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无其二》明月奴

8、璧人成双（四）

　　忙里偷闲，青学一行前去观看了不动峰和四天宝寺的赛事。
　　结果相当的令人震惊，不动峰全军覆没不说，甚至其中有两场是不得不弃权的，而且是在对方并未使出全力的情况下。

　　一时间压力倍增。
　　不二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茶色的发，微微上挑的眼，高挺的鼻子以及冷硬的唇线，仍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的样子，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

　　被告知那边有人找，手冢冲不二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径直走了过去。

　　已是黄昏，从天边洒落而来的漫漫余晖给他的背影镀了一层暖意的光晕。不二想到了一首诗：

　　我们甚至遗失了暮色
　　没有人看见我们今晚手牵手

　　而蓝色的夜落在世上
　　我从窗口看到
　　远处山颠日落的盛会

　　有时一片太阳
　　象硬币在我手中燃烧

　　我记得你
　　我的心灵攥在你熟知的悲伤里

　　你那时在哪里
　　还有谁在说了什么

　　为什么整个爱情突然降临
　　正当我悲伤感到你在远方

　　摔落了总在暮色中摊开的书本
　　我的披肩卷在脚边象只打伤的狗

　　永远 永远 你退入夜晚
　　向着暮色抹去雕像的地方

　　不二有时候就会陷入某种不知名的悲伤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明明这个人已经在身边，明明已经约好了要一起走到最高最远，却还是会感到不安，就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天就会把这些幸福通通收走一样。

　　呐，Tezuka，你生就是那种光芒万丈的人，有朝一日注定会站在世界的最高峰。到了那个时候，我真的还可以和你比肩么。
　　呐，Tezuka，你说永远有多远呢。

　　手上突然传来一阵凉意，冰冰爽爽地直达心底。

　　“诶？”
　　“芥末口味的，只准吃一个。”

　　不二抬头，目光迎上一双温柔深邃的眼睛。然后他举高了手里的冰激凌，双手环上了那人的脖子。
　　呐，Tezuka，我们会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吧。

　　不二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Tezuka什么时候买的，我都没看见呢。”
　　“刚刚去见那个人的时候，路过看到就买了。”
　　“Tezuka买冰激凌的时候也是面无表情的吗？有没有像小朋友一样天真一点？”眨眼睛啊眨眼睛。
　　某部长表示很无奈，“不二……”

　　走了两步，手冢突然停了下来。不二差点撞到了他的背上。

　　“不二，你跟千岁千里很熟么？”
　　“千岁千里……九州的那个么？”
　　“嗯。”手冢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完全不认识啊。”
　　“哦。”
　　“怎么了啊？”
　　“没什么。”

　　今天找到他的那个人就是千岁千里。说什么最接近天衣无缝之极限的人不是越前南次郎的儿子，而是四天宝寺的远山金太郎。
　　手冢听完冷哼一声就走了。

　　当然这些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某部长对于八卦乾曾经所说的“九州的千岁千里和白石藏之介聊天聊到了不二”这件事，犹记于心。

　　“Tezuka？”
　　“嗯？”
　　“我还想再吃一个……”
　　手冢国光不说话，盯，可劲儿地盯。
　　美少年败下阵来。

　　全国大赛准决赛，东京代表青春学园与大阪代表四天宝寺，正式开始。

　　第一战，不二周助VS白石藏之介

　　“不错的风。”不二轻声道。

　　这还是他进入全国大赛后的第一次单打，虽然看起来还是那么云淡风轻，实际上的压力却是前所未有的。

　　对方刚一上场就放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削球。不二防不胜防落了下乘。
　　然后他直接使出了绝招，“这个球会消失的哦。”

　　如同预料的一般，球拍看似轻松地接到了网球，网球却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了。可谁又能想到，被称为圣经的那个男人竟会在这短短的几秒之内潇洒凌厉地转了个身！然后从后方成功地将球击回！

