有一肚子的苦水。说出来啊，说出来就好了啊。”
　　“说出来？说出来就会好了吗？”
　　“我就是这样的啊。”
　　“可我和你不一样。如果真是说出来就会什么事都没有的话，那么世上还有什么烦恼的事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只是我想得比较少，而你想得太多了而已。”
　　“我是想得多，可是人与人真的是不一样的。”
　　“我觉得你心里一定有一个秘密。”顾止宇突然神秘嘻嘻地盯着我。
　　“秘密？谁没有秘密呢，你没有吗？”
　　“我好象真的没有啊。”
　　“那你可真是彻头彻尾的幸福，你应该感到高兴。”
　　“我也觉得是。”
　　“可是这世上那么多人，没有几个人有你这样的幸运。许多人都有各自的烦恼与不幸，有些人注定逃不开那些生命中的劫难。”
　　“劫难？”
　　“也许这样说太严重了，可是我就是这样想的。”
　　“卢亦，有什么事不能说给我听呢？”顾止宇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我反应过来想要挣扎的时候，却怎么也挣不开。
　　“虽然你比我大，可是你的经历却简单得多。”
　　“我大哥没有把我的生活说成是五彩缤纷的吗？”
　　“表面上看上去繁花似锦，可内心里却是一片空白，对吗？”
　　“卢亦，你真是我的知己。”
　　“我只是习惯了沉默，习惯了往深里看一个人，而不是只看一个人的表面。”
　　“卢亦，你知道吗？你有时候沉静得让人不敢接近。”
　　“是吗？”
　　“我说了你别又说我夸张啊。虽然现在正值盛夏，可是你却是冷若冰霜的，感觉你周围的空气都要凉爽许多呢。”
　　“我什么时候冷若冰霜了？”
　　“还不承认？”
　　“也许有时候是吧。可我并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说话。”
　　“为什么呀？”
　　“没有什么为什么，只是想一个人有一片安静的天空。”
　　虽然遭遇了变故这么久，可我还是保持着以往的样子。同事们没有一个人知道在我的身上都发生了什么，而我也不打算告诉别人听。当别人都在议论那些闲言碎语的时候，我从来不多说一句话。别人无论说得热情多高涨，我都不会插上一句话。我怕我的一时冲动，会引来别人的询问。
　　有些人专门喜欢打探一些别人的隐私，当作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我不屑于那一类人，当然我也不会参与其中。
　　整个晚上，顾止宇都在嚷着让我说说自己的“秘密”。反正他是认定了我是有“秘密”的人，怎么都不肯改口了。
　　和顾止尚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将近一个月，他从来也没有问过我什么私人的问题。也许我们两个人都是属于同一类型的人，都不喜欢关心别人过于私人的问题吧。而我也在这样的环境允许下，保留住了属于自己的隐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