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青阳》第五蓝朔

2、我的天堂

　　（一）
　　眼泪滑过嘴角的弧度是多少，它能够划开多长的伤口。悲伤是多痛的毒药，是否能够令人痛到麻木。如果死亡将一切都结束，那么它又能将什么结束？是无法停止的眼泪，还是无休止的寂寞？
　　结果，只是一场寂静的雨，将疑问全部埋葬，甚至，连洛丽玛丝的香味也被一同埋入无尽的漩涡，一直唯美的盘旋，一直维持着死亡的模样，那是时间冻结的地方。

　　（二）
　　涌潮文学社一年一度的著名作家讲座正在雷厉风行的进行着，一曲社歌完毕，仅晔开始寻找可以聊天的人。当目光触及到那个一直低头写东西的女生时，好奇心油然而生。他想凭他可以算得上帅气的长相，聊几句应该不是问题。但说完开场白之后，那女生仍然无动于衷，仅晔满脸黑线，被人忽视的感觉真不怎么样。在东张西望了一会儿之后，视线停留在女生写满字的笔记本上。“啪”，笔记本迅速合上，女生终于注意到这个一直对她目光热切的男生。
　　“你干什么！”清冷中带着不满的语调。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刘海微长皮肤白皙的男生。
　　“哊，我不就想看一下你的字写的漂不漂亮嘛。都和你说了几句话了，可你的注意力似乎都在这笔记本上，我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仅晔脸上的黑线渐渐消失，终于博得了女生的关注。
　　“你不该坐在这里，这是社长的位置。”女生没理仅晔的搭讪，简洁明了的回答之后目光转向正讲得声情并茂的作家。
　　“啊！我只是来迟了，看着这里有个位置就过来了，既然是社长的，好像不太好意思，我马上离开。”说着弯腰退到了后面，而女生始终没再看他一眼，仿佛刚才那话不是对她说的。

　　后面喧闹声此起彼伏。很显然，大部分人都没有在认真听这个“难得的”讲座。女生们唧唧歪歪地讨论着某某男生皮肤有多好，身高有多高。某某女生化了多浓的妆什么的。也许把这次讲座称做交流会会比较好。
　　“唉，佳佳，那个梳着高马尾的女生是谁啊，看着挺有气质的。”当然，仅晔问的就是刚才埋头写笔记的冷傲女生。
　　“久夏啊，文学社副社长勒，超有文采的！只是听说不怎么好相处，对人挺冷淡的，现在像她这样的女生可不多了，一点都不骚，不过清高的很呐，这种女生真是帅呆了。可是她都高三了，没多久就要毕业了。”佳佳眼里满是崇拜的看着久夏。

　　之后仅晔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把关于久夏的资料收集齐全。诸如毕业于哪个小学哪个中学，是高三四班的，文笔很好，但写的文章大部分都很哀伤，充满绝望。貌似有很多男生在追她，但都被她用“不喜欢”三个字拒绝，时常惹得女生嫉妒。很受老师欢迎，不过不合群之类的。

　　不知道为什么，仅晔总觉得这女生看似冷漠，其实人挺好的。就是无形之中透着深深地绝望，好奇心杀死猫，闲来无事，仅晔总会想起她。

　　（三）
　　阳光暖洋洋的撒遍大地，光线深深浅浅的投入河中，泛起层层金色。一个人站在河边的石头上，面朝河水，似于阳光融为一体，看着就让人觉得温暖。

　　教室过分的压抑让久夏头痛，走出教室就看到了那个早已只属于记忆的人，“仅辰！”久夏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抓住她的手，似乎只要松开了手，她就会消失一样。
　　仅辰转过身，宠溺的笑着摸摸久夏的头发“我来看你了，这几天，挺想你。”
　　“仅辰，仅辰，不要走了，不要离开我，这两年，我活的好累…”久夏抱紧仅辰，从前的冷傲气质一扫而光，流不尽的眼泪诉说着想念与疼痛。
　　仅辰没有说话，把头深深埋进久夏颈窝，抱紧一点，再抱紧一点，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一起了……我喜欢你，从始至终。

