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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臣乃短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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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无双觉得最近有点命犯小人,总是发渗一些不顺啬的事。
先是翠竹林中毒,寻如玉公子未果,綋着是蜀皇单独给他的两万一千一百二十九两银子无械无故地少了二十两,又紧接着他的坐骑“大枣”最近和李副将的“小花”走的很近。
“小花”虽然名字听起来很女气,却是匹不折不扣的公马,他的“大枣”刚好也是匹公的。
这些还都不算什么,最严重的是他今天刚刚班师回朝,连朝服都来不及换便匆忙进宫,进宫面圣的一路上,所撞见的大臣、宫女、太监们所八卦的话题不是他这个刚打胜仗的千面将军,
而是八天前新被封的定北侯爷。
合着他内外面出生入侠,那个抠门皇帝倒把原炳允了他的爵位转眼封了别人!
好,很好,非常以及特别的好。
御书房内。
“臣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千无双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爱卿平身。”文成帝坐在九龙雕花椅上,笑呵呵地伸手。
“罪臣不敢。”千无双改成双膝跪地,身子俯得更低。
“罪臣?”文成帝收回手,“爱卿何罪之有?”
“这个恐怕要问皇上了,不知无双犯了何罪惹怒了圣驾,令圣上一怒之下去了臣定北侯的封号?”千无双眼目清澈地抬头看他。
“呃……”文成帝面露尴尬,无奈向别人求救,却发现御书房内竟只有他们两个人,候在一旁的伺候的宫女太监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还体贴地把门关了个严密。
“爱卿在西北受苦了,瞧瞧,都变黑了。”文成帝转移话题。
“自是没有新封的定北侯爷整日养尊处优来得白嫩。”千无双嗤之以鼻。
“这个,”文成帝气结,“无双,朕来问你,朕赐予你的定北侯令牌在哪?”
“……”千无双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那令牌那么小,谁知道丢哪去了。
文成帝冷哼一声,“朕不追究你就罢了,如今你还要找朕的不是不成?”
千无双皱皱鼻子,闷着头不说话。
文成帝心中小小地雀跃了一下,脸上不动声色。他拍着雕花椅的扶手,余光注意着千无双的反应。
“爱卿,这定北侯的事就这么算了吧,朕倒想了另一个方式褒奖你。”
千无双抬头看着他。
“朕赐你个比定北侯更大的官如何?”
千无双依旧没有听懂。
“朕赐你做本朝驸马,择日与引儿成婚。”
这次千无双听懂了。
“皇上万万不可!”千无双断然拒绝,“落引公主金枝玉叶,国色天香,微臣一介莽夫怎敢高攀?”
“爱卿这可是拒绝朕?”文成帝冷下脸,语气骤然如冰,“别拿这种借口来搪塞朕,今日要么你娶了引儿,要么给朕一个合理的拒绝理由,否则朕定你个以下犯上,冒犯皇威,藐视公主之罪。”
“……”千无双双颊染上绯色,眼神闪烁着,语不成章,缓缓道:“皇上,臣……有隐疾……”
文成帝看他红润的脸色,目光向下移,身子单薄倒也健康,目光再度向下……
“莫非,爱卿你……不能人道……?”
千无双真的咬到舌头了,大脑忽然有点转不过来,他说的隐疾是指痨病或者别的什么的,这个皇上的思想还真不单纯。
见千无双不回答,文成帝以为是他默认,伸出手扬声叫门外的太监传太医。
“不不,”千无双忙阻止他,“皇上误会了,臣说的隐疾不是指那个,而是……”千无双大脑快速转动着,终于拨开云雾见月明。
“是断袖!臣乃断袖!”千无双的语气笃定,字字铿锵有力。
文成帝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嘴唇维持着半张的状态,一动不动地坐在九龙雕花椅上,良久之后,文成帝狠狠地哆嗦了一下,双手护在胸前,警惕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千无双。
“爱卿是在开玩笑吗?”
“臣无半句虚言,臣确实是喜欢男子不假,”这也不算撒谎,“并且臣早有意中人,正是那新封的定北侯爷。”千无双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那人既有本是从他手中抢走爵位,就活该被拉下水。
“他?”
