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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封信 ...

  •   第四封信,我們是朋友

      耳邊聽到小焰每天準時在清晨的吼叫聲,像鬧鐘一樣鼓動著蓮城焰椎真在睡夢中朦朧的耳膜。他翻了個身將整個人縮在棉被裡,為自己的睡眠時間再爭取多一分一秒。啊…小焰的叫聲愈來愈大了,再過不久弟弟就會過來抱怨一番了吧。
      就像「昨晚你又徹夜不眠打遊戲了吧…」什麼的,想著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焰椎真認命似的離開被窩緩慢地爬起床。眼皮還沒完全瞪開就習慣地打開了閣樓的窗,在花園吼叫的小焰看到他把窗推開的身影才立即安靜下來。
      簡直比鬧鐘還要好用,小焰比主人自己更曉得作息時間。
      被窗外刺眼的朝陽直接照射,深秋寒冷的海風拂面而來,焰椎真直打了個哆嗦,頭腦立即清醒了不少。他打著呵欠地換上校服,然後下樓將早飯捧給已經等得不耐煩的小焰。
      看著牠狼吞虎嚥的樣子,每天都會浮出「明明不是我拾回來的狗,怎麼就要我照顧」的想法。但摸摸牠黑白雙間的溫暖皮毛,腦袋想著今天該翹誰的課、新遊戲買了沒有、昨天跟誰幹上一架…這些雜七雜八的事,已經成了習慣。

      說起來…那封信「寄出」後,已經過了四天。
      焰椎真想想都覺得很奇妙。
      最初把回信放進「信箱」,其實完全沒有會寄出的把握。因為要寄給身處在兩年前的時空的他,他真的會收到嗎?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焰椎真早已料到會失敗告終。
      所以當兩天前打開信箱發現信竟然不見了的時候,簡直是欣喜若狂到極點。
      但之後他冷靜下來又猜想,信不見了又不等於一定是寄到愁生那裡去,說不定這次信又寄到兩年後去了,或更早的時候去了,那該怎麼辦?想著想著又頹喪起來。
      他始終覺得,總不可能這麼順利吧?
      吃光了早飯的小焰歪著頭不解地凝望頭髮還是翹得亂七八糟的主人,只見他一時心血來潮又往花園的後方走去,便迅速地跟在身後。
      站在孤伶伶的箱前,焰椎真心想,這次會不會收到他的回信?
      空想只是浪費時間,最後他還是一鼓作氣地拉開了木箱的門。黑洞般的內裡得以再次重見天日,這次等待著他的卻不再是空洞,而是依舊非常熟悉的泛黃信封。
      跟過去唯獨有點不同的是,這次信封上的收件欄,用了黑色墨水筆清楚地寫上「蓮城焰椎真」這個名字。
      腦海內最後一絲瞌睡蟲立即消失無蹤,只有小焰聽到主人突然驚呼的聲音。

      「我說…你今天早上吃錯藥了?」看見自己老哥從今天早飯的時候已經格外囉嗦,聲音比平日還要響亮,嘴角又不自覺地掛著大咧咧的笑意,連他也忍不住吐糟,今天早上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嗎?
      最奇怪的是焰椎真的反應,聽到弟弟的吐糟不單沒有立即反駁,反而捏了捏臉說「我臉上沒有什麼吧?」,果然很不尋常…弟弟不禁打了個顫,這感覺真嘔心。
      「對了,老媽…你知道住在這裡的上一戶人家是怎麼樣的人嗎?」吃著早飯,焰椎真又突然沒頭沒腦地問道,明明時間已經不早了。
      「上一戶人家?怎麼突然問這個…嗯…這個我也不清楚啊。」
      「那你知道他們因為什麼原因搬遷嗎?」
      「…聽說是發生了些很突然的事,才搬走的。不過是什麼事我也不知道…話說,你怎麼突然對這感興趣了?真不像你耶。」媽媽咪起眼睛狐疑起來,這兒子一直都不問八卦對身邊的事毫不在意,今天卻一反常態。
      「沒什麼啦,只是想知道。」焰椎真含糊地回答,把牛奶一飲而盡後就迅即地拿起書包,將打聽的任務拋給媽媽「老媽你跟附近的鄰居也挺好的不是?問問他們上一戶的人家是怎樣的…還有他們搬到哪裡去。」
      「你還真奇怪…好啦我幫你問一下就是了。」
      「謝啦。」
      看著兒子已經一縷煙跑到玄關去了,媽媽卻突然想起一件事立即喚回了他「焰椎真。」
      「恩?」
      「…你星期天有空嗎?」媽媽有點難以啟齒地,小心奕奕問道「這個星期天…打算去探──」
      「沒空。」焰椎真還沒聽完就不快地回絕,坐在玄關穿上鞋子。
      他知道要去哪裡,也知道要去見誰,但每次一觸發這個話題就讓他打從心底厭惡,更不想跟那個人見面。
      「焰椎真!」媽媽起身追到玄關,站在他的身後。
      「我說過不要跟我提起他。」
      「可是…」
      每每提起這件事必定會吵架收場,媽媽沉默了半晌,才苦澀地說道。
      「他始終…是你的爸爸。」
      「總之我不會去見那傢伙,也不要跟我提起他!」焰椎真憤恨地咬了咬牙,沒顧及身後媽媽蒼白的臉龐,就把大門狠狠地關上。