　　没有上课铃声，没有老师的巡逻，所有的一切像专为两人设计的一样，静谧得让人难忘。时间终于停止，在你我牵手的瞬间。

　　“久夏，我给你看几张照片，拍的是一种我很喜欢的花。”仅辰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白色的花朵布满每张照片。一丛一丛绽于尘埃漫天的凡世中，遗世独立，但满目白色，却让人联想到死亡，似乎尘世间所有的悲伤和绝望都深深地融入在这片泥土中，因此，种子从埋入土中那一天起，就浸染了死亡的气息，一年又一年。但花朵，却白的让人心疼，像是要祭奠从一开始就逝去的美好一样。越是美好，越令人奢望，可偏偏一生都无法得到。
　　“好漂亮，这花叫什么啊？”
　　“洛丽玛丝。”
　　“洛丽玛丝，很特别的名字呢……”
　　“恩，只属于我们的花朵，只属于我们的回忆。”
　　“仅辰，你一直就这样陪着我好不好？”
　　“好。”

　　潮湿的水汽，贴附着水面，潆洄着缠绕住脚踝，尽可能地让一切变得更加真实。微风轻拂脸颊，温暖的让人感觉无奈和绝望都已随风而散。
　　如果这是梦境，我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醒来…

　　恍惚间，久夏感觉有人在叫她，摇晃着她得胳膊。不要醒，千万不要醒…可现实的残酷狠狠地撕裂梦境中的美好，久夏睁开模糊的双眼，桌上大片泪水的痕迹记录着仅辰存在过的痕迹。原来是午睡的时间已过，同桌自以为好心的把久夏叫醒了。
　　仅辰，你真的来过是吗？你也有想我，我知道的。洛丽玛丝，只属于我们的回忆，你说过的。久夏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仿若经历过沧海桑田后最平淡的笑容。
　　回忆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越来越美丽，而关于仅辰的记忆，将永远停留在两年前，那时的仅辰和如今的自己年龄相同，只是自己还会长大，会老去，而仅辰，再也不会了。

　　哪里又飘落银色的细雨/送行的队伍走走停停 /
　　被.操控的玩偶剪断丝线/步履蹉跎/纵身扑向带刺的花朵/
　　在引向死亡的路上/洛丽玛丝开到茶靡/
　　我的幻境/化为浓雾/指尖散落

　　（四）
　　仅晔再次见到久夏已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当时是在学校的颁奖典礼上，仅晔获得了全省美术竞赛一等奖，而给他颁奖的，就是久夏。学校似乎是要证明对艺术的重视性，甚至把正在紧张备考的部分高三学生也请到了现场。
　　久夏拿着那本荣誉证书，在看到名字的时候仅晔看到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个近乎强势的女生会因为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失神，仅晔觉得是自己看错了。随后久夏从容的叫出仅晔的名字，把证书和奖品递给了对面的男生。
　　“恭喜你。”久夏笑着说。
　　仅晔诧异地看着她，久夏是笑着对自己说的，这次他确信没有看错，可是，这真的只是形式上的祝福吗？怎么想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第二天中午，仅晔拿着画板在河边写生，五月，似乎每一个地方都充斥着太阳的温度，河边香樟树叶中透出道道阳光。炎热，却不失为写生的绝好日子。
　　“仅晔，是你吧。”
　　“恩？”他听到后面有人在叫他，回头看就触及到了久夏的目光，画笔在惊讶中掉落地面。
　　“学姐？你怎么在这里？！”言下之意就是说学姐你不是应该和那些普通高三生一样争分夺秒投身于厚厚的书本中吗？毕竟离高考也就只有一个多月了。为什么还会有这个闲情逸致来散步，还莫名其妙的叫我名字，这太不正常了！
　　“我有两张国美油画画展的门票，星期日陪我去看看吧。”久夏从容地捡起画笔递给仅晔，视线却停留在泛着光的河面上。
　　“可，可以啊。”仅晔很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个女生之前对自己明明是很冷淡的，为什么现在还要请他一起去看画展，再说，要弄到国美画展的门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学姐，无功不受禄啊，你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有这个资格而已。星期日早上八点学校门口见，过时不候。”说着径直走回了教室。

