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恕》桐晨

1、宽恕

　　楔子
　　断情崖边，一女子伫立在石崖的极端，凉风吹拂，那颤巍巍的崖尖，似要脱离掉落，砸在女子身旁，想与她一起度过漫长又孤独的等候时光。
　　一身白衣，似雪莲，晶莹而圣洁，绝世倾城的脸庞，仿佛冬日雪山，冰冷刺人，霜眸直直的望向远方，模糊又清明。
　　耀日灼红了半边天，夕阳映在面前。
　　她，依旧在等。
　　手指莹白，紧握利刃，一动不动。
　　霞光只剩一束，漫步脚声由远及近，渐至身后，最终停下。
　　银丝镶边掩不住与生俱来的贵气，墨发青眸，宛若仙人，周身却涌出沧桑的悲伤，可惜背对的女子无心去猜，无力去想。
　　“新晴....”似是呼唤又似惆怅叹息，男子的目光只随眼前人。
　　女子身形一动，没有回头，只是轻启朱唇：
　　“弈寒，你我情既尽，勿须多言，亮剑！齐斩孽缘，往后再不相见！！”
　　说罢，不待男子反应，握剑直刺而去，一招一式，凌厉皆是杀招。
　　既是无缘，有何能继续缠绵，不过逢场作戏，徒增伤害。
　　男子尚未出鞘，一味躲避，堪堪接下利刃，手臂震得麻痛不止，却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脸上流露哀伤，苦笑亦不出。
　　“叮——”铁鞘震落。
　　女子定住身形，剑尖直指对方，冷漠如冰，厉声道：“出剑！”
　　男子不去拾剑，牵强一笑：“我说过，永远不会对你拔剑。”
　　怎料女子也苦悲一笑：“你亦说过，此生定不负我！”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世间多情，唯有男女之情可望而不可及。
　　更何况，爱比恨更难宽恕。

　　第一章
　　天晟国，皇帝赫独登高位，俯瞰天下，登基二十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现如今，江湖平静，平淡无忧，唯一值得令人新奇的是，丞相之女东方新晴，两月前在与当今太子弈清成亲当天任性逃婚，至今未归，杳无音讯。
　　皇帝勃然大怒，欲下令诛其九族，幸而东方丞相为人清廉，半世为天晟呕心沥血，忠心耿耿，而得群臣齐心劝言，才免于被杀，只停其职至其女归来，再做定夺。
　　然此时
　　香山脚下，一女子身着素衣，背着包袱，流连于犹如神仙仙境般的香山美林中，野花娇嫩，微微散发沁人幽香，即使世外是严寒冬季，也丝毫不影响香山的百花争艳，而堪比花儿的女子有着更令人沉醉的迷人相貌，灿笑亮人，精致白皙。
　　采一朵粉红月季，轻嗅其香，展颜一笑，天地黯然失色。
　　忽闻远处有刀枪的摩擦碰撞声，于是悄悄随音而去。
　　只见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在空地中互相厮杀，红衣人招招致命，气势汹汹，黑衣男子虽也武功高强，但还是处于下风，稍不留神，身上已经多了许多伤痕，有了伤，自然体力不支，勉强抵挡，也只能暂缓一时。
　　正在胜负将分之时，一白衣女子自丛林中腾空而跃，白绫飞出，缠绕在黑衣男子腰间，眨眼间，便将黑衣男子救走，消失在茂密的树叶枝杈间，令红衣男子一时无处可寻。
　　东方新晴在山壁间找到一处石洞，将男子扶进去，摸出随身携带的伤药，低头为他疗伤。
　　一举一动都落在男子眼中，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甚至忘记了伤痛。
　　此刻的他好像忽然明白，此生此世，活着，只为等她！
　　回眸，望见他傻笑的模样，也轻轻笑了起来。
　　情愫绕心，已无须再多说什么，一根无声无息的红线悄悄缠上他们的心，牵住他们的情。
　　他们，注定生死纠缠！
　　“在下弈寒，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东方新晴嫣然一笑，“小女子新晴！”
　　“弈姓...公子是皇室之人，想必就是当今才智有谋，可惜非嫡的二皇子殿下吧！”
　　猜出对方身份，却依旧玩笑言语，没有丝毫惧怕之色。
　　弈寒佩服她的豪情，同时也欣赏于她的落落大方，不似普通人家的子女。
　　“何人敢紧追殿下至此，欲致于死地？”
　　聪明如东方新晴，怎会不知，会有如此一问，不过是想试试他是否对自己有信任之意罢了。
　　“这...实不相瞒，据在下猜测，是兄长。”
　　犹豫之色一闪而过，随即释然。
　　既然决定倾心，又哪会在乎结果，即使会因此而粉身碎骨，怕也只有心甘情愿。
　　“太子弈清？”脸上闪过一丝古怪，弈寒读不懂，也就没再追问。
　　“嗯！”对于异母兄长的残杀，弈寒也感到痛心。
　　两人就此打住话题，相视而笑，无言中弥漫温馨。
　　不是一时冲动，是不悔的抉择。

