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落幕》赵静笙

5、黑暗中相逢

　　就像大部分的会一样，对于下面坐着的人来说时间总是过得很慢。
　　羽扬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她一直在喝水，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教室里温度太高，另一方面喝水也是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
　　会开到一半的时候，羽扬才发觉由于喝了不少水，导致某些问题已经到了必须要解决的时候了。
　　“再忍忍吧，可能见面会很快就要结束了。”羽扬心想，由于之前已经去过一次了，再去的话会让她觉得有些难为情。。
　　有些事就是这样的，你越不想去想，发生得越快。
　　文学院副书记还在那滔滔不绝的演讲，羽扬怀疑自己脸上如凝脂般的肌肤已经起了某种变化。
　　羽扬实在忍不住了，只能用手肘碰了碰赵雯，做了个手势，然后问，“有吗？”
　　赵雯坚定地点了点头，拉开随身的包，从里面掏出一包“护舒宝”递给羽扬。
　　在那个瞬间，羽扬差点失控了，还好她眼疾手快，从赵雯大敞四开的包里的某个角落发现还有“心相印”的身影，一伸手夺了过来起身扭头直奔后门而去。
　　楼道里很黑，原来安装的声控灯似乎怀了，凭着生活经验羽扬朝着楼道尽头走去，通常那种地方都修在那里。看上起她没错，毕竟这么多年不是白活的——总算看见门了，她一个箭步就跨入了门内。
　　啊？！羽扬尖叫了一声，黑暗中她似乎撞到了某个人的身上，凭羽扬的直觉感到，对方身上结实的体格和炙热的气息绝不是在她以为是的那个地方应该有的那种。
　　在那一瞬间，羽扬有些惶恐：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吧？
　　“在隔壁。”黑暗中，对方竟然十分镇定的开口了，正是开学那天羽扬曾经听到过的那个带着几分熟悉的家乡气息的口音。
　　“难道是他？这也太傻了点吧，竟然在这种场合……”羽扬心里在哀嚎着，嘴里却连对不起也没说，就飞快地退了出去，一头扎进了隔壁的门里：这回肯定对了
　　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判断，羽扬强提着一口气在门后站着：很快，从容地脚步声从走廊里传了过来，她有些紧张地从门后看过去，正是那身十分干净的白衬衫和那消瘦的身影。
　　顾桦，真的是他——羽扬恨不得一直躲到黑暗中不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羽扬终究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地走了出来，表面上依旧显得矜持而有仪态，心里却着实有些底气不足。

　　“同学，请问文学院的新生见面会是在这里吗？”当羽扬走到教室，身后响起了一个柔和的声音。
　　是个女生的声音，非常的好听。
　　羽扬回过头，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个穿着白色T恤，长发披肩的女孩：五官精巧，面容文静，眼神异常清澈。

　　羽扬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似的，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她感觉自己在过去某个时刻见过这个女孩，但是又无法确定地记起来，而且，对方说话的口音也让羽扬觉得很熟悉。
　　“对啊，就是在这，你也是新闻系的吗？你迟到了哦。”羽扬回答。
　　“唉，有点事来晚了。我是中文系的，你是新闻系的吗，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郑晚玲。”女孩笑了笑，主动做了自我介绍。
　　就像她的声音一样，郑晚铃的笑容也十分的好看，而且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她清澈的眼神与九月似有似无的秋意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了一起。
　　“我是新闻系，我叫秦羽扬。”望着郑晚玲的笑容，羽扬那种奇妙的感觉愈发强烈：她总觉自己在某个时刻见过这个名叫郑晚玲的女孩，但她可以肯定，自己过去从未见过这样令人难忘的女孩。

　　当羽扬和郑晚玲走进阶梯教室时，文学院副书记发言已经完了，现在台上发言的是学生代表，是个羽扬熟悉的人，孟浩繁。
　　“新生们，对于你们来说，人生新的起点开始了，月亮的生日也快到了……”他的开场极为不俗。
　　“嘘……”坐在后排的宫晓亮开始嘘他了，顿时吸引了很多女生的眼球，
　　对于上台发言的人报以嘘声直到让人精神崩溃，这是秋原师大的一个传统，没有崩溃的人被认为具有出名的潜质。
　　“当年，我也曾迷茫过，荷尔蒙也曾分泌过多，但这不是拒绝上进的理由……”孟浩繁继续在那里慷慨激昂，他的心理素质和脸皮都让羽扬感到佩服。
　　“可真够二的……”赵雯嘴里嘟哝了一句。
　　“荷尔蒙分泌过多，就更应该进去了。”宫晓亮这句话尺度偏大，不少男生配合似的发出一阵大笑。
　　羽扬皱了皱眉头，她并不保守，但不喜欢刻意出风头。