　　紧闭的房门，燥热的温度，仅晔吃完晚饭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从姐姐离开之后，这似乎已经成了习惯，黄昏散步的情形早已被冠上了“回忆”二字。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能放下疲惫，让自己真正的静一会儿。他可以在书桌前什么都不做的呆上好几个小时，甚至会在不知不觉中睡着，然后趴到天亮。
　　晚上九点，妈妈照例为儿子送上一杯牛奶，然后亲昵的拍拍他的肩膀，嘱咐他好好学习，并且注意身体。
　　“谢谢，我会努力的。”仅晔头也不抬地回答着。
　　他妈妈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仅晔语气的生疏，每天都是这样谦和有礼貌，也许她认为这只是儿子长大了，懂事了，已不再是两年前那个任性妄为的男孩子了而已。作为母亲，她感到很欣慰。
　　写完作业，仅晔起身把牛奶倒进了洗手槽，这种无谓的关心，他不需要。关灯，思绪在黑暗中漫无目的的流淌。
　　妈妈，这是一个多么遥远的词语，他有多久没有叫这两个字了。这个所谓的妈妈，曾经亲手毁掉自己的梦想，也在无形之中，把唯一爱她的姐姐推向末路。他恨呐，但这又能怎样，每天都要面对这个妈妈，还要接受她自以为是的关心，永无止境的折磨。
　　他突然间泪流满面，月光洒下一地银辉，祭奠早已消逝的无忧无虑。
　　姐姐，我好想你……
　　你放心，我会带着你未完成的梦想走下去，一直不放弃。

　　（五）
　　星期日。凌晨的阵雨把世间的一切都冲刷干净了，尘埃全部溶解在了雨水中，天空泛着清新的淡蓝色。清晨总是让人联想到光明的到来，阳光洋洋洒洒的照耀着大地，似乎所有的痛苦都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如果说灰尘可以沉淀在水中，黑暗可以被阳光消释，那么无休止的记忆应该用什么去埋没？时间可以带走伤痛，却带不走无休止的回忆。
　　久夏坐在窗前，咖啡的香气弥漫着。雨滴刚落到屋檐上她就被惊醒了，有些事情，明知道已经过去，却还一直不想忘记，以为抓住了仅剩的念想，就可以拥有真正的永恒。久夏自嘲地笑着，失眠，真是自作自受，看着雨从天空落下，停留在路灯上，或打湿地面，真是美好的画面。也许，连雨滴都比她幸福，至少它们可以选择落入大地，亦或停留在花草树木，以及路灯上，最后悄然消失了，但却不愿无悔。而她，却什么都做不到。
　　七点半。喝完最后一口早已冷掉的咖啡，微笑着走出大门，仅辰，其实我可以伪装的很好，你不用担心，我不累的。

　　久夏刚到校门口一辆自行车就横在了她面前，仅晔大大咧咧的笑着“学姐，国美离这里不远，我骑自行车载你去吧。”
　　“自行车？也可以。你好像很早就等在这里了。”久夏很不习惯地坐了上去，从来没有坐过，很是不习惯，只是她知道应该给仅晔留点面子，毕竟……
　　“也没有很早，就是不想呆在家里，那个地方…让人很压抑。”
　　“你很叛逆嘛！”
　　“也许是吧。”
　　“仅晔，以后叫我久夏好了。”
　　“久夏？”
　　“恩。”
　　仅辰，你还没来得及实现的愿望，如今就让我来帮你实现吧。

　　画展门口很拥挤，但是到了里面却还是很安静的，毕竟能拿到门票的也就那么几百个人。
　　久夏在一幅画面前站了很久，那是一幅超现实主义的油画。画中一个女生捧着本书坐在大树底下，身边放着个复古旅行箱，另一个女生面对面地坐在树边的草地上，手里还抱着白色□□熊。也许是在听对面的女生讲书中的故事，也许，只是看着对方，没有任何言语，只是深深地凝视。树很大，有些树枝几乎垂落在地面上，可仍旧挡不住厚重的阳光，在画的左上方，深深浅浅的光束透过枝桠，照耀在那两个女生的身上，空气中飘荡在少许絮状的白色物质。明亮，美好，又那么……让人心酸。

