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落幕》赵静笙

1、楔子

　　人为什么有时会觉得悲伤
　　也许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时光是不可逆的
　　这个古老而俗套的命题恰恰是人生很多结果的原因
　　有人尝试过去追溯吗
　　我们只有经历了，才知道怎样去爱
　　我们只有爱过了，才知道爱得究竟对不对
　　我们只有懂得什么是对的，才能明白自己错了

　　秋天的午后，梧桐的落叶满地都是，人们踩上去的时候会发出清脆的声音。秦羽扬在一个她从附近某个地摊上淘来的手工牛皮复古笔记本上写下了上面的一段话，那种天然树皮纸将墨水吸收的恰到好处，能够带给人非同一般的书写快感。
　　羽扬很喜欢来到这个艺术家聚集的地方喝咖啡，尤其喜欢这家露天咖啡屋，坐在这里，她能够不动声色地观察各色型男潮女，从而带给她一些写作上的灵感。
　　也许还会有一些男生不时向羽扬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她自己也会不时偷偷地从咖啡厅的玻璃橱窗中打量一下自己，以进一步确定上述目光是出于欣赏的目的。
　　这一年多来，羽扬养成了写作的习惯，她一直在执着的编写着各式各样的爱情故事，给不同的杂志投稿，最直接的好处是能够手到一些稿费用来喝更多的咖啡，但更重要的是，一种挥之不去的悲伤总是让羽扬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于是她只能想方设法地编造那些看上去和自己无关的故事，在别人的爱情里拼命地倾诉以忘却自己的某些东西。
　　比如说，羽扬曾经编写过的一个故事是这样的：一个上高中的少女被一个成年男子所引诱，她为了他做了很多事包括堕胎，但最后的结局是这个男子依然回到了自己结发妻子的身边。
　　很难说这样的故事有什么意义，在现实的生活中是否存在，又能够打动谁，但只要能够写出这样一个故事，就够了。
　　羽扬搞不知道那些在故事里的话是否是她自己想说的，她只知道这样会让她心中舒服一些。
　　其实羽扬也无法做到，那些故事看上去与她无关，但却让她感到更加无助。她还记得，曾经有个人跟她说过：他喜欢她安静的，不说话的样子，因为她的气质从总体上是偏向于“静”的；羽扬记得那个人还说过，如果在某个午后，她拿着一本书在阳光下阅读，让阳光穿过我的长发，散落成书本上的斑斑点点，就像是时光的痕迹，又或是人生的倒影，那么，会有很多男生愿意投身其中的。
　　这些话羽扬一直都会记得，她也不会去理会对不对。
　　现在，羽扬在手边摊开一本书，有着人们耳熟能详的名字——《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羽扬看书不喜欢真正地解读这些书里面到底蕴藏着如何了不起的含义，在她看来，这些书就像人生的碎片，或者是情感的火花，她总是喜欢记住这样一些句子：
　　“人就是根据美的法则在谱写生命的乐章，直至深深地绝望时刻的到来，然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也许最沉重的负担同时也是一种生活最为充实的象征，负担越沉，我们的生活也就越贴近大地，越趋近真切和实在。”
　　对于羽扬来说，生活和小说又能有多大的区别？看似轻松如鸿毛率性如阳光，却同样包含着人们的生命难以承受的真实。
　　“请问这个位子有人吗？”羽扬听见有人站在她对面对她说，
　　这是个穿着灰色毛衣，系着红色围巾的男孩，在这样一个艺术家聚集的地方，这样的男生很多，就像羽扬周围的空位一样多
　　“他为什么偏偏要坐在我对面呢？”羽扬心想，“我还是应该拿起笔在纸上多写点东西，但是又有什么意义呢，在故事里我只能虚构别人的人生却无法再编织自己的时光，除非……时光能允诺人们从头爱过。”

　　“对不起，这个位置已经有人了。”羽扬慢慢地抬起头对站在自己对面的男生说，并向他身后指了指。
　　系着着红色围巾的男生下意识地转过头来，于是，他看见了另外一个面容清秀神情却有些憔悴的男生。
　　“哦，对不起……”这个男生若有所思地冲着羽扬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我来了。”面容清秀的男生点了点头，用一种柔和而斯文的声音对羽扬说道，并且坐在了她的对面。

　　四周很安静，风吹动着梧桐的落叶在地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羽扬记得，在很早以前，她就曾经留意过这样的声音，现在，她只是想努力让思绪避开这些声音沉静下来。
　　“你想喝点什么？”羽扬问。
　　“来杯红茶吧。”男生长长地叹了口气，把头靠在了椅子上。
　　“你……你今天是去看她了吗？”羽扬又问。
　　“是的……时间过得好快……”男生拿起杯子，慢慢地啜了一口红茶，眼中却全是悲伤的神情。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想开一些。我想……她……她也一定希望你现在过得好的……”
　　“呵呵呵……”一串悦耳的笑声传来，几个女孩从羽扬的身边走过，衣角飞扬，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我们就在这里拍照好不好？这些叶子好漂亮啊。”一个女孩对其他同伴说，她们已经走到了一棵最高最大的梧桐树的下面。
　　“好啊……”所有人都拍掌表示同意。
　　“哎呀，要是到了晚上，有个男生和我在这里约会就好了……”有个女孩忽然满怀憧憬地说道。
　　“你花痴啊……”所有的女孩顿时群起而攻之。
　　羽扬依旧平静地注视着对面的男生，她几乎能够看见，对方装满红茶的被子里泛起了淡淡的涟漪，谁也说不清是因为端着杯子的人的手变得没有那么稳，还是因为有什么东西落入了杯中。

　　羽扬只是一直在努力的控制自己，就她过去很多时候一样已经习惯了将感情埋在心里，只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福——悲伤，却在她心中无可避免地像一滴落在宣纸上的墨一般，在不断地渲染、扩大，在那些梧桐的落叶层层叠叠地交织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