　　十日后
　　太子弈清的红衣杀手，最终还是寻到木屋中，恰巧碰见外出拾柴的弈寒，双方拔剑而迎，刀光剑影，杀气连连。
　　在屋中烧饭的东方新晴，闻声寻出，神色大变，立刻回屋提刃而出，但对方似乎是有备而来，几个起落的功夫，又从灌木中蹿出几条红色人影，加入了战斗。
　　显而易见，即使两人的功夫数一数二，但面对人海战术依旧有些力不从心。更何况对方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很快，两人便落了下风。
　　刀锋一闪，刀光滑过青眸。
　　“叮——”弈寒生生硬接下劈向新晴的利刃，却给了身旁一直虎视眈眈，蓄势待发的红衣杀手袭击的空挡。
　　衣襟划开的声音比眼前直逼的剑更刺痛新晴的心，殷红的血珠在空中划过一道艳色弧线，湿红了她的双眸，瞬间化为地狱而来的罗煞，疯狂的收割着人命，杀红了双眼，将惊讶中的弈寒挡在身后，不去在乎对方的想法，只是一味厮杀。
　　眼前渐渐回归于黑暗，终于支撑不住直倒在地，透明的汗珠爬满她璞玉似的脸庞，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捞起一般湿透了全身。
　　只来得及在闭眼前，收进心爱之人的痛苦与无奈，听见他说：“对不起！”
　　她想说，无论是否会有今天，他都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与被爱相比，她更想为一个她用尽全力去爱的人付出一切，何况仅仅只是一条生命。

　　第二章
　　再次睁开双眼，看着周围奢华高雅的摆设，新晴怔怔的躺着，似无心再去猜测，心里念的想的都是弈寒，担忧他现在的处境。
　　屋门被打开，进来的是一个文雅公子，衣着鲜丽华美，一看就知不是一般的皇亲贵族。
　　新晴猛地坐起身，直直的盯着来人，黑曜石般的双眸，暗含警惕，隐隐猜到了对方身份，只待对方开口。
　　“你终于醒了，你可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真是让我担心！”
　　男子语调轻佻，像是与相识已久的朋友一般向她埋怨。
　　脸上笑容温柔的无可挑剔，丝毫看不出半点虚假。
　　这个人，很危险。
　　脑中传达着这样的信息，尽量不暴露情绪的，开口问道：“你是谁？”
　　“呵呵！”那人轻笑一声，“冰雪聪慧的京城第一才女，还会猜不出在下的身份？”
　　“太子殿下？！”虽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凭我们的关系，无需这么疏远吧。”
　　话中有话，令东方新晴脸色一冷。
　　“小女子不知殿下何意！”
　　“呵呵！”脸上仍是笑眯眯的，语气带上了淡淡的哀怨，“真是让人伤心，你我的婚事可是父皇亲自定下的，新晴这样说，万一有不好的事情牵扯到岳父大人，我可是不想看到的，难道新晴你...不在乎吗？”
　　最后一句，变得十分轻柔，像是情人之间的低声呢喃，而在新晴的耳中，却是最刺耳的威胁。
　　脸色一凝，冰冷的看向一旁将生死如此轻描淡写的人。
　　无言，无语。
　　空气仿佛凝结，一冷一热，火光在空中交织。
　　不道其意，只是，一个赌约罢了。赌上真心。
　　窗外，已是冬季的天空，飘起了稀疏冰雪。
　　天晟国，要变天了。

