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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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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山路上奔驰着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一个长发不绾的黑衣人,戴着半边银色面具,好看的嘴角抿得死紧。车里坐着三个一身是血的男子,戚柯搂着昏迷不醒的顾惜朝,成王贴身侍卫揭下人皮面具,正是带他去王府的戴着白纱斗笠的人。“我的车夫呢?”戚柯轻声问。“当时被侍卫抓起来,成王下了杀命,他已经......多谢你派他接应凌一,又用血指引密室的方向,才顺利取回宝剑,救惜朝出来。凌云感激不尽。”戚柯默默点头:“在京师四处踩点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是我害了他......到这步了,你能告诉我前因后果么?”
这是一个关于前世今生的故事。多年以前江湖上有两个风云人物,一个叫戚少商,另一个叫顾惜朝。他们共同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是世上最懂彼此的人。戚少商是大侠,他答应了曾经为他死去的朋友一个心愿,于是决定去塞北。临行前与顾惜朝约定,二十年后在某一地相聚,不见不散。当时连年战乱,戚少商在边关行侠仗义,为救一户无辜百姓而遇害,至死没有能回到中原。他拼死保下了一幅画,希望有人把他的尸骨送到约定的地方。这幅画是在塞北七千多个日夜他思念顾惜朝时所画,每一笔都倾注了全部的感情。画上一瘫黑血是戚少商所留,因执念太深,化为另一种异物蛰伏其间,与画上人无二致。这画也是一幅破阵图,遇到确定的血便会显现路径,否则旁人绝无可能找到约定之处。幸存下来那户人家的后代便四处寻找他的转世与逆水寒剑,希望完成恩人的心愿。这个转世的人,便是戚柯。
“为了得到你的心头热血,便想到让画中人去骗你的真心,他不断服食固形丹,也就是在体内种了蛊,确保神形不散。这种蛊依靠唾液染给他人,依计你种毒,而后会更加迷恋他。没曾想的是,他这怪物倒动了情,差点毁了全部的计划。”凌云苦笑一声,“希望你帮助我们完成计划,我便给你解药。”戚柯也笑了:“那是自然。只是有句话你说错了,我迷恋他并不是因为中了蛊术。”
天快亮了的时候车子在一片密林前停下来,戚柯小心翼翼把昏迷的顾惜朝放躺下,又盖好毛毡,吻了吻他微湿的眼角,轻声说:“先生保重。”便毅然决然地下了车。
林子边凌一凌云把画铺好,给戚柯服了解药,便递上一只三寸长一指宽的小匕首。戚柯突地眼眶一热,回头果然见顾惜朝披了毯子倚在车辙边远远望过来,还是一贯清冷冷的样子,但眼底的紧张和不舍全都让他瞧了去,于是逼回泪珠又在晨曦里挤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此刻我清醒着,依旧要和先生说:我没有戚少商的侠义和肝胆,也没有武功无所作为,但对先生的情,自始至终从未改变!一个普普通通的混蛋小子,得与先生相知相惜,实已三生有幸,只是心里头始终奢望着以后。瞧着这一路的排场,想必戚柯无缘再与先生携手,最后求凌哥哥们多护着先生,来生结草衔环戚柯必将报答!”说完剥开前襟直直刺下去,热血喷涌而出时听耳边凌一低声说:“戚公子放心,我一定保着你!”
浓雾深处出现了一座茅屋顶子,凌云背着逆水寒剑和一坛骨灰,转了半日终于找到了此处。屋前开的一片荒地头有株很老的桃树,树下一张石台几堆烂木屑埋在深草中,恍惚间似乎看见一个青衣书生立在满树桃花下莞尔一笑,桌前的白衣剑客倒了满碗的炮打灯举杯相邀。为谁深院黯负手,为谁含笑半倚墙?若没有情深如斯怎得这版殷殷对望。凌云揉了揉模糊的眼睛,推开门进了屋,满室的蛛网兜在他头上,一股子陈年旧事的味道。摆设都是双份,放置十分整齐。一张八仙桌下码了一堆的酒坛,封泥烂掉化为薄土,被风吹了满地。正首端座“爱妻傅晚晴”的灵位,供着一碗香灰。晒药的架子旁挂着着一张琴,吹了尘埃一瞧,帮子都让人摸得退了色,圆润异常。他取出古旧的逆水寒剑,轻轻放到琴的一边,继续朝屋里走。里屋有一张炕,挂着白色的破败纱幔,里面隐隐露出叠好的被子和青色衣角。走近了瞧见可不是躺着一个人,确切来说是散掉却整齐的骨架,隐在旧衣里睡成了深深寂寞。就算青丝熬成白发红颜化为枯骨,依旧气宇不凡。凌云把骨灰坛轻轻放在他的身侧,诚心磕了三个头。他何时死的,又在这里为他要等的人盼了多少日日夜夜,没有人知道,重要的是此刻,他们时隔九十六年,终于履行了彼此的承诺,永远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