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落》烟波千里

9、第 9 章

　　芷烟坐在房里，皱着眉看着眼前摆了满桌的东西。
　　自那日从王府回来，这半月来每日都会有人送了各样的礼物给她，虽未留下姓名，可芷烟一看便知是谁人所为，因为送来的礼物皆是她往日所喜，而世上又还有谁能如此清楚她的喜好？
　　今日那人竟派人送来一盆菊花。
　　芷烟用手轻轻的抚摸着白色的花瓣，凉凉的，一直传到心底。
　　记得那时父亲新丧，本已悲痛欲绝，却在此时闻知允南他娶的消息，那一刻的愤怒，不甘如同烧红的剑生生烙在心里，因此执意上京来，只因为心中仍有一丝幻想—也许是弄错了人？允南怎会是那样的人？一路上，听到各样的讯息，早已可将一切证实，可她仍然固执的认为，若不亲眼所见，怎样也不能死心！
　　及至见到玉伦，见到那个被玉伦唤作相公的人，这一丝幻想终于湮灭，那一刻的心里面有的只是绝望。可是仍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在为他开脱：“也许，那并不是他的本意，也许他有不得不为的苦衷。”
　　然而，王府偏厅里亲耳听到允南的那一番话，终于让芷烟明白，原来是自己一直在骗着自己，原来是自己一直不愿面对冷酷的现实，原来，那个曾经海誓山盟的人，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
　　“记当日长生殿里御炉傍，对牛女把深盟讲。又谁知信誓荒唐，存殁参商……”
　　芷烟深深地吸口气，走到镜前对自己笑了一笑，虽然不明白那人究竟意欲何为，但是她知道，自己今后再不会为那个人难过，也再不会为那个人心痛。

　　芷烟走出房门，一个小二正好走过，看见她，十分恭敬地行个礼，招呼道：“陆姑娘好。”
　　芷烟笑笑，点点头，走了过去。
　　那日有礼物送来，众人都问她知否是何人所送，芷烟摇头。众人均猜测不已，自那日起，众人对她俱恭敬起来。过了几日，芷烟方知，众人皆以为礼物为洛王所赠，传言她得洛王喜欢，不日将进王府。也有人传言，说芷烟上次拒绝洛王，乃是使用欲擒故纵的手段，为的就是今日能够取得更为尊贵的地位。芷烟听了，也不着恼，只是暗暗叹息。
　　“洛王？”芷烟想着，不禁有些苦笑。尽管外间对这位为人虽仁厚大量，却终日斗鸡走马，眠花宿柳，行事荒唐的王爷有着诸多的传言，可是芷烟却觉得洛王的说话行动时常令人费解，让人难以看得明白。

　　记得那天去向洛王告辞，进门之前，芷烟心中一直暗暗担心。
　　与允南偏厅相见，出自洛王安排，偏厅之中虽无一个下人，但王府耳目众多，这样的事，如何瞒得过他去？洛王既已知道此事，却不知会做何等反应？
　　进了房门，便看见洛王站在窗边，面色有些沉郁。
　　芷烟强自镇定，说了来意，低头等待洛王答复。
　　等了片刻皆无回应，她抬起头，却发现洛王正看着自己，不禁心头微乱。却听洛王的声音说道：“这两日，辛苦你了。”
　　芷烟答道：“不敢，王爷客气了。”
　　又是半晌无言，芷烟有些烦乱起来，问道：“王爷还有何吩咐？”
　　洛王慢慢行了几步，站到芷烟身前，说道：“本王听曾大人说，原来姑娘与曾大人是旧识？”
　　芷烟回道：“曾大人原是家父的学生，因此相识。”
　　“哦，”洛王问道：“可听曾大人所述，似乎不是普通相识，而是——早有情愫。”
　　芷烟镇定说道：“并无此事。”
　　洛王笑道：“想是姑娘心中恼怒，方如此说。其实曾大人也有苦衷，俗话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曾大人一身才学，自当尽展所长，如今也是无可奈何。据本王看，曾大人对姑娘依旧一往情深……”
　　“王爷！”芷烟将洛王的话截断，缓了一缓，方淡然说道：“民女不知王爷今日为何说这番话，民女不甚明白。曾大人志向高远，欲建功立业，今日已得偿所愿，民女也为之高兴。而民女只是乡野粗人，惟求平淡心安，曾大人曾为民女幼时旧友，已数年未见，今日一会，已知我二人如今志趣相左，难续前谊。个人追寻个人心中所想，原是理所当然之事，民女心中并无恼怒也并无怨言，惟叹息而已。王爷费心劝说，想是有所误解，那情愫之语，请王爷勿要再提。”
　　洛王听了，久久未曾答言。
　　芷烟一拜，说道：“王爷，时辰不早，民女要告辞了。”
　　说完，不等洛王答复，便转身向门外走去，忽听洛王说道：“且慢。”
　　芷烟转身，瞧着洛王。
　　洛王沉吟良久，方柔声缓缓说道：“将来，你若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
　　芷烟微愣，心中有些异样，却只是弯身行礼，说道：“多谢王爷。”

　　芷烟摇了摇头，叹口气，想道：洛王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与自己并不相干，而且只怕以后再也不会见面。
　　一路想着，芷烟已经来到掌柜门前，她敲门进去，对掌柜说明来意。
　　掌柜讶然道：“好好的，为什么要回乡去？你如今孤身一人，回乡去又能如何？”
　　芷烟说道：“我在这里安身已近半年，得大家照顾，十分感激。如今盘缠略以足够，家中也还有些房产土地，芷烟也不欲再为掌柜添加麻烦。”
　　掌柜说道：“是不是因为这几日有人送礼的事？那些闲言闲语，理他做甚？我深知你的人品，清者自清，日子久了，大家就会明白的。”
　　芷烟说道：“掌柜大恩，芷烟很是感激。只是如今之事，确是芷烟惹了麻烦，这也是打算回乡的原因之一，芷烟更加不愿连累掌柜。”
　　掌柜听了，仍是劝说几句，见芷烟去意坚决，说道：“你是个聪明有主见的人，既然下了决心，必然有自己的道理。只是以后万事要小心些，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只管开口。”说完，叹了口气。
　　芷烟心中感动，向掌柜行了一个大礼。
　　出来回房，芷烟收拾细软，将那些礼物堆在一边，心中开始细细筹划回乡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