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蜗牛去散步》小楼

39、告白

　　当我来到最后一个目标地时，身体已经因为完全无法负荷这样的消耗而扑到在地上。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地面亲吻的姿势站起来，拖着膝盖受伤的腿，一步一瘸的沿着道路前进。
　　“方彤，你在吗？方彤……”
　　“如果你在的话答应一声啊，答应一声啊……”
　　“我真的快要疯掉了，你别再躲了好吗……别躲我……”
　　越来越强烈的失望呈现在眼前，让我终于崩溃了。我一边哭一边呼唤着她的名字，但直到最后也只是一个人的形单影只。我站在那里茫然四处望着，所有的悔恨、绝望、伤心、疲惫、无助、害怕一起齐俱心头，这才知道，原来对她那么在乎，在乎到——
　　所有的骄傲都可以抛弃。
　　“回家吧，方彤。”
　　我在夜空下低泣着。
　　感觉整个世界正在崩坏陨落。

　　哪里都没有，找过的地方都没有……
　　回家的时候我已经筋疲力尽了，腿也受了伤，只能一瘸一拐的返回。我一边以蜗牛的速度前进着一边不死心的来回张望，生怕任何漏过任何一个死角。就在这个时候，恍惚中看到了路灯下的车站牌……
　　咦……
　　这条路上有公共汽车吗？
　　我站在车牌下面认真的思考着，眼睛扫过每一个站名。
　　对了！
　　她一定是去那里了！
　　当我的目光固定在一个熟悉的地名儿上时，呼吸都为之停止了。一股强烈的预感从心底升了起来——我知道了，她在那里！
　　我们曾经一起去过的，那个手牵着手，看烟火的广场！
　　方彤在那里！

　　大客车在深夜里疯跑着，“吱哑”一声停靠在了站台上。大门在我面前展开。
　　迎着司机叔叔考究的目光，我上了车，然后把摘下来的项链递给了他。
　　“我现在身上没有钱，这条链子是白金的，抵做车费吧。”
　　司机叔叔眯着眼睛，仔细的打量着身穿睡衣，满身是土，兜里没钱还一脸理直气壮的我，缓缓道，“小伙子，你该不是离家出走吧……”
　　谁离家出走穿睡衣啊！神经病！
　　其实那一刻我比谁都像神经病吧！司机大叔说什么也不要我的项链，我也不再坚持，走进车厢里找了一个位子坐下。身边仅有的几个乘客都用诧异古怪的目光看着我，甚至还有一个妇女借此机会悄悄教育自己的小孩：“以后你可不能像那边的大哥哥学哦，离家出走都是不乖的小孩才干得事情……”
　　我猛地回头看她们，那个年轻的母亲吓得立刻噤声。我瞪了一会儿后，忽然又露出招牌笑容来。
　　“小孩子真可爱，小心别弄丢了。”
　　那母亲吓得魂飞魄散。我大满足，于是重新回过头去。
　　该死的……玻璃反光里那张英俊的脸，因为生气而可怕的皱了起来。

