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妖礼葬》夏曼曼

8、牡丹花（4）

　　她来到军营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遥遥远望其中的一座帐篷，迎风而立，风吹乱了她的发，衣摆也随风飘扬起来。
　　出来前，她只穿了件稍显朴素的衣裙，洁白，纤尘不染，只是单纯的喜欢，这个颜色，就像盛开的牡丹花，在众多缤纷色彩的牡丹中，她独爱白牡丹，因为它高洁、端庄、秀雅，这些都是她希望有的，自身却没有的，所以她钟爱白牡丹。
　　从袖中抽出白绫，挂在树上，泪打湿了双颊，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将白绫套在脖颈上，失去垫脚石的她，白绫紧紧勒住她的脖颈…
　　公元756年7月15日，唐玄宗逃至马嵬驿。随行将士处死宰相杨国忠，并强迫杨玉环自尽，死时38岁，史称“马嵬驿兵变”。

　　木芍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出神，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外面没有什么人走动，相对比较冷清。
　　花絮坐在一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曼珠，又看了看木芍，问她，“没了？”
　　木芍看了她一眼，说：“本来我以为我就这样死了，但是，当我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身处皇宫中，而自己只是花坛内含苞待放的白牡丹，那时已经离我死去过了七年，唐明皇已经去世，唐代宗李豫继位。
　　我就在那个小小的花坛中，看着唐朝逐渐衰落，至灭亡，就这样看着他的国覆灭，看了一百多年，我才离去。”
　　“牡丹？木芍…”花絮若有所思的轻声呢喃，“牡丹又名木芍，原来你也是花妖。还是修炼了一千两百多年的花妖，难怪我一直看不透你。”
　　“那是当然，你的修为才刚到千年而已，而木芍早已突破千年了，你根本不可能看透。”曼珠说。
　　花絮对她假假一笑，拉长个脸不理她。
　　木芍看她们两个闹别扭，觉得有趣，低低笑起来，“你们两怎么还是这样？”
　　“在你们眼里我是出卖朋友的人，我出卖了她，她当然这样对我咯。”花絮看着她们两，语气酸溜溜的。
　　曼珠垂眸不说话，木芍看她这样，想起先前自己对花絮说的那些话，不禁心生歉意，经过这几次接触，她觉得花絮也许并不是那样的人，从她能坐在这听她这个无光紧要的人讲这些事，她就明白自己错了。
　　见她们两都不说话，对木芍说道，“你还没说完呢。”
　　木芍点点头，继续说道，“我来到一个地方独自修炼，我努力的的去修炼，只盼望能早日化为人形，去世间找寻转世的他。但修炼成人形哪有那么容易，一切都得靠机缘，我等待了千年，也修炼了千年，终于让我找到了机缘，化为人形。
　　我化为人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转世的他，但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于是，我偷偷潜入冥界，查看生死簿。”
　　花絮嘴角抽了抽，“你胆子还真大，就凭你刚到千年的修为，既然敢潜入冥界，偷看生死簿，你当冥界那些鬼差，尤其是黑白无常是吃素的啊，我听说冥界曾被一只妖怪潜入过，只不过逃走了，没抓到，该不会是你吧？”
　　木芍和曼珠对视一眼，相视而笑，她笑着点头，“对，那时的我，为了他，真是什么都忘了，既然就这样潜入冥界，被黑白无常给发现，他们带领着鬼差在后面追杀我，我慌不择路，拼命的逃，既然逃到了三途河，在那里遇到了曼珠，曼珠当时的修为甚至没到千年，她听我是为自己心爱的人而来，又见我同为花妖，当即要我化为原形，藏在彼岸花海中，但我是白色，她就让其他彼岸花遮住我的身形，在那片花海中我的气息隐藏的很好，黑白无常完全没发现我，就这样过去了，在曼珠的帮助下，我也就有惊无险的逃出了冥界。”
　　“我能说，你这样毫无保留的告诉我，不怕我再次出卖你们？要知道，当时你逃出冥界，冥王震怒，既然让一个妖怪轻易逃出冥界，让他在众神面前抬不起头来，可是下了‘无期悬赏令’，那赏金真的很高啊…”她微微眯起双眼，有些危险的对她道。
　　谁知木芍听了，反倒没有紧张，微笑的看着她，摇摇头，道，“既然我敢告诉你，我就相信你绝对不会说出去，我也知道你并不是一个会出卖朋友的人，我相信我的直觉，也对先前对你的不敬道歉，请你原谅。”语气诚恳，完全没有虚伪之意。
　　花絮讶然的看向她，随即摆摆手，无谓的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那些陈年旧事我根本就没去在意，不用为这些我根本没在意的事道个什么歉，没那个必要，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的事还没说完呢。”
　　木芍微笑点头，知道花絮这是为了不让她有些难堪，给她找台阶下，才几天前的事，又怎么可能一会变成陈年旧事呢？
　　她特意看了下曼珠，只见她抿着唇，看着花絮，眼里闪着复杂的光，轻轻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相信她自己慢慢也会想通的。
