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二、昌平镇·西郊义庄 ...
-
昌平镇西郊。
义庄。
“啊呀,那东西竟然是人的肝脏。”夏惊秋仿佛才醒悟到,“我怕我要有三个月吃不下炙肉了。”那语气竟是颇为哀怨,听得展雄飞呆了一呆,而凤五则是玩味地瞟了一眼夏惊秋。
原来从夏惊秋在灰堆里扒拉出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后,展雄飞便面色一沉,掏出汗巾包起那焦炭样的东西,急匆匆地出了凤来楼,直奔向西郊义庄——停放昨夜那具死尸的地方。他从看见夏惊秋扒拉出来的那东西开始,心里面就隐约觉得有个怪异的地方,但却又一时想不出怪异在何处,因此想要再去查验一番。
夏惊秋则是对展雄飞“夺”了他找出的“物品”表示了强烈的不满,于是大义凌然、义愤填膺地跟了过来,凤五则喃喃说了句“我是凤来楼的主人”便也跟了来。
三个人围着那具布满刀痕、面目全非的尸体看了半天。
“呃……那个……我想说的是……”夏惊秋盯着那尸首讪讪道,“谁这么恨他?竟将他的脸给毁了。”说着,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没他俊美,不会有人划了你的脸的。”凤五好笑地看着貌似自恋地夏惊秋。
“呸呸呸,怎好把我和这么个丑人放在一起比较。”夏惊秋瞪了凤五一眼,颇是不满,“况且,你哪里看出他比我俊美了?”
“‘多情公子无情剑’,他是阮星枫。”展雄飞回答了夏惊秋的疑问。
“脸都看不出来了,你怎么知道他是阮星枫?”夏惊秋瞥了一眼展雄飞,“你少诓我。况且这阮星枫怎么说也是在江湖上排得上名次的人物,哪里这么容易被人杀掉。”
“阮星枫三年前曾与‘震臂猿’侯坤比过武,他的右侧肋骨处被侯坤的独门武器‘千钉掌’所伤,留有有一道旧疤。我正是凭此认出他便是阮星枫。”展雄飞扯开那尸体的衣服,底下赫然呈现出一道掌型伤疤,上面布满刺孔状的斑点。
“还有一点,阮星枫左臀上有一枚枫叶状胎记。”凤五扯下那尸体的裤子,掀过尸身,露出阮星枫那半边屁股。
“啊呀,你竟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知道。”夏惊秋顿时目瞪口呆,连看向凤五的眼神都有些复杂。半晌喃喃地嘟囔了两句,“只可惜这么俊秀的人却死了,肚子还瘪瘪的,估么着好久没吃饭了吧。死了的人还真是丑啊!”
“你说什么?”展雄飞猛地拽住夏惊秋的衣袖,一把把他扯了过来,“把你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呃?”夏惊秋好似被展雄飞这一动作给吓傻了眼,半张着嘴吱唔着,“那个……我说……死了的人还真是丑……”
“不是这句。”
“那个……可惜这么俊秀的人死了?”
“不对。”
夏惊秋抬眼偷偷瞅了一下展雄飞:“呃……他的……他的肚子是瘪的,而且好像太瘪了,怕是好几天没有吃饭……”
“正是!”展雄飞面露喜色,“噌”地一声抽出随身佩刀,将那死掉的阮星枫的肚子给划了开。
“啊呀!原来你好这口!”夏惊秋大叫一声,嗖地一下想要躲到凤五的身后。忽而又想起凤五刚刚扒了那阮星枫的裤子,突地打了个激灵,连忙转身躲到了梁柱后。
展雄飞并不理会,只是将那伤口扒开仔细地看了看,而后又探手在那肚皮里摸了一圈,又掏出他先前从凤来楼带来的焦炭样东西放在阮星枫的肚子里比了比,一直紧皱的眉头这才微微有了些舒展:“原来如此。”
“那人好生残忍啊!”凤五却不由地皱了皱眉头,似乎已经明了。
夏惊秋闻言从梁柱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来问道:“谁残忍?”