      …他把我們都害慘了,幹了那麼多好事,怎麼老媽還要念著這個人渣。
      架起腳踏車,穿過海邊的林蔭大道,焰椎真內心的憎恨並沒有消減,惡劣的情緒無處宣洩,只能用力地加快速度,四周的風景轉移得更迅速,風在他耳邊呼呼吹過。
      那個傢伙,他的父親,現正在牢獄服刑中。
      (幾乎從沒有對這個家作出任何供獻,卻不斷招惹事非,害我們一直活在別人的嘲笑輕視之中,還要不斷搬家為了不讓別人知道家醜…這傢伙還不知恥,竟然幹下這種事…害我們在別人面前都抬不起頭來。)
      他是個慣犯,嗜酒得無可救藥,一天二十四小時保持清醒的時候可能還不到十小時,醉酒的時候還會對妻兒施暴。
      從小到大被周圍的人鄙視嘲弄,甚至毒打,已經徹底摧毀了焰椎真對人的信任。不中用的雙親無法扭轉這局面,且陷入了更嚴重的境地之中,令他們不得不為躲避別人的白眼,逃到遠離人煙的海邊小鎮來,這一切足已把他推向絕望的深淵。
      焰椎真自嘲地笑了,那傢伙終於入了獄不再在家裡,他反而鬆了一口氣。這次也應該能夠在這裡待久一點了吧…長時間於四處飄泊般,他連好好待在一個地方結交朋友的機會都沒有,這十六年就如此活在孤獨之中。

      可以依靠的人,一個也沒有。

      「所以,我們從今天起就是朋友了。」
      那句說話他曾經對很多人說過,每次都有著憧憬,卻只有一個人在知道他的處境後仍然答應了他。可惜年代太久遠,記憶已經模糊掉,連他的樣子都已經忘記了,名字麼?他還趕不及問對方,就已經要離開那個地方。
      如此來去匆匆的走馬看花,卻彷彿哪裡都容納不了他,嗚呼哀哉。

      焰椎真從口袋取出那封在兩年前的時空寄給他的,信上寫著自己名字的信封。
      原本滿佈陰霾的臉緩和了,笑容不由自主地流露。
      那是寄給他的信,即使無法跟對方見面,也是一封屬於蓮城焰椎真的信。
      這封信在提醒著他,他還活著。

      是的,我和他,也如此真切地活著,活在兩個不同的時間。

      ****

      給,焰椎真。

      你好,焰椎真。收到你給我的回信,看畢後我嚇了一跳…原來我寫的東西竟然寄到兩年後的時空去麼?這真的很神奇,明明那只是我製作失敗的鳥居而已,我可是什麼特別材料都沒加進去喔。不過我還是相當好奇,兩年後的時空到底是怎麼樣呢?請務必把兩年後的今天的報紙拍下來給我看看,最好把報紙也剪下寄來,不然我很難相信你說的話喔…