　　不二以同样的方式打了一个削球。
　　对方再次完美击回！

　　青学众人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不二被压制得这么厉害。

　　不二闭上眼睛，将要使出巨熊回击。不料，姿势还是那个姿势，但是球拍已经落到了地上。

　　一连负了三局。
　　手冢国光只字未提。

　　对方语带讥讽，“好极了！你应该还有招没使出来吧，不二君？不把三种回击输全使出来可不行哦。”
　　不二目光一紧，“既然你这么说的话……”

　　燕回闪。
　　对方急速奔跑，赶在球触地之前将之击回。

　　白鲸回击。
　　对方站着未动，却在球回旋的一瞬间直直地竖起球拍，网球继而重重入地。

　　白石藏之介唇角一挑，“不二，很有型的网球嘛，不过多余的动作太多了。”

　　Game，四天宝寺，5:0

　　你能理解那种令人崩溃的心理落差么？

　　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精妙绝招瞬间被人悉数打破，一直以来难逢敌手的天才头脑瞬间变得一无是处，一直以来未加明说的天才自尊瞬间被打击得七零八落。
　　这种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再次袭来，多日的迷惘与不安顷刻间占满整个心房。

　　不二躺在地上，日光很烈，他用手臂遮住了眼睛。

　　永远忠于事实的击球，为了胜利而生的网球，那，我的网球呢？我的网球是什么呢？永远都无法集中于胜利之上，被人称为天才，呵，在全国大赛上真的有用么？真正的我在哪里？

　　不二周助，你还记得么？手冢国光喜欢凡事尽力而为的人，可是，你哪里做到了呢？
　　这么狼狈的你，如何配得上坚不可摧的他？

　　不敢看，不敢想，心脏已经开始疼了。
　　直到现在那人都还只字未说，不二周助，果然……让他失望了吧。

　　手冢国光何尝不紧张？他又何尝不心疼？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会直接跑下台去将那个人收纳怀中。他的小王子本就应该放在温室里和花朵一起精心护养着。
　　但是他不能。
　　因为他是部长，也因为不二是男人。

　　作为部长，他必须起到一个安抚人心的作用。只要他站在那里，青学众人就会感到一股牢不可破的力量。
　　作为恋人，他深知不二比起自己有过之无不及的超强自尊心，他选择什么也不说，是因为他相信不二。

　　经过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相濡以沫，不二那些细弱的情绪他又怎会毫无觉察。
　　关于网球，他相信不二的头脑与能力足以使他克服那些看似瓶颈的问题。关于感情，他的话从来都不多，但是却在行动上给了他他所能表现的最大限度。

　　因为不二是恋人，因为不二是男人，所以他会给他足够的自由与尊重。

　　不二周助，从来都不是一个需要依赖别人的人，尽管有时候他会恶趣味地故意撒娇。
　　他是温柔的，同时也是强大的。

　　“认真点打吧。”上方响起某个小孩拽拽的声音，阳光下的表情看不清。
　　“喂，认真点打吧，不二学长。”

　　不二站起身来，身上的队服已经满是污渍，甚至脸上也是。
　　但是他的眼神却变了，不再那么犹豫而迷茫，反而闪耀着某种炽烈的光。

　　对方显然也觉察到了这点，“有点冲劲比赛就会转变，网球才没这么简单呢！”他的语气依旧很不屑，人却越发认真了。
　　不二咬牙，“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比赛节奏赫然加快。

　　白石藏之介道：“有趣的男人，不二周助。如果你早点拿出这种干劲，比赛也许会更加有趣一点。”