　　终于来到了广场，下车的时候司机叔叔还好心的提醒了我一句：“我这车半个小时后返回，你要还想回家的话，我可以免费载你回去。”
　　真是好人啊……可我不是离家出走！我很想这么呐喊着，但最终只是点点头，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广场中央走去。
　　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到方彤！其他事情，一概不重要！我一边用雷达扫描技术来回扫着广场，一边在心中怒骂道——方彤你最好在这个广场里，要不然一会儿我发狂把这里拆了可都是你的责任！本公子今天为了你颜面尽失形象尽毁，如果你胆敢不在的话，如果你胆敢不在的话……
　　我的脚步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她在那里了。她在花台上面，翘着脚，仰望着上空。
　　那一刻我又有点想哭。坐在花台上的方彤像精灵一样，纯真的脸，半透明的肌肤。当她抬头看着上空的时候，背后仿佛有着硕大透明的翅膀，美丽得惊人。一时间整个晚上因为找她而产生的种种负面情绪都消失了，我只是贪婪的看着她，好像她是能带来幸福的天使。
　　她是我的天使，我找到她了。
　　“方彤。”
　　我站在花台下面叫她的名字。
　　她低下头来，瞅了瞅我，然后裂开嘴笑了。
　　“鹰飞。”
　　她非常平静的冲着我打招呼，就好像早知道我会找来一样——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
　　“你在看什么？”
　　“我在等烟火呢。”说话间她又昂起头，看着上面，“可是一直都没开始。”
　　笨蛋，今天又不是节日，怎么可能天天放烟火！可是我并没有这么训斥她，而是用很柔和的语气道：“你为什么要等烟火？”
　　“我是来还愿的。”
　　“还愿？”
　　“是啊，上次看烟火的时候我许了一个愿，但之后却一直没来还愿。我想，我现在一直在梦中没有醒，一定是因为我没有还愿的缘故吧。”
　　“在梦中没有醒？什么梦？”
　　方彤悄悄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低下头来重新看着我。
　　“在梦中，鹰飞不理我，也听不见我的呼唤。但我知道，他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不理我，一定是因为梦还没有醒的缘故。”
　　一时间，鼻腔里有重重的酸涩袭来，让眼睛一阵热热的疼痛。我对你的伤害有那么重吗？已经严重到……你连现实都不愿意接受了吗？即使是这样，你也坚持认为我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吗？
　　强压住胸腔里那股想要喷薄而出的情绪，我连忙转移了话题：“那么，你许了什么愿望？”
　　她看着我，缓缓的摇头：“我不能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可是你今天不是来还愿的吗？还愿那一刻，是要把愿望说出来的。”
　　“是这样的吗？”她困惑的望着我。
　　“就是这样的，大人们都是这样教的。”我铁了心的哄她，“你当时许了什么愿？”
　　方彤许久的看着我，一双大大的眼睛，仿佛粼粼的波浪，水汪汪的几乎要溢出来。
　　她的身后，仿佛有正在绽放的烟花，璀璨了整个夜空。
　　“我希望鹰飞喜欢我。”

　　刚才的那股酸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胸腔里的疯狂振动，我望着她，抬着头。
　　“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啊。”
　　“不是那种喜欢。”
　　“不是那种？”
　　“是只喜欢我一个人的喜欢，只看着我，只对我一个人好的喜欢。”她的眼圈红红的，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我啼笑皆非，同时，心中又溢满了浓浓的柔情。“你的独占欲还真是强烈啊。”
　　“是啊……对不起……”她的声音里有哭腔。
　　“为什么要道歉？”
　　我抬起手掌，接住她掉下来的泪珠。那滴水在我手掌里滑来滑去的，漂亮得好像露珠。
　　“为什么要哭？”
　　“因为很羞愧……”她的眼泪还在一滴一滴的掉。
　　“为什么觉得羞愧？”我接着问。
　　“因为……因为……”她的手臂在我面前颤抖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折断。
　　“是因为喜欢我吗？”我干脆替她说了出来。
　　一时间安静极了。这个世界里仿佛只剩下我和她。她看着我，弱小的，仿佛初生婴儿般的目光。我也看着她，那执着的目光似乎已经随她走遍了天涯海角——
　　嗯。她轻咛。
　　嗯是喜欢吗？
　　嗯。