　　第三章
　　半月后，皇帝为庆二皇子平安归来，特大摆酒宴，轻歌曼舞，乐声透过大殿外，传到殿外站在角落的女子的耳中。
　　女子斗篷下的清丽面容，有紧绷渐渐放松，姣好的唇边勾起一抹平静的笑。
　　他，没事就好。
　　随即转身离去，此时殿中一蓝色华衣男子缓缓踱出门外，望着远去的背影，依旧带笑，眼神变得狡黠又深邃，让人像是掉进了冰潭，昏暗中探不到底。
　　好戏，才刚刚开始。

　　次日清晨
　　太子弈清径自走入东方新晴的房间，看着正在梳妆台的美丽女子，玉般细指拿着木梳，慢条斯理的挽着发髻。
　　东方新晴看向来人，见怪不怪。
　　“太子殿下虽与新晴有婚约，但毕竟还没有过门，殿下就这样擅闯闺中女子的寝房，不太合适吧？”
　　弈清慵懒地倚靠在木栏上，似笑非笑地说：
　　“在下这次来，可是有‘好消息’要带给你的，不给个面子？”
　　重音咬在‘好’字上，像是有意，却又表情无辜地看着她。
　　“哦？小女子洗耳恭听！”
　　“昨天晚宴上，父皇已经为二弟和安平王的女儿瑶溪郡主赐了婚，一个月后就成亲。”
　　坏笑的弈清把玩着翡翠扳指，紧紧地盯着面前僵直了身子的女子，不想放过她的一点反应。
　　怎料东方新晴只有一瞬间的僵硬，立刻又放松下来，淡淡开口：“那又怎样？”
　　“可是，我还看见，是二弟亲自请求的婚事哦！”
　　火上浇油，想要彻底打破面前的伪装。
　　不过令他失望了，“他如何，与我何干？”
　　“哦？是吗！那还真是可惜啊！既然这样，那在下这就去为二弟准备贺礼，告辞！”
　　弈清看着东方新晴紧捏木梳已经泛白的手，别有深意的望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直到房门被关上。
　　东方新晴就再也支撑不住的躬下身子，滑坐在地上，颤抖出声：“弈寒！你怎能狠心背叛与我！！”手捂的地方强烈的跳动，不甘与恨意涌上心头。
　　“难道权力，真的比感情更重要吗？”
　　脸上无泪，至少她还没有听到他的解释，也许他有苦衷，也许....
　　她欺骗着自己的心，祈求得到一丝安慰。

　　第四章
　　夜幕降临，薄雾笼罩整个寒王府，一道黑影掠过房檐，寻寻找找，终停在一间亮着烛灯的房间前，仅凭着几分理智，猫下身子，轻轻戳破了房门上的纸。
　　一个伏案在桌的身影映入眼帘，，俊气的眉间皱起，疲惫显现在脸上。
　　日夜想念的人就在眼前，看他一脸忧愁，之前的恨意渐渐消散了几分。
　　男儿英雄本色，需要抱负，否则会一辈子遗憾，更何况是皇家子弟，我应该理解他吧...
　　娶亲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名分，只要情还在，什么阻碍不能除？
　　也许等他实现自己的抱负，他会遵守诺言，与她相守一生。
　　这样想着，东方新晴心中释然。
　　悄然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仿佛从未来过。
　　夜，还在继续。

