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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谁家年少不轻狂 ...


  •   升到高三,才发现高三其实很闲。该学的课本都学过了,剩下的就只是复习、复习、再复习。其实有些东西,只要做到一次记忆深刻,可能很多月很多年都难以忘记。

      林海读大学简直就跟读中学一样,一到周末就回家,回家就爱来我家蹭饭。特别是那一句——“我在学校都不想我妈做的菜,就想阿姨做的菜了”,把我妈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我妈手艺是好,来我家蹭饭的也多了去了,可没一个像这人一样油嘴滑舌。这种人,一定要鄙视。特别是如果我委婉地跟我妈说些什么不合我胃口的话,从前我妈一定会立即改善、更上层楼,如今我妈简简单单一句抛回来,“你爱吃不吃,有人吃”。所以,更加要鄙视。
      其实我觉着吧,原本生活在两种层次里的人,不应该把他们拉到一起。正如水和火,永远难相容。我和我哥虽然犯冲,好歹,我们的审美是相同的。

      某天下午又只剩自习,于是自己提前放学回家,忘带钥匙,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跑到楼下看看有没有人,顺便可以混点吃喝,省得自己还去买。一声门铃响过,来开门的竟然是林海。
      我大大咧咧的走进他家,“现在读大学这么闲啊,不是周末都能回家。”
      林海关好门跟在我后面走进来,“我奶奶生病,我回来看看。”然后指了指茶几上小山似的各种水果,“都是医院拿回来的,你随便。”
      我一听就不乐意了,“我是客哎,有你这么待客的吗?赶明儿你到我家,让我妈也别做饭了,你也随便。”
      他看我一眼,去厨房拿了水果刀回来,坐在旁边开始削苹果。

      “喂,你削皮不能削厚点儿,现在农药多。”“削完皮要挖掉核。”“哎,你就不能把核剔得干净一点。”“切成瓣,拿盘子来装啊。”
      我真是特爱技术指导这活儿。

      最后一个明亮剔透的青花瓷盘,托着小巧的苹果片,盛到我的眼前,我往沙发背上一靠,平静地说,“我不吃苹果的,你慢用。谢谢。”
      小珩家训第二页第一条:君子报仇,十年不完。可我不是君子,我也等不了十年。

      林海看看我,半边嘴角一扬,倒是没说什么,自己开始吃起来。我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换台。哎,下午四五点,真是青黄不接的节目时段。
      林海也在看电视,突然说,“我看你在家,没人这么伺候你的呀。”
      我白他一眼,看见他正把一片苹果慢慢放到嘴里,我优哉游哉地开口,“我爹妈不伺候,自然有人伺候,不劳您费心。”
      “是吧,那这人对你真是好。”林海似笑非笑,“怎么都没见过啊。”
      我突然觉得憋气,好办晌方想出一句,“这不是怕你自卑么。”
      早知道是这么个光景,不如不来,不如去逛街,哪怕兜里没钱。

      晚饭结束是例行公事的饭后百步走。自从确诊我有心脏病,所有的人都说散步是对我最好的运动。不过,反正我也不爱运动,散步可能真的是先天就适合我。
      出小区大门左拐,走不到百米,是车站,坐五站路,下车,是一栋高楼,楼前的大道上种满了梧桐。现在是春天,正是飘毛球絮絮的时候,据说落在眼睛里,蛰得人疼,弄不好就要看医生。让我看医生,我宁可看自己。
      所以我不敢抬头望那满是玻璃墙的高楼,就怕有什么会落到眼睛里不敢给人看。就是这样低头畏缩的样子,鼻子也有些犯痒。这个城市的春天,现在真是不好过。
      我想起从前这地方那□□泉,想起那些清冽甘甜的泉水,胜过现在五彩斑斓的任何饮料,想起院子里那株高可蔽日的槐树,春天会开白色的花,一串串,在枝头微荡。还有很多很多,而今全都看不见。
      事实上那棵树在拆迁前本来也快老了,那时候方智指着这树说,“此树婆娑,生意尽矣”。那是他正教我背的庾子山《枯树赋》里的句子。后来语文老师说婆娑二字姿态极美,我听了却只觉得难过。还有最后那一段,不知什么时候就那么深地刻在了脑海里,一不小心,就会在眼前浮现:
      “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昔年种种,如今不再。

      紧赶慢赶回到家,已经是标准的月过柳梢,正想着自家爹妈可能盘问的问题,未提防电梯间通道那儿竟还站了个人,啊地叫了一声,才看清是林海,不禁气道,“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的。”
      他居然好意思摆出一幅嬉皮笑脸的样子:“那还得是普通人,就你那心脏,据说是你们家医生们千锤百炼过的。”我看他一眼,他说的,的确是事实。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我俩走进去。我按了楼层。
      林海抱着手靠在电梯上。我斜睨他一眼,不做声,站得笔直,最鄙视那种站没站相的。

      “听说你以前打算学医的,怎么又改学文了。”
      “我这儿不是一现成的医学特例嘛,我连自己都搞不定,好意思去搞定别人?”我仔细看他一眼,又慢慢说道,“你就不同了,一向不吝于显示自己的弱点。”这破电梯怎么还不到。

      又是叮得一声,如获大赦,赶紧要往门外跨。林海突然一只手撑在电梯门上,一边回过头对我说:“要不你考虑下我,虽然我不是学医的。”
      我一听那后半句,就想到我家兄弟姐妹嘴里可能说出的漫天八卦,气就不打一处来,连声骂道,“闪一边儿去,我家狗才挡我道。”
      “你家没养狗。”林海歪着头想了想居然答出这么一句,不过手倒是拿开了。
      “我家狗养我家地板下。”我一边说一边从他身边过,暗骂这破门怎么这么窄,就算一层楼只住一户人也不能这样吧。

      走到门外,按门铃前回头看了眼电梯里的人。那人永远是一幅什么都无所谓的微笑模样,甚至好整以暇地朝我挥挥手,“再见。”
      挥什么手,他以为自己国家领导人啊!再什么见,最好永远别见!可话还没出口,电梯门已经叮一声关上了。这什么人啊,一层楼都要坐电梯,感情我们交的物业管理费都浪费在这上头了。

      倒是我的愿望部分灵验了,至少到高考结束,我们都没再见。
      我家人常说,我虽然长得不好看,但好在一脸福相,所以总是能心想事成。接着他们会补充说明,前者是变异,后者是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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