　　“唔……”
　　我无力的撑着旁边的花台低下头去，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这个结果我等待了太久，盼望了太久，当它真正来临的时候，那种巨大的幸福感，居然与疼痛一般无疑。我捂住自己的心口，等待着激动慢慢退潮。
　　“你怎么了？”头顶传来她焦急的声音。
　　“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太冲击了……心脏有点受不了……”
　　“对不起……”
　　“干嘛老说对不起……”
　　“我是真的觉得很抱歉！”
　　咦？忽然放大的声音，让我诧异的抬起头来。
　　“明知道你不可能喜欢我，明知道你不能接受，明知道你很温柔会很不好意思拒绝，但还是任性的说出来，这样的我实在太可耻了，都是我不好！”眼看着她越说越激动，越说声音越大，我暗叫一声糟糕，刚插了一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忽然她抬头向天——
　　“明明你就不可能喜欢我啊！呜哇……”顿时，嘹亮的婴儿般的啼哭响切了夜空。

　　我顿时满头黑线。告白搞成这样，估计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还好现在是深夜广场无人，否则我非杀人灭口几个不可。对已经巨婴化的方彤我哄也不是，劝也不是，怎么弄也不行，只好一把拽着面前的腿把她扯下来，她惊呼一声扑进我怀里，哭声也有了暂时的停顿。趁此机会我连忙堵住她的嘴——
　　用我的唇。
　　诶？她的心里定是这样的想法。而我心中的想法却是——你好歹给我闭上眼睛啊……
　　算了，这个吻的功能作用比感情作用重要，我就不计较了。看她的样子大概不会哭了，我放开她，瞅着她的眼睛道：“哭什么，还那么大声。别人一定以为我欺负你。”
　　方彤避开我的眼睛，抓住我胸口的衣服直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看着好笑，又逗她说：“怎么，还在回味呢？要不要我再吻你一下，增加一下真实感。”
　　“骗……骗人的……”她还在发抖。
　　“怎么骗人了？”我大惑不解。
　　“我一定是在做梦。所以鹰飞才会来找我，跟我说话，还抱着我，吻我……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喂，不带这么无视我存在的吧……”
　　“一定是在做梦！”她无比坚定的，执着的看着我的领口（还是不敢看我的脸），“鹰飞其实是讨厌我的，所以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这一切都是梦！”
　　不……不会吧！讨厌你的也是梦，吻你的也是梦，这个梦到底套了几个啊？我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儿好歹也站在这里半天了，搞了半天她还以为在做梦，这……这反应也太慢了一点吧！我毫不怜香惜玉的在她脸上拧起了两托肉。
　　“啊！好痛！”她惊呼道。
　　“痛吧。痛就对了。”我看着被我拧成包子，满脸委屈的方彤，一字一句道，“这不是梦，我是如假包换的鹰飞，你给我看清楚了。”
　　方彤看着我，吃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与刚才的大胆形象判若两人——这，这也太打击我了吧！
　　“……走，跟我回家。”
　　我命令般拉着她的小手，坚定的大步前进。她一溜小跑终于跟住了。“鹰飞。真的是你吗……”
　　“要我骂你你才认为我是真的是吗？！”
　　“唔……果然是鹰飞。”她小声嘀咕道。
　　我～！◎＃￥％……※×（————
　　“鹰飞，你生气了吗？”
　　“不要老是叫我的名字！”
　　“唔……果然生气了。”她继续小声嘀咕着。
　　我～！◎＃￥％……※×（————
　　“鹰飞……”她还想说什么，我抢先道，“别说了，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吧。”
　　“唔……”

　　这一下世界终于安静了。路边的灯光，花坛里的花香，空气中的柔风，一下子都鲜明了起来，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温柔的环绕在周围。我拽着她的手，在夜色里行走着，让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再缩短，再拉长，再缩短……只有紧握的手，一直没有分开。
　　满天的星辰都微笑的注视着我，看着我带蜗牛散步。
　　不，我带蜗牛回家。

　　剧外小番外：
　　鹰飞：方才我吻你那一幕你好激动啊，身子一直在抖呢。
　　方彤：其实不是这样的……
　　鹰飞：咦？
　　方彤：事实上我被你吻得喘不过气来。
　　鹰飞：方彤……（此人已动情）
　　方彤：鼻子不通气接吻可真难受啊，差点憋死我了……
　　鹰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