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落幕》赵静笙

3、梧桐的样子（二）

　　在搬进宿舍前，还需要购买一些物品，所以还要交钱，妈妈便去找提款机去了，留下羽扬一个人站在路边的梧桐树下，看着三个大包。

　　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来来往往，就连眼镜男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看见又有新生过来了，羽扬只得一个人手忙脚乱地准备把三个大包挪到一边。

　　天气很热，羽扬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快要流汗了，这未免也太不淑女了。她曾经设想过自己是以一副多么仪态万方从容不迫的走进新的校园，看来正应验了一句话“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羽扬还在吃力而狼狈地挪动着如同三座大山一般的三个大包——“我来帮你！”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一下就把三个包都拎走了。

　　“多谢！”这两个字羽扬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抬起头她就看见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对方同样很高，羽扬得带点仰视，但无疑比眼镜男要英俊得多：他的颈部和下颚都十分整洁并充满线条感。

　　羽扬往后退了一步，再次抬了抬眼，她不得不承认，对于任何女生来说这都是一个很值得多看几眼的男生：不仅是颈部和下颚，他五官的线条同样带着某种雕塑般的美感，从头到脚穿着一身名牌运动装束，更引人注目的是，脚上那双运动鞋的牌子竟然还是某个知名的奢侈品牌，一般的学生都未必会认得出来，还好羽扬还是识货的。

　　“我叫宫晓亮，也是新闻系的新生，你叫什么名字？”这个男生冲羽扬笑了一下，脸上挂着一种自信的笑容。他的力气不小，眼神也同样有些不受约束。

　　那是一种十分阳光又有些慵懒的微笑，天气是湿热而凝重的但这样的微笑依然具有穿透力能够到达人们的内心——只是在心里面，羽扬不太喜欢这种笑容，这让她想起了过去一直追她的一个男生：对方的父亲是当地一个领导，也经常在羽扬面前流露出自信的笑容，向她问这问那，或者向她提这样那样的要求，感觉就好像羽扬已经是他囊中之物或者说私人物品似的。

　　“甚至某些时候我爸也喜欢这样子看人。”羽扬想，她的第一判断是这类男生还是属于北方类型，让她觉得富有侵略性，缺乏安全感。

　　“我叫秦羽扬。”出于对对方帮我提包的感谢，羽扬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那……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我能留你的手机号码吗？”这个问题很直接，连理由都没有说明，羽扬猜对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方式。

　　“我还没有手机呢。”羽扬说的是实话。

　　“你喜欢哪款手机，我买给你。”这个男生继续挂着那样的笑容望着羽扬，“像你这样的女生一般的手机肯定是配不上的，我觉得PRADA新推出的一款手机很适合你，你还可以随意挑一个你喜欢的号，都没有关系的。”

　　“谢谢，我暂时不需要手机。”这不是实话，其实羽扬心里想有部手机想得要命，而且她知道PRANDA的那款手机，那确实是她比较满意的一款手机，不过妈已经承若进了大学就买给她了。但无论如何对这个男生居然能推测出自己喜欢那款的手机，这可能是到目前为止羽扬最欣赏他的一点了。

　　羽扬猜要是用上了对方买给自己的手机，她就得二十四小时开机随时准备接听他的电话，这无疑不是羽扬刚进大学就想要的。

　　对方盯着羽扬看了半天才开口，口气似乎有些失望，“需要的时候，我可以随时买给你。”接着他又露出了那种笑容，便转头走了。

　　“你以为我自己买不起吗？”羽扬看着那个男生的背影在心里想着，他的四肢长而有力，走起路来的时候浑身上下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和轻盈，羽扬忍不住推测他是一个很有运动天赋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羽扬依然一直在盯着那个男生的背影，直到他走到数十米远处的路边停着的一辆MINICOPPER边上，他冲着坐在驾驶位置的另一个男生自嘲般的笑了笑，然后又有意无意地看了羽扬一眼。

　　等到他钻进车门以后，坐在驾驶位置的男生面无表情地就发动车子走了，时间很短，羽扬还是注意到，那个开车的男生留着一头棕灰色的长发，肤色呈现出某种令人吃惊的白皙，以至于从侧面看来很容易让人误认为是个女孩，他穿着一件粉红色的T恤，扎着一条红色的领带，挺拔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嘴角，带着迷茫的眼神，显得秀气而俊俏。

　　羽扬同样不喜欢那种太时尚或者太俊秀的男生，总让人觉得带着某种女人味，但羽扬不得不承认，这是她所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一个男生。

　　“或许他们将来都是我的同学，或许很多女生都愿意坐着那辆车一起走，但我确实不太喜欢这类有钱人的孩子。”羽扬想。

　　“你叫什么名字？”羽扬下意识地回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眼镜男又回来了，此刻，他正在问另一个男生的名字。

　　羽扬再次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刚进校园的女生的期盼又何尝比男生少呢——这个男生同样戴着眼镜，偏瘦，穿着一件雪白的短袖衬衫，款式就像自己家里做出来的一样，脚下是一双白色的回力运动鞋，但这并没有让他看上去有多么的不同，反而给他带来了某种一尘不染的感觉，羽扬甚至能看出他的睫毛很长，眼睛很清秀，里面带一种沉思。

　　一阵风吹过，梧桐树发出沙沙的声音，羽扬喜欢这样的声音，就像是情人在耳语，在这将人浑身上下包裹住的湿热中竟有一丝清凉穿透进来。

　　“我叫顾桦。”这个男生有些腼腆的说出了自己的姓名。他的普通话发音相当的不标准，羽扬听出来了，他和自己都了来自南方相近的地方，羽扬心中有些兴奋起来——在这个满是梧桐树的陌生之地，似乎有些东西是很容易让人感觉到亲近的——他，似乎和其他人感觉还是有些不太一样。

　　羽扬想起了临走之前和旧时好友的最后一次聚会。

　　“羽扬，你以后就是名牌大学生了，还会记得我吗？”她初中时的死党说——死党连高中都没有上，直接上中专了。

　　“当然记得了，我的亲亲，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羽扬用手捏了一把死党那肉嘟嘟的脸，上初中的时候这一度是她最大的业余爱好。

　　“羽扬，你也要记得我哦。”一直在追她的当地某领导公子也喝得面红耳赤地走到羽扬跟前说了一句。

　　“放心啦，王公子。”羽扬恭维了他一句，但她并没有说假话，在这个分别的时刻羽扬望着曾经一度令自己有些厌恶的“王公子”也觉得顺眼起来，她知道自己的特点：她容易伤感，容易恋旧，也不喜欢改变，这就是为什么刚来到秋原的时候，羽扬觉得有很多异样的感觉的原因。

　　顾桦，带给羽扬的感觉，就是在很多异样纷至沓来时触摸到了一丝熟悉。

　　“我是个爱读书爱思考的人，尊敬我的人称我才女，调侃我的人叫我文艺女青年，不喜欢我的人认为我脑子进水了。”这是羽扬过去经常用来自我解嘲的一番话，在顾桦转过身走开的瞬间，羽扬心里头竟然又冒出了这番话。

　　这是羽扬进大学的第一天，是她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梧桐树。
　　在这一天，羽扬记住了一些名字，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记住。
　　日出又日落，时光蜿蜒，梧桐的阴影在校园里绵绵不断的铺开，和阳光交错着呈现在人们的眼前，仿佛在编织一个很大很大的梦，让人们的视线和思维变得迷离。梦，没有尽头和缘由，而最最真实的存在就是，当妈妈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一丝伤感涌上了羽扬的心头，刺破了梦的气球：以后的路就得完全靠自己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