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天与地（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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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今天俊雄请客亲自下厨在家吃饭，现在不去就来不及了。”宋以朗伸出手，顾小安看着他眸内平静无波的神色，将手递过去。
刘俊雄家中，大大小小的一屋齐聚。年少时的三个年轻人现今有妻有儿，家庭幸福美满。顾晓安突然想到了家明，为什么家明偏偏那么早去了，为什么面前的几人却能那么心安理得享有一切？眸内色彩变了几回终是掩下。
“咏仪，俊雄呢？”
“哦，他在厨房准备。”
“怎么，原来一直以来是俊雄持家呀，”她调侃。马咏仪不好意思低首，“医院的工作经常要求我加班，没办法他在家的时间比较多•••”岁月，让曾经放荡不羁的浪子变成了居家型煮男。
笑着和大厅内众人逗趣一会儿，她走向厨房里负责煮饭的刘俊雄那里。
身前戴着个围兜的刘俊雄正低首认真专注手里的活儿，刀法准确而熟练一片片切开生肉，表情平和。那一刻，顾晓安觉得他的内心并不如他所表现得那般温和，反而嗜血。她的感知一向敏感，表面上最为老实的刘俊雄反倒有可能最有心计。这点从他切肉的手法便可看出。
“俊雄。”
他停下手，“吟姐，不出去和他们聊天？这儿有我就行。”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不用，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你出去和以朗他们聊天吧。”
“嗯。”她正要转身，突然刘俊雄一句，“吟姐，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脚步一顿，“•••好。”
她比谁都要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假若连她这个姐姐都忘却的话，还有谁来为家明鸣冤？
饭宴上，满满一桌人。
翁卓桐高兴说道：“我从没试过这么多人一起吃饭，以前都是我跟姐姐两个人在家，家里很空虚•••”现在好啦，有丈夫这些朋友她以后不愁孤单了。别看平日里她为人爽朗热情，实际上朋友不多且大多数都是属于巴结她的人。加之姐姐翁卓桦管得严她就更没有机会认识到知心好友。
明了她想法的众人莞尔一笑。
席间顾晓安说了些以前的往事，比如家明在时几人相处回忆，翁卓桐很好奇频频询问丈夫以前的事，顾晓安抽空留意到主人公的三男一女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突然，原本沉默的刘俊雄扒了一口饭后似吃到什么猛地将口中的食物当场呕吐出来，将未有准备的众人吓了一惊。
“俊雄！”
刘俊雄死死抠着喉咙里的东西，满脸通红身体微微抽搐。
“老公你怎么了？”
“俊雄•••”
“肉•••菜里面有肉••••”咳嗽中刘俊雄艰难答道。刘俊雄不吃肉，因此虽然这餐饭他煮了很多荤菜招呼朋友们自己却从未动筷，就好比他每天烹煮猪肉饼不是为了自己而是给老婆吃。
“怎么，俊雄他吃斋？”顾晓安故意问，实际上私家侦探已经为她查到了某些事情，比如他们几人的习惯。
“是的，一定是你刚才只顾着给振轩他们夹菜忘了自己饭碗里的•••”妻子马咏仪责备他不小心。好在将东西呕出来人就没事了。刘俊雄去了趟厨房回来后面色好了许多，众人也就放心下来。顾晓安笑笑，实际上是她方才趁着大家都不注意而刘俊雄也光顾着和振轩聊天时装作替他盛饭将含有肉类的丸子悄悄盖在白饭里。
良心不安么？她冷笑。
饭桌继续恢复之前的热络，顾晓安转头问道郑振轩，“振轩，你的眼疾医生怎么说，还有治愈的可能吗？”
闻言郑振轩苦笑，“我之前在加拿大几乎看遍了所有眼科医生，他们都没办法治愈我的情况，只能暂时避免眼部问题的加剧•••”
“吟姐，你那么有本事，你有没有认识的人能够帮助振轩？”他的妻子杨雪薇一提及丈夫眼睛问题立马紧张起来。