　　“我查看了生死簿，知道他每世都要经历劫难，且活不过三十，难怪我一直找不到他，因为他已经死了，正在等待转世，等到他转世后，我一直守在他身边，希望能帮他度过劫难，终究天意难为，他还是在三十岁前死去，可我不甘心，好不容易得以重聚，却要看着他不停地被痛苦煎熬着，实在不忍心，就将他的魂魄连带身体带入我修炼的山洞中，让他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但这还不够，我知道山洞的附近有一些孤魂野鬼，他们飘荡在人世，也吸收了点灵气，便抓来许多让他吞噬，吸收，还保住了他的身体，等他练成千年精魄，便能待在这具躯壳中，我们就可以永生永世的在一起了。”
　　“可是千年精魄所存在的躯壳是不能长存的，且经常要寻找新的寄生体，才能继续生存下去。”花絮说道。
　　“是啊，但我费尽心力，保住了他原本的躯壳，不至于被腐蚀，但他练成千年精魄后，进入这个身体后就没有醒过来，可他明明还有体温和心跳的，但就是醒不过来，简直就是个活死人，早晨你碰到我时，我手中拿着的就是营养液，那副躯体需要补充营养，否则会老化。”木芍道。
　　“唔…难怪。”花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希望你能帮我，让他醒过来，你不是冥界的引魂使吗，你一定可以的。”木芍恳求道。
　　“我？”她有些哭笑不得，“你太高看我了，我也只是个引魂使，为死去的人指引前往冥界的路而已，小小引魂使，又怎么能帮你，我劝你还是别执迷不悟，带一个千年精魄在身边，你时刻都很危险的。”
　　“不，你可以的，曼珠当初伤的那么重，你都能帮她恢复，那你一定能让他醒过来，我求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她苦苦哀求。
　　花絮无奈的叹了口气，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木芍见连最后一丝希望都没了，无力的缓缓滑下，跌坐在地，掩面哭泣。
　　一直没说话的曼珠，不忍心看下去，也替她请求道，“你就帮帮她吧，她也说了，无论付出什么她都愿意，只要能让她醒过来。”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住，看着哭泣的木芍，有些出神，似乎在木芍的身上，她看到了沙华的身影，当初，面对即将死去的她，沙华是不是也这样痛苦，也曾哀求过花絮请她出手救她，也曾许诺过，只要能救活她，无论付出什么他都愿意？
　　在她出神时，花絮已经站起身，向外走去。
　　没多久，她又折了回来，微微喘着气，断断续续的对她们说：“有、有办法了，跟…我来。”
　　然后领着惊喜的她们来到李隆基的病房。
　　他就安静的躺在那，就连他的呼吸似乎都很微弱，让人几乎察觉不到，还以为是个死人，不过依他此刻的状态来看，和死人也没什么两样了。
　　花絮走至他身边，握住他的一只手，微凉，看来的确是撑不住了，接着，曼珠和木芍同时感觉到一股能量波动，然后看到李隆基原本苍白的脸，有些红润，但不明显，花絮看向木芍，语气沉重，“我去了躺冥界，白无常告诉我，他所成的千年精魄并不是靠正常的途径修炼而成，他体内存在多种复杂的魂魄所造成的怨气，一直与他分庭抗礼，只能说，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现在看来他已经撑不住了，随时都有魂飞魄散的可能。”
　　木芍听了，一阵无力感涌上，要不是曼珠扶着她，差点瘫软在地，她喃喃自语，“都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害的他连转世的机会都没了。”
　　花絮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用我的妖力帮他暂时能够抵挡那股强大的怨气一阵子，但最多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在明天日出时，他就会魂飞魄散。”她从兜里拿出一个古朴的白玉小瓷瓶，递给木芍，“这是忘川河水，白无常说，以他这种情况几乎就算是个死人，忘川河水流淌在冥界，可以帮助他在死前，醒来。”
　　木芍没有接，花絮抓着她的手硬塞到她的手中，对她说：“他明天肯定会死的，给他喝下去，至少能让他醒来，在死前，把你想对他说的话，全部说完，让你们两都安心，他也好安心离去。”
　　说罢，拍了拍她的肩，看了眼曼珠，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出去了，没过一会，曼珠也跟着出来了，并且交给她一个空了的白玉瓷瓶，她透过门上的那扇玻璃，看向病房内相拥的身影，勾起唇角。

　　日出时，这间病房内传呼电铃响了，紧接着，花絮看到一大群医生护士往这边走来，夜冥就在其中，她看了花絮一眼，花絮对他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目送他进去。
　　她和曼珠在这守了一夜，谁都没有离开，精神都相当疲惫，特别是花絮，昨晚根本就没睡好，又上了一天的班，完全没有休息什么，但她还是硬撑这没有走开。
　　木芍走出来，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没有悲伤，只有幸福，她对曼珠和花絮说：“他说，他爱我，永生永世都爱我，至死不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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