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若诺成灰

3、Story two：呼叫转移

　　Story two：呼叫转移

　　周五下午，正忙的时候，刚刚结束会议，正对着一堆儿报表用指尖折腾头皮，躺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很简单的NOKIA直板手机，屏幕一闪一闪，来电显示归属地未知。深呼吸，强按下所有的不耐，扯扯嘴角，习惯性地礼貌微笑：“您好，我是小林。”电话那头一阵爆笑。
　　强忍住骂“三字经”的冲动，我沉声问：“您好，找哪位？”
　　“林键你小子也有装孙子的一天！”
　　电话那边的粗嗓门让我有一丝恍惚：“你……哪位？”
　　“我是大东子，你没忘吧？”一句话让我清晰地想起五年前睡在上铺的那个每天都在打呼的胖子油乎乎的脸，然后，真心地笑了出来，不觉提高了声音：“大概你化成灰，我都会记得。”
　　周围有几个同事抬起头来看我，我才后知后觉地重又低下了身子，听电话那头大东子的傻笑，还有关于我换号码没有通知老兄弟的絮絮叨叨。
　　我的笑声难得再次爽朗，强烈地连胸腔都仿佛有热血涌动。
　　简单叙述了这五年工作的不顺，问候了还在W城奋斗的老同学，不经意地问一句大东子是怎样拿到我电话号码的，大东子疑惑地反问一句，难道不是你老婆告诉我的？
　　我笑骂着“怎么可能？哥们还单着呢！这没钱没车没房，哪里有女人愿意嫁给我？”
　　大东子顿了半晌，郑重其事，“我想至少当年的陆璐是愿意的。”
　　如若他不提，也许我再也不会想起那个陪了我七年的女孩。
　　“她……还好么？”身体比理智诚实。
　　“你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呢？”大东子转了个话题，“不过接电话的那个女人听起来挺知性的，我还以为是你老婆呢！”
　　“嗯？哪个电话？什么女人？”
　　“就是原来你在W城用的号码呀！”大东子兴奋极了，“说不定是哪个暗恋你的女人！”
　　“怎么会呢？”虽然这么说，还是难免有一丝自豪。
　　“我打电话过去一听是女人的声音就忙说打错了要挂电话，”他在电话那头喝了口水，“结果她直接问我是不是找林键，我说是，她就把你现在的手机号给我了。这肯定不是第一次，所以我以为是你老婆在帮你呼叫转移呢！”
　　他这么一提醒，我倒真想起这几年，陆陆续续的，是有些老同学忽然联系上我，原以为是他们之间相互转告，没想到是这么个缘由。当年离开学校的时候，意气风发，一毕业就把手机号码注销提着行李来的了S城，连半点犹豫都没有。本以为会有大作为，没想到五年，换了三家公司，依然是底层跑腿的小弟，于是再也没主动联系过那班老同学。
　　挂电话之前，大东子千叮呤万嘱咐下回换联系方式一定要通知他，最后笑着要求如果我和呼叫转移女人有进一步发展一定要请他这个大媒吃饭，我敷衍地答应着，却也真的好奇了起来。

　　晚上躺在宿舍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上铺的小何呼噜声响起的时候，我终于忍无可忍地到客厅的沙发上点了一支烟，然后在烟雾缭绕里想起陆璐。
　　那一年，我们高三，我刚刚学会抽烟，没事就点一支吐烟圈玩，陆璐看到了总会皱着眉头从我手里把烟抢走，通常我总会很生气地抢回来，如果她把烟扔在地上踩灭了，我就再点一支，堂而皇之地斜眼看她，时常以她气到抽泣结束争执。好像有那么一次，碰巧心情好就问了她一句，难道不觉得抽烟的男人比较有魅力么？她说“我是你老婆，我只要你健康”。她那时候认真的神情真好看，所以那一次她从我口袋里搜走了大半包烟扔到河里，我没有说话。后来呢？依旧我行我素，烟还是没有断过，也未开始在乎她是不是看到了。依旧是她气哭了，然后过会儿自己想开了，来拉我的手。
　　不由得想起大东子下午的那句话，当年的陆璐是愿意嫁我的，原来不曾想过，现在想来却是信的。这便是陆璐，爱了便会掏心掏肺的陆璐。
　　陆璐，陆璐，今天之前的林键做梦都想不到，在他临近三十岁的某个夜晚，他会如此地思念你，比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更甚。