“凶手。”展雄飞心道这凤五果然是个聪明人,又看了看抻着脑袋的夏惊秋,“我检查过阮星枫的尸首。他的身上有深紫色痕迹,说明他死前曾被人捆绑。而他脸上的伤和颈上的勒痕则都是死后造成的。展某一直疑惑的就是这阮星枫是怎么死的。直到刚才听了你那一句话后,我才发现他竟是被人活活扯出内脏而死。那上吊不过是伪装而已。”
“啊呀!”夏惊秋又是一声惊叫,“那肝脏在腹内,不开膛破肚怎么取得出来?”
“所以说这人残忍。”凤五接口道,“那人用了不知什么如钩子般的物件硬是从喉咙伸进肚里,搅穿了胃壁,将肝脏硬生生从口里拽出。故而尸身完整,一时让人不察。”
“正是如此。”展雄飞伸手扣住那阮星枫的下颌,掰开他的嘴道,“你看他口中喉咙有撕裂的痕迹,齿间有凝血,唇角亦有裂痕,是有什么巨物从他的口中拖出。”又扒开他的前胸,“适才我探手检查,发现其内脏有被外力扯动的痕迹,而且独独少了肝脏。”他又指着那团焦炭样的物体,“这是夏惊秋从灶坑里发现的东西,我经过对比,肯定这就是阮星枫被勾出的肝脏。”
“啊呀……太恶心了。”夏惊秋的脸色霎时难看起来,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究竟是什么人……呃……想出这么歹毒地杀人手段。这阮星枫又是得罪了什么人啊?割脸不说,还挖出肝脏丢到灶坑里焚炙?!啊呀呀,这地方不能呆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一边说,一边欲转身就溜。
“你不是来见我这位‘老朋友’的么?夏惊秋?”凤五突地拦在门口,抚了抚鬓角垂下的一缕发丝,幽幽地说。
夏惊秋“啊”地一声立马定住,清亮地眸子转了一转,讪讪地说:“那个……那个我胆小,武功也差,这里太凶,不宜久留,不宜久留。啊哈……我改日定当再来拜会凤老板。”
“可我这凤来楼里发生了此等人命案子,只怕有一段时日不得开张……”
“没事没事,我可以等什么时候开张了再来。”夏惊秋心下道,这么诡异的事情,我再不跑就是傻子、呆子。
“那就不需要了。”凤五一把抓住夏惊秋的胳膊,“人人都说夏家小公子聪明绝顶,连那有名的‘沧海珠泪’‘美人玉脂’都能找得到,何况这区区杀人凶犯呢!”说着,便扣住了夏惊秋的脉门,“你就当帮我这‘好友’一把吧。”
夏惊秋此刻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叫你乱攀关系,这下好了!谁都知道这凤五的性子奇怪,你自己到上赶着贴过去。还有,你老子让你好好练功吧,你不好好练,这下子好了吧,脉门给人家扣住了。”他一边腹诽着,一边干笑着,“哈哈,这个……在下武功低劣,怕是帮不了凤老板什么忙啊,哈哈……”
“你若是肯帮我和展捕头查出凶手,我那‘迎风醉影’包你一年免费品尝,如何?”凤五也不松手,只是慢慢地丢出筹码。
“你这是威逼利诱我!赤果果的威逼利诱!”夏惊秋心里大叫了一声,就拜倒在了“迎风醉影”的脚下:“这个……好吧,我答应了。”
就这样,在展雄飞未表明态度的情况下,实际上也是来不及表明态度,夏惊秋和凤五就堂而皇之地跟着展雄飞住进了昌平镇平安客栈的天字一号房里。展雄飞很是郁闷地看着他二人:“凤老板,你的家不是就在这里吗?”