　　第五章
　　光阴如车，半月转眼即逝。
　　半月里，东方新晴离开了太子府，在一处隐秘的小屋居住下来，她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到来，等待幸福的到来。
　　即使是天下最聪颖的才女，也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儿家，心中同样期盼情郎的相伴。
　　她不介意等多久，她的人生还很长，哪怕老死，只要能相守最后时光，也甘愿，只要是付出真心的待她，她随时随地都可以抛开这些浮华的生活，做一个只懂得相夫教子，不问天下事的寻常妻子。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天似乎来得太早了。
　　没有任何预兆，他就这样直直的闯了进来，满头大汗，像是飞奔而来，又像在逃避着什么，神色焦急的执起她的双手，望着她，青瞳中满是深情，令她沉陷。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忽略心中一闪而过的疑问，询问道：
　　“对不起！”一把拥住她，紧紧地锁着她的肩。
　　轻轻地诉说着这迟来的告白。
　　“委屈你了，都是我的错，从今往后，我们继续过我们的平常人家的生活，隐居山林，不再与世俗纠缠，成为一对神仙眷侣，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好吗？”
　　幸福来得太突然，令她有些反应不及。
　　没有犹豫与权衡的空间和时间，只是傻傻点头，就被兴奋的他拉出门外，朝着夜色飞奔而去。
　　等她回神，已经在深夜的小路上飞跃。
　　紧握的双手，十指交缠，在寒风的凛冽中，温暖相贴，传递感情。
　　她以为，他诚心悔改，愿意为她放弃至高无上的地位与权力。
　　她以为，他会遵守承诺，在深林木屋中与她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她以为...
　　太迟了，奇异药香随风飘入鼻腔，夺了她的理智，占了她的思想。
　　她却笑了，一个女人，感情被伤害到极致，就只剩下了空洞与一个没有知觉的傀儡。
　　那是一个妩媚的笑，笑得无拘无束，笑的让万物都失了本色，这是她十八年来最美的笑，无与伦比。
　　果然，世间最卑贱的不过是感情，最凉薄的不过是人心。
　　是她，赌输了。

　　第六章
　　八日后，太子府上上下下张灯结彩，欢庆一片，诸位大臣都前来恭祝这一对新人，皇帝亲自为他们主婚。
　　深夜，几个丫头讨了空闲，围在一起，一边吃着刚刚总管赏赐给她们的皇家甜点，一边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今夜的趣事。
　　“新娘好漂亮啊！刚才给她梳妆的时候都惊着我了。”
　　“当然了，咱们太子爷的眼光能有差吗！”
　　“听说她是丞相的千金....”
　　随着脚步渐行渐远，说话声也渐渐被缩小，直到不见。

　　新房内
　　大红色的帷帐高高挂起，到处都是扎眼的红色，如同一朵朵盛开的牡丹，娇艳欲滴。
　　宽大的喜床边，坐着一位头戴红盖头的玲珑女子，一身同样是大红色的喜服，衬出她纤细的身躯，今夜，她将是最美的新娘。
　　东方新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拜了天地，如何能安静地坐在这里。
　　但她始终记得之前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是为了谁。
　　此时的她，一个人，四处皆是回忆，时时都在凌迟着她。
　　期盼已久的夜晚，却不是与自己心爱之人共同度过，她，注定不会幸福。
　　门被打开，一个沉稳的脚步声踱了进来，那人掀开了她的红头巾，露出了她堪比天仙的面容。
　　弈清笑了，温柔得真心：“新晴！我终于得到你了！”
　　得到？东方新晴抬头看向他，自嘲一笑。
　　是啊！她从今夜起将只属于他，她已经被他送给了别人，可是她的心却是静的，像广袤的大海，无垠却泛不起半丝波澜。
　　“你在想什么？不想笑就不要笑，很难看！”
　　温热的呼吸伏在耳边，她本能的向后躲了躲，最终又靠回，青葱的手指轻解着艳美的嫁衣，站起身，让衣服一件一件滑落，露出没有一点瑕疵的娇媚胴体，淡淡的笑了。
　　“今夜，我将完全属于你。”除了那颗已经残破的心。
　　弈清的双眸，变得深沉。
　　一把搂抱住她，火热的气息附上朱红的唇，低低呢喃：
　　“即便知道不是甘愿，我也想要你，真正成为我的女人。”
　　一夜帐暖。
　　春宵一刻值千金，但此时的两个人，一个空洞无心，一个，道不清心中感受。
　　即使不愿，但失了心的人还会在乎什么？