　　“这幅超现实画画的很有水平哎，那么细腻，至少用了一年的时间，可是，为什么要在树干上留下那么明显的绘画痕迹呢，照理说创作者不可能这么粗心的啊…”仅晔看着久夏在一幅画面前停留了很久就忍不住过来看看，事实证明久夏的眼光的确不错，这副画很有艺术价值。
　　“也许画画的人是故意弄出点瑕疵的也说不定啊，你看这幅画，就像是照片拍的一样，太完美，反而不真实了不是吗。”
　　“恩，也许是这样的吧。久夏，如果我达到了这个水平也帮你画一幅吧，要什么意境的直说，就当是这次你请我看画展的回礼。”
　　“可以啊，不过用不着画的那么好，这油画太费时间了，要送我你现在的水平足够了。还有，把仅辰也画进去，我想有一幅画，描绘的是我和她呆在一起的场景，就像这幅画中的两个女生一样，看着真幸福。”
　　“姐姐？你认识我姐姐！？”仅晔的心一阵钝痛，两年过去了，显然已接近麻木，可突然听到姐姐的名字，痛苦就像潮水般涌来，狠狠地拍打着他，让他措手不及。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他宁愿永远不再拿起画笔！就是因为他任性的执着，让姐姐付出了那么惨痛的代价。为什么上帝总是要把苦难留给姐姐，而自己却堂而皇之的接受着姐姐为他带来的一切。
　　两年前的那场大火，带走了属于他的快乐，留下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悔恨和自责，为什么要是姐姐，那个唯一关心他了解他的姐姐！
　　“恩，仅辰…应该算是朋友吧，虽然她好像并不承认这一点。记得当时她和我说过，她弟弟很喜欢画画，她很想带他去看一次画展，只是那一年任何地方都没有举办。当我知道你叫仅晔，又得了美术方面的奖项之后，就猜到你就是仅辰的弟弟了，没想到你也报考了这所高中。”久夏断断续续地说完之后环视着整个展览大厅，神情淡然，却透着浓浓的哀伤。
　　“原来是这样啊。姐姐…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人，可是……”仅晔背对着久夏，努力压制着心中泛起的无边无际的辛酸苦涩，“算了，不说这些了，谢谢你带我来看画展，也谢谢你，还记得我姐姐。”
　　“我能为仅辰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有些话，是没有必要说出来的，比如，她对于仅辰的感情，又何止“记得”二字。

　　午后耀眼的阳光穿透玻璃，把莫大的画展大厅团团围住，巨大的寂静油然而生。在这个明亮寂静的世界好像一切都变得密不透风。

　　时间带着两人心中各自的秘密，以及对同一个人的思念款款而行。

　　（六）
　　7月5日，仅辰离开的日子。
　　久夏顶着烈日走向郊区的墓地，高考已经结束了，不久之后，她就要离开这个地方，去往另一个连回忆都没有的城市。那么最后几天，再去看一眼仅辰吧。
　　不新不旧的墓碑记录着春夏秋冬的痕迹，久夏把一束白色玫瑰放在墓前的石板上，然后静静地站在那里。墓地很安静，偶尔还可以听到从远处传来的鸟叫声，荒无人烟。
　　仅辰，之前在学校我做过一个梦，梦到你来找我了，还带了些洛丽玛丝的照片。后来我去网上找了，原来真的有这种花，只是我找不到，听说那种花很稀有呢…所以今天来看你，我就带了一束白玫瑰，你可不许嫌弃呐，那花我真找不到。网上说，洛丽玛丝的花语是对死亡的怀念，挺悲伤地寓意，但是我很喜欢……
　　久夏看着墓碑上那张仅辰的照片，似乎穿的就是初次见面时的那件绿色卫衣，只是照片上的已经变成了黑白色。伸出手，隔着塑料框架轻轻抚摸着照片，曾经那个神采飞扬，光芒万丈的她仿佛还在眼前，她自信地说，我的梦想是当一个运动员！而恍然之间，却仿如隔世，无论自己怎样努力，都已触及不到。
　　当初会为了一些事情闹矛盾，比如，你是否把我当成朋友。而这些，在死亡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明明只有两个月的回忆，却思念了整整两年，究竟是爱，还是执着？

　　仅晔会来看仅辰，不仅是因为今天是姐姐的忌日，他答应送久夏的画已经完成了，当然在送给久夏之前，应该先给姐姐来看一下。
　　他抬头，望向不远处，看到姐姐的墓前还站着一个人，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已与空气融为一体，是久夏。
　　仅晔无奈的摇摇头，那么热的天，也不知道她站了多久，好像感觉不到炎热似的。