“的确，之前我在法国也有个朋友患了眼疾的问题，但是后来经过治疗现在病情大有好转，要不我将负责他的医生联系方式给你们？”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你吟姐。”
“不客气。”
郑振轩的无辜样她已经看腻了，是时候让他察觉点什么产生别的情绪。至于眼疾问题？那不在她的照顾范围内。
饭后宋以朗提出先送她回家，不过被她婉转拒绝了。“拜托，你的老婆在那边。”眨眼朝他挥手告别，顾晓安一个人静静散步在马路，她享受这种寂寥的感觉，尤其是家明不在的日子里。
正漫步在马路旁，一辆轿车停在身旁不远处，车门打开——翁卓桦那雍容华贵的脸映入眼帘，“许小姐，方不方便谈谈？”
••••••
两人面对面坐在高级餐厅内，翁卓桦快人快语开口：“许小姐，聪明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这次找你来谈话的原因。”
顾晓安勾起微笑，“翁女士不愧是好姐姐。”
“可惜，再怎么好卓桐那丫头还是不肯听我的话，你知道吗，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违背我的意思•••”
“卓桐不小了，您不能护着她一辈子。”
“那么许小姐认为，我就该让这丫头被骗，然后事后哭着回来找我诉苦？”
“为什么你不相信一回家妹的选择？或许以朗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差。”
“许小姐，哪怕你是初到港不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可你接触到的宋以朗•••真的值得卓桐托付终身吗？”圈内谁不明了宋以朗娶翁卓桐的目的，不明白的只有那个傻丫头而已。
“既然卓桐喜欢，那就由得她去。撞疼了伤到了她也就懂得教训，知道您这个姐姐的好•••现在您一味的阻拦，何尝不是为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升温起调剂作用？”
“不，我绝不可能让宋以朗白手得到一切！”
顾晓安微笑举杯，“那么您就得有被猛虎咬噬的准备。”宋以朗，一头挣扎疯狂甚至不惜两败俱伤的困笼野兽。
谁也•••绑不住他。
••••••••
难得空闲没几天，叶梓恩就以急事为由将她约了出去，事情居然是——
“吟姐，你知道俊雄的妻子马咏仪外遇的事情吗？”
原来刘俊雄和马咏仪多年来的夫妻感情表面上维持平和，实际上两人早已问题多多。刘俊雄整天忙于为工会工作搞街头示威活动等，而马咏仪也忙于医院内的工作，时间一长感到心灵空虚便对刘俊雄产生不满认为丈夫不在乎自己，同时外遇对象找上了同医院对她有好感的主治医生。
正巧刘俊雄这段时间正忙着竞选立法会香港岛候选议员，事件曝光后引起轩然大波。
“俊雄怎么做？”她问。
叶梓恩皱了皱眉，显然也挺为好友感到不平，“俊雄和我谈了后，决定原谅马咏仪•••”本来工会那边联系电台做专访，要求刘俊雄将隐瞒家庭情况的事情进行到底，但节目中刘俊雄却承认了他和妻子目前闹僵的局面，而问题出在自己太过投入工作，太太才是受害者而自己因而内疚自责。
原本死心打定主意离婚的马咏仪听到广播后泪流满面，感动痛哭。刘俊雄的真情告白不止挽回了妻子的心也令原本议员选情告急的票数不降反升。人们纷纷看好这位重工作忠于职责爱妻子爱家庭的候选议员。
以退为进么？果真好手段啊。顾晓安想。
刘俊雄的面目一点一点暴露出来，相信不久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为工会工人权益谋利？顾晓安嗤之以鼻。不过是他多年来良心不安的证明而已。一旦有机会涉及到政治方面的权利，刘俊雄可不会继续保持以往的老把戏。
而顾晓安偏不想让他如愿。她等不了那一天。
于是某日刘俊雄辛苦一天劳累回家后收到一封未署名的白色信笺，奇怪之余拆开映入眼帘便是鲜艳的红色字体——“我知道你十八年前干了什么。”
“！”他当场惊出一身冷汗。
除了当初的三人，还有谁知道当年的真相？