“可惜那里成了案发地点,我可不想回去住。”凤五倒了杯茶,细细地饮了一口。
“夏惊秋,这里有很多客房,你能否从展某的床上下来。”展雄飞有些头疼地看着正在他的床铺上按来按去地夏惊秋,“你若没有银两,展某可以代为支付。”
“你竟然认为我会缺钱!”夏惊秋猛地站起,送了展雄飞两记白眼,“谁不知我们夏家家大业大,富可敌国。你竟然会以为我缺那区区几两银子。本公子不过是要看看你这床铺是不是这家店里最松软的罢了。”说完,便走出房门,让店小二送纸笔上来。
“你要纸笔做什么?”展雄飞围着桌子坐下,有些奇怪。他一直摸不透这夏惊秋的性格。记得他第一次遇见这个家伙是在武林泰斗金玉枝举办的珍宝拍卖大会“饕餮宴”上。那夏惊秋就一副纨袴子弟的模样,拍了一幅前朝皇宫珍品《凝宫凤羽图》,还为身边陪宴的江南名妓柳丝丝花了上万两买了一支玉簪和一盒产自西域的胭脂。后来听说他老爹请了高手将他抓了回去,不曾想又在这昌平小镇遇见了。可这次他给展雄飞的感觉,比上次更加不如,除了“纨绔”“风流”“败家子”的名头,怕还要添上“胆小如鼠”之类的词汇。只是此刻看他淡然坐在桌前,凝神闭目,仿若换了个人一般。
“我有几个疑问尚不明白。”夏惊秋拿笔在纸上写了个“一”字。
“什么疑问?”展雄飞和凤五异口同声问道。
“第一,这阮星枫为什么会死在凤来楼的厨房里?他难道不能死个更好的地方吗?比如镇上的旖香园我觉得就比凤来楼合适多了。”夏惊秋没有抬头看到凤五那抽搐的嘴角和似要掐死他的眼神,自顾自埋头边写边问。
“第二,那阮星枫的武功不说多高深,至少你展捕头和凤老板要想杀他,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杀得了的。毕竟人都是会反抗的,他怎么就被人给捉住,还给杀了呢?要知道武林中人的警觉性都是很高的。”
“哦?你觉得是……”展雄飞闻言似乎有了些眉目。
“我猜应是熟识的人。”夏惊秋用笔头点了点他面前的纸,“而且还是关系匪浅的人。”
“第三,杀他的方式。杀人有很多种,可以拿刀捅死,可以下毒毒死,可以丢水里淹死……这些都是一些轻松省劲儿的法子,可是那人什么都不选,偏偏要找个东西费劲儿地把阮星枫的肝脏勾出来,还不勾什么胃啊、肠子啊之类的,说明这人认为阮星枫是个黑心肝或是没心肝的人。而且脸死后被割,说明那人恨极了这张俊美的脸。”夏惊秋慢悠悠地放下笔,给自己斟了杯茶,“也许阮星枫就靠这张脸勾搭人的啊!”
“凶手估计是个女人。”展雄飞点点头,“我原也这般想的。那阮星枫‘多情公子’的名号也不是空得了的。他本就生的俊美,文采又好,端的是文采风流,确实是许多女子倾慕的对象。这爱慕的女人多了,难免会出现些由爱生恨的事情来。”
“啧啧……要是女子,只怕这女子的手段过于毒辣了些。消受不起,消受不起。”夏惊秋咂了咂嘴,转而想起里江南名妓柳丝丝,“还是我家丝丝温柔,断不会这样对我。”
“我到认为也许是个男人。”凤五突然缓缓地开口道,“曾闻阮星枫的面相有些阴柔,也极招某些龙阳之好的男子喜爱。”凤五说着这话,却瞟了一眼夏惊秋。
本在悠闲饮茶的夏惊秋被凤五这么一瞟,一口茶水呛了喉咙,“噗”地一下全喷了出来。只可怜我们那耿直的展雄飞展捕头还未搞清楚“这凶手为何是男人”的问题,就被夏惊秋喷了一脸。
凤五脸色却未有何变化,只是眼帘一垂,盯着手中的茶水叹道:“这男子之爱有时也半点不逊于男女之爱,有时更激烈非常。爱之深,恨之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