　　“久夏，你也在啊。”
　　久夏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仅晔知道扫墓时的心情，也没多说什么，但是当他看到石板上的白玫瑰时，就郁闷了。谁扫墓会用白玫瑰？
　　“其实我想找的是洛丽玛丝玫瑰，也是白色的，可是这里没有，所以只好用了白玫瑰，也没什么，仅辰应该不会介意的。”久夏注意到仅晔看向白玫瑰的疑惑，解释着。
　　仅晔“扑哧”一声笑了，这是什么逻辑？随后又注意到“洛丽玛丝”四个字。“洛丽玛丝？我听姐姐说起过，她说这是一种充满悲伤却又让人着迷的花。”
　　“真的吗？也许仅辰也有和我说过吧，只是我忘记了，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在梦中看到这种花。”久夏惊讶的回头看向仅晔。
　　仅晔却被她的目光惊到了，眼眶红红的，分明是哭过了，在同学眼中坚强冷漠的久夏，竟然也会哭。而且是…为了姐姐。

　　“久夏，我和你说件事情吧，这是我心底的秘密哦，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一个人，你想听吗？”
　　“好啊，你说吧。”
　　“其实一开始，我爸妈是不同意我学画画的，因为姐姐已经朝着体育方面发展了，他们不希望有两个艺术生，所以那时……”

　　（七）
　　那时仅晔刚读完初二，专业美术学院就开始招生了，他想去读美院，就报了名。结果妈妈勃然大怒，说他是走旁门左道不好好学习，还把他用零花钱买来的画笔画纸都折断撕毁了。
　　他躲在房间里哭，而且觉得很不公平，为什么姐姐喜欢体育，就让她去学，但对于自己，却那么的苛刻。他只是想画画，为什么要那么无情的剥夺他拿起画笔的权利！
　　他还记得后来仅辰进来安慰他，告诉他要相信自己，名字什么的她也可以签的。但是如果考不上，以后就要好好学习，不要再想什么画画了，还答应等一下帮他去买考试用的绘画工具。
　　她要帮仅晔，因为只有同身为艺术生的她才知道，梦想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而追求梦想的道路，又是多么的艰难!
　　晚上，仅辰就去附近的百货大楼买绘画的工具了。后来发生的事情，仅晔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记忆像被抹上盐的伤口，轻轻触碰，就疼的无以复加。
　　结果，那里发生了重大火灾，有很多人被困在大火里，有很多人永远也走不出来了。

　　“这些年我每次想到这些，就好难过。我想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执着，姐姐一定还活得好好的。她已经考上了理想的大学，离梦想就一步之遥了，可是，就是因为我……我曾经想，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不是那个爱慕虚荣的妈妈，而是姐姐！姐姐那么好的人，又怎么会死呢…姐姐的死，换来了爸妈的妥协，他们同意我去学美术，但也已经和那所美术学院失之交臂了，因此现在我只能利用业余时间去学美术。如果可以，我宁可放弃一切，只要姐姐能活下来，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久夏现在还能想起那个夜晚，城市的东南边燃起通天大火，浓烟滚滚。她记得那个夜晚东南边的天际都是火红火红的，仿佛是上帝为了带走原本就不属于这里的天使，举行的一次盛大绚丽的宴会。之后的那半个月，百货大楼被烧成灰烬的消息一直占据着报纸和新闻的头条。造成的经济损失不计其数，而在那场重大火灾中丧生的人，多达数百人，包括仅辰。

　　黄昏的太阳斜斜的挂在天际，闷得让人难受。仅晔一直看着前方，却找不到焦点。之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从包里拿出一幅卷起来的画递给久夏。
　　“给你的，水平不够，将就着收藏吧，将来说不定就值钱了呢。”
　　久夏打开画卷，里面一个女生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跑步，另一个女生拿着矿泉水微笑地站在一旁，身后是万丈青阳。

　　斑驳的灰色土墙记录灰败的回忆/ 哀悼我无法触及的灵魂/
　　是谁守望无边的寂静/万物枯荣/逝者如斯
　　温热的风/ 冰冷的人/黑色的骨伞撑起墓地的天空/有你的地方就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