      ──開玩笑的。你不必拍什麼證據或剪報,就算你不這樣做,我也會信你。要說為什麼的話,就是因為你是蓮城焰椎真吧。而且原本空無一物的「信箱」竟突然出現了一封信,你又不是我的鄰居,這麼離奇的事也無法解釋吧?
      最重要的是,你相信你。
      因為你是我的朋友。
      所以你也不用道歉,我並沒有感到不快,也不覺得你給我的回信是惡作劇。坦白說,寫了那封信後我並不期望會有人回信給我,然而你卻真的看到了,也真的寫了回信寄給我,我是真的真的很高興。
      焰椎真,謝謝你寄予了我回信,讓我知道你的存在,即使是在兩年後的未來也好。
      我也希望,之後會再收到你寄給我的信喔。

      那麼容我再介紹自己吧。我的名字是碓冰愁生,初中三年級學生。不過換算一下兩年後的歲數,我其實應該比你大一年級吧。恩,所以不用叫你焰椎真哥哥呢。不過巧合的是,我的確是有在養狗,狗屋也是紅色的,而且牠的名字也是叫小焰呢。我覺得小焰這名字很好聽啊,絕對沒有在笑你喔。但竟然連名字都一樣,會不會其實我們在養的是同一只狗?想想兩年時光的差距,也許真的有可能發生呢。
      我家的小焰最喜歡吃餅乾了,而且是蕃茄味的。
      那麼焰椎真,你知道在附近的海灣東側的堤岸上,立了一個高高的訊號燈塔嗎?我經常都帶著小焰去那裡乘涼,因為站在燈塔前的感覺彷如站在海中心一樣,三面都被海洋圍繞,浪花不斷拍打著的感覺真的很好。
      有空的話,你也可以去逛一圈吧。

      還有,既然你負起責任了,那你收到信後請回信給我。
      我等待你的回信。

      以上。

      ****

      冰寒刺骨的海風呼嘯地吹拂焰椎真的耳膜,翻飛他金黃亂翹的髮尖,撩撥他隨性的衣領。腳下的小焰彷彿感受不到海風的凜冽,高興又熟悉地帶領著主人步到屹立於海中央的訊號燈塔前。燈塔是毫無生氣的灰白色,卻在最後一絲夕輝照耀下染成生動的琥珀色彩,瞧海上轉動射出淡黃光柱的訊號燈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一夜的工作,射燈一明一滅地閃爍旋轉,向遠方的海岸線映照著一點光芒。
      焰椎真站在燈塔下,任狂風拂拭皮膚,傾聽著四方金波拍打洶湧浪濤,視界天海融和,猶如置身海洋中心。看著不停翻騰的浪花,內心的所有鬱悶好像一下子被風吹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愉悅與感激。
      他明白,愁生為什麼會喜歡這裡。
      即使愁生並不在他身邊,不需要言語解釋,他也了然於心。

      焰椎真閉上雙目,嗅著海水味道,想像著。

      腦海內浮現出愁生在兩年前的時空,站在同一個位置的模樣。
      一樣的海風,一樣的景致,一樣的浪濤,一樣的燈火,一樣的味道…一樣的小焰跟隨在身邊,毛茸茸的身體很溫暖。
      一如既往的自然。
      自然得令焰椎真有種錯覺,愁生現在就站在他的身邊。
      時間瞬間停頓,只要他張開眼睛,就可以看見愁生瞧他微笑。

      一切都如此一致,只差時空錯過。

      「是啊…竟然也叫小焰呢。」
      焰椎真彎身抱著黑白色毛茸茸的小焰,牠輕輕地擺尾撒嬌。
      「你跟以前的主人也經常來這裡嗎?」
      愁生說小焰最喜歡吃蕃茄味餅乾,可這卻無法証實真偽,因為蕃茄這東西永遠不可能出現在焰椎真的手上。
      「同樣的名字…真有可能這麼巧合嗎?」
      但不相信巧合,就等於否定了自己能遇見愁生的可能性。

      遇見他…麼?

      …對,我想見愁生。
      不是文字,而是面對面的,如此真實的相見。

      蓮城焰椎真的腦內第一次浮現這份渴望,卻隨即又被否定。
      跟兩年前的人相見,怎麼也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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