　　深夜浅梦，和衣躺在沙发上，不时被梦惊醒，明明已经忘却的往昔一点一点倾注在梦里。
　　树荫里的初见，年少的轻狂，仓促而蛮狠的吻……当年的林键幼稚、自私、大男人，半点强处也无，何德何能让那么美好的陆璐爱的真心实意？
　　这又是一个意外，我从未想过我回想其往昔会流泪，可每一次梦中惊醒的时候，腮边未干的泪痕凉凉的那么真实，恍惚中思绪定格在某些瞬间。幸福的，悲伤的，从十七岁的尾巴到二十五岁的伊始。
　　闭上眼，脑中满满的都是陆璐，十七岁青涩勇敢，十八岁明媚娇羞，十九岁清秀可人，二十岁端庄气质，二十一岁沉稳安静，二十二岁敏感多愁，二十三岁沉默忧伤，二十四岁终于浑身是伤，大概是我让陆璐敛了光芒。
　　这么多年以后回想，我才明白莽撞无知的林键浪费了陆璐最好的年华。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是现在的林键遇到陆璐，一定会用尽力气死死抱紧她，深深地刻进生命里。
　　有人说过，即使是对的人相遇在错的时间，那么就什么都不对了。
　　所以，陆璐遇到林键，错的那么离谱。
　　晚到多年的悲伤撞击在心扉，在大大的S城的某个小小的房间里，临近而立的男孩低低地哭出了声音。

　　刻意地去遗忘那天夜里的脆弱，连带呼叫转移事件也被略去不提，再一次想起来是大东子来S城出差。
　　在他心平气和地吃下第五对辣翅的时候，我才相信坐在对面的那个瘦子是大东子。他憨憨地笑着，告诉我W城里的兄弟们的现状，又掏出钱包指着照片炫耀他和乐融融的幸福家庭，然后，猛然想起那个电话女孩，兴冲冲地问了结果，然后不甘心地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号码塞进我手里。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她的声音轻轻的，只一个“喂”就让我心底一片慌乱。
　　是陆璐，难以相信的是这么多年了我竟然还能够这么轻易辨别出她的声音。
　　慢慢把手机贴在耳边，“你……还好么？”
　　终于，有些许成熟的林键在问十二年前那个在树下仰头告诉我她叫陆璐的那个女孩，你还好么？
　　在她回答之前，我心底瞬间翻腾着好多的答案，也许她会哭着和我说她过的很不好，也许，她会说这几年她还想着我，又或者她哽咽着主动解释为什么她会用着这个号码。而她只是平静地回一句“我很好”。我在等她下一句反问一句“你呢”，然后自然地接一句“我很想你”，可是，等来的只有沉默。
　　很久，电话那头有糯糯的声音，“妈妈，爸爸叫吃饭了。”声音慢慢清晰，我的眼前甚至浮现出穿着灯笼裙的小女孩爬上她膝头的模样。
　　“如果没事，我挂电话了。”她的声音终于还是响起来。
　　愣了半晌，我才后知后觉地回了一句“好的，再见”。在她挂掉电话之前，我还听到了她的一声怒斥“文佳佳，你洗手了没有？！”握着电话，“嘟嘟”的声音慢慢把我拉回现实，我无法想像她严母的形象，从前，她连说话都不曾大声，终于，失落盈满了心头。
　　失去的时候也并没有多难过，没想到，五年以后会这样舍不得。
　　是我太天真，以为有些人，有些感情，永不会变。
　　也许，真的印证了那句话，不懂珍惜的人，不配幸福。
　　我想珍惜了，我回来了，而我的陆璐从此只在回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