　　这个时候，羽扬终于找到了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的顾桦，他还是很安静地坐着，似乎和周围那喧嚣的气氛有些不太融洽，在羽扬看着他的时候，他竟然拿出跟笔写了点什么——难道是在记录孟繁浩的讲话吗，这可有点搞笑——羽扬想，她不敢看他太久，她怕他还记得刚才的“偶遇”，但看上去，顾桦也似乎并没有刻意去寻找什么，这让羽扬松了口气但又有些失望。
　　“你认识他吗？”坐在羽扬身边的晚玲忽然发话了。
　　“你说谁呢？”羽扬脸上感到有些热。
　　“就是他啊。”晚玲冲着顾桦一指。
　　“当然不认识了。”羽扬几乎想跳起来，并且告诉晚玲，别用手指这个人，她有些懊恼自己是不是表现得过于明显，连晚玲都看出来了。
　　“我和他是老乡啊，在来秋原火车就认识了。巧得很，我们都在中文系。”晚玲用手拨弄着自己的长发很随意地说道。
　　羽扬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味，同样是一种令人感到十分舒服的香味，确切地讲，晚玲从头到脚就没有一丝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原来她早就认识顾桦了。不知道顾桦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会怎么想？”这个念头让羽扬内心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你们老家在哪里？”羽扬忍不住问。
　　郑晚玲说出了一个地名，羽扬兴奋地用手抓住了她，“我也是从那里考过来的啊，我们是老乡！”
　　“你是从城里面考过来的吧，我和顾桦是从县里面来的。”晚玲的眼神有些黯淡。
　　羽扬所在的城市下面有好几个县，但她觉得这都无所谓了，在秋原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能遇到老乡就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而且羽扬还由此确认了，顾桦确实是她老乡。

　　“期待在下一个月亮的生日来临的时候，学弟学妹们的生活已经就像嫦娥奔月一般精彩而富有戏剧性，谢谢大家!”孟繁浩极其后现代的发言终于结束了，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同时伴随着“傻X”的字眼。
　　下一个段落是新生表演文艺节目，和高中时候基本差不多：唱歌、跳舞、讲笑话……也许这些节目很多人从小学就已经熟悉了。
　　羽扬甚至怀疑，时光倒流了，自己正在参加中学的新生见面会。
　　“有意思吗？”羽扬转过头问晚玲。
　　晚玲微笑着摇了摇头。

　　“快看！谁上来了？”就在羽扬酝酿着是不是应该再去一次洗手间的时候，坐在她另一侧的赵雯猛地用手掐了一把她的胳膊。
　　感到疼痛的羽扬猛地对赵雯怒目而视，却发现对方完全没有在意，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台上。
　　“这孩子……又抽风了。”羽扬无奈地想，她下意识地顺着赵雯的眼神朝台上看了过去。

　　教室的的灯光还是相当不错，很傻很白，羽扬看清了此刻站在台上的那个男生那张让挑不出一丝瑕疵的脸。
　　没有错，就是羽扬开学第一天见到的和宫晓亮在一起的欧宇杰。
　　欧宇杰的手中拿着一把吉他，向台下鞠了个躬，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
　　几乎全场的女生们开始尖叫了，赵雯更是亢奋得连踩了羽扬好几脚。

　　“花痴！没见过男人！……”羽扬接连在心里给赵雯下了好几个评语，她回头看了看晚玲，她却并没有表现得太兴奋，仍然在微笑着拨弄头发。
　　羽扬不得不承认，晚玲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质，那是一种不同于这个年龄段女孩的成熟——她坐在那里，就仿佛永远都是那么的柔美和沉静，很难有事情能令她改变太多。

　　“你觉得怎么样？”羽扬问。
　　“很不错啊。”晚玲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这个男生长得很唯美。”
　　羽扬对着晚玲笑了笑，她忽然发现，和晚玲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容易变得平和和安静。
　　一种从容和放松深深抵达了她的内心。

　　有人将阶梯教室的灯光调暗了下来，在那不再明亮的光线中，欧宇杰的脸庞确实只能用“唯美”来形容。
　　欧宇杰用手轻轻地拨了一下吉他，一串空灵的音符飘了出来——前奏已经响起。

　　羽扬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这样想，当音乐响起的时候，羽扬感觉欧宇杰的眼神有了些变化，不再像刚上台的时候那样的凝滞，但却多出来了几分忧伤。
　　毫无疑问，赵雯也有了些变化，她不踩羽扬的脚了，而是紧紧捏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