惊疑、猜忌。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激荡。
接下来几天刘俊雄陆续收到了类似的信函，内容不外乎“十八年前的某些事”，可寄件人并未明确告知其所知道的信息。与郑振轩一样，刘俊雄也陷入了终日惶恐的境地。
直至他的小车车窗被打碎，车身纹上了疑似恐吓性质的话语。
“shit！”刘俊雄低咒抓起抹布拭擦车门外的油漆。
而在他不远处，隔了一条街的距离，顾晓安隐蔽地站在昏暗的路灯下，神色冷漠。
“很快•••很快就能•••”看着手里的十字架她低喃。
夜，寂然。
••••••
经过协商，顾晓安联系到负责郑振轩眼疾问题的医生到港给他安排手术。动手术那天郑振轩的家人朋友都到场精神上支持他。
“别担心，老公。说不准等你一睁眼就没事了。”杨雪薇柔声安慰。
而郑振轩下意识将目光转到一旁叶梓恩身上，后者朝他微笑，“放心吧，我们都在这等你出来。”他点头。事实上回港后他发现对叶梓恩的感觉很是奇妙，即愧疚不安又有以前的喜欢忐忑，明明已经过了年轻小伙子心跳的年龄•••随着这阵子叶梓恩对自己的鼓励和帮助，郑振轩找回了以前爱恋的感觉。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最后和好友叮嘱几句话，躺床被送进手术室。红灯亮起，直至晚上才熄灭。
门扉一开启，杨雪薇便急急迎上前。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您丈夫的眼睛还是无法根治•••”
•••••••
手术过后麻醉药效已消的郑振轩醒来，第一句便是询问妻子在哪。杨雪薇掩面哭倒在他身上。够了，只要他心里有她就够了。
谁说责任不是羁绊？
几天后郑振轩出院，然而这次才是噩梦的开头。手术失败没多久他就引发了并发后遗症，发烧乃至神志不清。梦里他时不时梦见一些陌生的画面，血腥的片段。他甚至梦见自己挥刀的样子——扭曲而坚决。
发烧，一病不起。顿时吓坏了他的家人。杨雪薇连忙将丈夫送入医院，经过多天医院加护病房的看护和照顾，总算病情平稳下来。
这厢郑振轩仍处于噩梦之中。那厢宋以朗在正灏金融也受到打压，翁卓桦名义上借以空降总监人员的名头，对集团内部的财务财政问题进行巡查和监管。等于间接告诉别人不相信宋以朗和当面掌掴他巴掌。宋以朗气闷却无可奈何，只得独自借酒解闷。
晚上顾晓安煮甜品时刚好收到他的短信。带着刚刚出炉的甜点她搭车赶往指定地点。
——仍旧是BRAND琴行，宋以朗几人年轻时齐聚的地方。外人不知道的是宋以朗十年前买下了这里，用自己赚来的第一笔厚资。这里，是他年少时承载无数汗水和梦想的地方。
开门循着零星的乐声而入，很快便看见了那人低首坐在那，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怀内的吉他，彷徨而无助。
这般脆弱落寞的宋以朗，谁也未曾见过。顾晓安顿时觉得自己窥见了什么秘密似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听说，宋以朗在公司被翁卓桦打压，权利架空。而他外遇的事也被翁卓桐知道，两人闹翻。不，应该说是翁卓桐单方面的不忿，宋以朗本人平静承认了另有情人的事情。在他原本公司属于百分之五的股份被翁卓桦以某个project失败名义转移后他的心情就一直处于低落的状态。再加上近段时间家明事件的压抑••••••
她靠近，坐在离他不远的一个圆凳。
“来了。”只淡淡一句，宋以朗并未抬首而是继续拨弄琴弦，一会儿一首低沉而动听的曲子自他手中的吉他奏响。
忧伤而寂寥。
据说这曲子是他很早很早以前自创的，早到•••家明去世之前。
寂静时分，假若有个男子状似深情低首弹琴，缅怀过去。你是否会放下所有成见安静地细细聆听？
必须承认的是，时光将他们带走，还以颜色。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天与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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