　　听到这话，乾的眼睛不自觉地就往手冢那儿瞟去，却发现某部长的表情依旧正直无比。

　　但是乾不知道，手冢国光的手里此刻正紧紧地攥着一个蓝色的护腕，几乎已经被汗浸透了。那是不二送的。他听到不二声嘶力竭地喊着“我绝对不能输”，心脏顿时疼得近乎爆裂。

　　40:15
　　不二开始反击了。
　　龙崎老师瞪大了眼睛。

　　Game，不二，1:5
　　成功扳回一局。

　　不二举高了手中的拍，一字一顿：“凤凰回闪。”
　　小猫激动地大叫：“听到了吗，听到了吗，大石，叫凤凰，凤凰哦！”
　　白石依旧不费力地回了过来。

　　但是，天才不二的想法永远都不会只有一步。

　　只听他轻轻地吐出了四个字，“麒麟倒地。”
　　继而扬起了手臂，长长的蜜色额发遮住了他的眼睛。

　　网球正好飞到了越前手中，“三种回击球，白龙。”
　　小家伙目瞪口呆。

　　白石藏之介这才意识到千岁千里所说的话，相对于进化完成的手冢来说，天才不二才是真正可怕的人。
　　的确，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白石藏之介决定速战速决，发球力度极大，球速也快，但是不二竟然站在原地不动！
　　众人只觉得呼吸困难。

　　“刚刚完成。”不二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说不出的妖冶，“要来了哦，终极回击球。”

　　银光四起，气势如虹。

　　白石藏之介嗤了一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轨迹可是看得很清楚哦。”
　　不二背对着他，盖棺定论：“你的回球是无法过网的。”

　　白石藏之介的笑容裂了，“那么，这样如何？”

　　吊球，已经高得不能再高。
　　竟然直直地坠了下来！依旧没能过网。

　　Game，不二，3:5
　　举座皆惊。

　　斜抛，无法过网。
　　侧身，无法过网。
　　跳跃，无法过网。

　　Game，不二，5:5

　　“不二……”手冢国光敛目，这就是百万巨人的守护，这就是天才不二周助。
　　是啊，我的不二他怎么可能会一蹶不振？我的不二又怎么可能会自甘下风？！

　　Game，不二，6:5

　　“天呐，他竟然从0:5追上来了！”
　　“白石处于下风了？”

　　但是，只有少数人注意到，击球正在一点一点地越过球网，不愧是四天宝寺的圣经。
　　双方的大脑随着网球的运动高速运转着，分秒必争，你死我活。

　　又是擦网球，所有的人眼睁睁地看着网球落在了球网的正上方，然后弹跳了两下，落在了青学这方。
　　Game，白石，6:6

　　最后一球。

　　银光乍泄，白石藏之介面如死灰。

　　但是，球过界了。
　　于是，比赛结束，四天宝寺白石获胜。

　　不二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不敢看，不敢想。
　　白石藏之介伸出手，“你很强啊。”
　　不二待呼吸平复以后，才轻轻回了一句：“你也一样。”说完转身离去。

　　白石藏之介背过身去，刚刚那一幕现在回想起来很后怕。如果那个球没有出界，如果时间再多一分钟，那么此刻输的那个人必然会是自己。天才不二，果然很可怕啊。

　　“真没想到不二前辈竟然会在单打中落败。”
　　“还是第一次看到不二这么不甘的样子。”
　　“就差一点点的说。”
　　“真是精彩的比赛啊，裕太。”
　　“哥哥……”

　　不二坐在一旁的休息席上，毛巾盖住头顶，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输了，呵，输给了一个手冢国光以外的人。
　　不二周助，被叫做天才还真是讽刺啊。

　　手冢国光的目光仍然停留在赛场中央，心中五味陈杂。

　　不二，你知道么？
　　我从来都不舍得逼你，可是你却自己逼自己。偶尔示一下弱并不丢脸，天才也好，庸人也罢，你永远都是我的不二周助。
　　只有你，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你。

　　第二场双打即将开始，周围的人渐渐地转移了注意力。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白色的毛巾垂落下来。不二并未抬头，他伸出已经完全脱力的右手，然后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那个人骨节分明的另一只手，轻轻勾了一下。

　　不二的声音被吹散在风里，“呐，Tezuka，这样的我，该如何与你并肩？”
　　手冢国光挣开了他的手。不二呼吸一窒。

　　然后……
　　手冢国光张开手掌，五指分开插|入了不二的指间，十指紧紧相扣。
　　他说：“傻瓜，为什么一定要与我并肩呢？我的肩膀是用来给你依靠的啊。”

作者有话说

　　我将治愈你们。
这场赛真是心疼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