文成帝敛下眼里的眸光,护在胸前的双手握成拳。
“好啊,既是这样,朕便不逼你了,不过为防止你骗朕,明日朕便去问那定北侯你所言是否是真的,若他矢口否认全不知情,爱卿……”文成帝话音拖得老长,话中威胁意味明显。
“不不,微臣是暗恋,定北侯不知情的!”千无双慌起来。
文成帝面露喜色,“那正好啊,朕明日替你说媒去,正好圆了你一桩心事。”
“……”千无双咬着牙,用手掰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谢皇上!……另外,皇上请允许微臣暂时辞官。”他还记得进宫的正事。
“暂时辞官?为何?”
“近年来征战累了,如今大君天下太平,臣想休息些日子。”顺便寻找那如玉公子的下落。
“也好,爱卿正好可以全心去追求定北侯啊。”
“……”
千将军很不开心,这是行馆上下所有人都看出来的事情,上午从皇宫回来以后,千大将军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连午饭都没有出来吃。
沈莺莺连续敲了一个时辰的门也没有搭理她半句,无奈她让厨房做了他最爱吃的香酥小油鸡,连同午饭一起放在门口,又过了一个时辰去看,小油鸡仍在。
话说,千大将军回到行馆以后,沉着一张即使是隔着面具也看得出来很黑的脸,以最快的速度冲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咚”地一声趴在地板上开始挠——挠地板。
许是挠得指甲不舒服,他爬起来走到床边抱起他的绸缎被子,整整齐齐地铺在地板上,然后他在被子上趴好,隔着被子继续挠地板。
这是千无双除了转移话题的另一项绝技,沈莺莺在第二天早上来收拾床铺的时候,经常发现上好的绸缎被子被抓成面条,记忆中千无双并不会鹰爪功啊。
于是江湖上有传闻,千面将军鹰爪功出神入化,连晚上睡觉都不忘记练功,可以将棉被练成面条。
千无双脸闷在被子里,指甲在棉被上卖力地挠着。
该死的皇上!该死的定北侯!该死的赐婚!该死的断袖!
他爱慕定北侯?他根本连定北侯是谁都不知道好不好!
皇上干嘛要把落引公主许配给他,他根本娶不了!
是的,千无双是女子,不折不扣的女子。
六年前文成帝一道圣旨命令千无双的爷爷千廷筠老将军挂帅出征,攻打陈国,那时的千廷筠已经是花甲之年。
千家只有她和千无念两条血脉,君国的规矩是不许女子上战场的,作为千家唯一男丁的千无念那是不过七岁,这是名副其实的上有老下有小,在那段血色的记忆里,上天给她出了道选择
题。
她是怎么选择的?
那年她十三岁,本到了该许配人家的年纪,她却穿上了爷爷的盔甲,小小的身子根本撑不起那件盔甲,在部下的鄙视和嘲讽中,在敌人的轻视和侮辱下,渐渐地在那件精钢盔甲下长大。
六年的腥风血雨中打造了“从无败仗的千面将军”这个神话。
她还记得第一次去军营时的懦弱,第一次险些暴露女儿身时的惊慌,第一次上战场时的害怕,第一次杀人时的恐惧……
这些她都挺过来了,她是人人畏惧的千面将军,却不敢娶那个落引公主。
娶回来之后,洞房花烛缠绵夜之际,春宵一刻值千金之时,两个女子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
总不能让她对着人家金枝玉叶说:“公主您好,我是您的相公千无双,您是女子吧,刚好我也是,真巧啊……”
她几乎看到落引公主哭着祈求皇上把她五马分尸的情景了。
这也就罢了,明天皇上去见那定北侯的时候,万一真的热心地替她向定北侯说媒,总不能真的让她娶一个男子吧,届时身份暴露是迟早的,欺君之罪照样要五马分尸……
男人不能娶,女人也不能娶,千无双想这辈子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倒霉的人了。
想到这,她从棉被上爬起来,上好的绸缎被子再度变成了面条,不过她顾不上这些,从柜子里扯出一大块方布铺在桌子上,开始收拾东西。
墙上的字画都是古人画的,值钱!
花瓶是前朝的古董,值钱!
紫金白玉檀香炉是番邦的贡品,值钱!
她把所有认为值钱的东西全部包起来,又从床底下翻出几张地契,这是以前打胜仗皇上赏的。
又从枕头的枕芯里翻出攻打蜀国时剩下的两万多两银票,咬了咬牙塞进怀里,又把包着古董字画的包袱背在肩上,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月色透过窗子照进来。
原来不知何时天已经黑了,她轻轻一跃,翻过窗子,矫捷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月牙嚣张地爬上正空。
看着威严气派的定北侯府大门,千无双“啧”了声,背着包袱走上前。
门口只有两名护卫,其中一名拦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