　　第七章
　　萧茫的崖边，两道身影依旧相互对持着。
　　呼啸的冷风吹起他们的衣摆。
　　双眼对视，一个冷漠，一个无奈。
　　忽然，女子扑哧一笑，弈寒不明所以。
　　“你还记得，十二年前的温雪池吗？”女子突然的发问，让弈寒愣了。
　　“什么？”
　　“原来，你已经不记得了啊，也是，对你来说不过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可却让我傻傻记挂了多年...”
　　女子长长叹息，回忆着那段儿时抹不去的记忆时光。
　　十二月的冬雪覆盖了整个天晟国，漫天飞雪舞起东日的傲姿。
　　白白的雪花飘落在一个抱着膝盖，嘤嘤哭泣的小女孩身上，抚慰着她受伤的心灵。
　　一片阴影笼罩在头顶，温和的声音掺杂稚嫩：“你怎么了？”
　　小女孩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抽着鼻子摇头。
　　刚步入少年的男孩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说出来，也许哥哥可以帮你哦。”
　　“你帮不了我的！我的娘亲再也不会回来了...呜”
　　“为什么？”
　　“爹爹说，她被菩萨带走了，回不来了...”小小的孩童天真的哽咽着。
　　“怎么会呢！”少年蹲下身，“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长大，默默守护着你呀！”
　　“真的？”女孩擦了擦眼泪。
　　“是啊！你娘是在天上看着你，要是在这么哭下去，你娘会伤心地。”少年替她擦拭眼泪，温柔的笑。
　　“嗯！”女孩站起身，深呼了一口气。
　　“那就笑一个吧！”少年办了个鬼脸。
　　“哈哈..”女孩终于不再哭泣，嘻嘻笑开，孩子的天性让她很快摆脱了难过，她决定相信少年的话，开心快乐让母亲安心。
　　“哥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女孩牵起少年的手，向山后跑去。
　　“叭——”女孩没看清脚下的石头，被绊倒在地。
　　“你没事吧！”少年连忙扶起她。
　　“没事！咦~这是什么？好漂亮！”女孩指着他腰间的配饰。
　　少年顺着她的视线低头，那是一块通体血红的血玉，上面精工雕刻了一个字‘弈’。
　　“这是我的父亲在我出生的时候送给我的，是块罕见的血玉，不过不能送给你哦！”
　　“哼！我才不稀罕！”女孩扭头向前跑去。
　　少年随着她来到了一个很奇怪的池子边。
　　周围全都是冬雪，而池中的水却是清澈的吓人。
　　新晴蹲下身，撩起一掬水：“你看，这是温雪池，只有在下鹅毛大雪的时候，水才是温热的，你试试看！”
　　好奇的少年依言也蹲下身子，刚要伸手，一把水迎面袭来，顿时湿了一片，虽已是冬季，但刚入冬的天晟国，并不觉得寒冷。
　　两人你来我往，身上都已经湿漉漉的了，因为穿的不多，丝绸一般的上等布料变得透明，紧紧地贴在身上，精致的肌肤若隐若现。
　　女孩大叫一声，双手捂在胸前，急忙蹲下身，尽可能小的缩小自己的身形。
　　少年不明所以，“怎么了？”
　　“你看了我的身体！”
　　“啊？”少年扫了她一眼，幡然醒悟，却不屑的说：“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好看的！”少年不以为意。
　　“不管，娘亲说，女儿家要是被看了身子，是要嫁给那个人的！”
　　少年头疼的揉了揉眉，无奈的说：“好吧！大不了，等你长大，我就娶你呗！”
　　“真的？你要说话算数哦！”
　　“当然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等你...”
　　“公子！公子！”
　　远处的呼喊声打断了少年的话。
　　“啊！忘了时辰了！我要走了，否则父亲会骂的！以后再见吧！”少年转身向来的路跑去。
　　“哎...”新晴无奈的看他离开。
　　我好像还没有问他的名字。
　　他说的话会是真的吗？
　　小小的新晴在此时就已经刻下了属于那个人的印记，情根在此发芽。

　　第八章
　　东方新晴哀伤的看着面前已经脱胎换骨的男人。
　　“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会救你吗？”
　　“......”
　　“因为我看到了你的血玉！你拥有它，所以一向冷心冷清的东方新晴才会傻傻的救你，痴痴的爱你，可是，她终究信错了人，你已经不再是当年的稚嫩顽童，物是人非，你我都已经变了...”
　　东方新晴再次提剑而去，带着悲伤与遗憾。
　　弈寒闪身躲过，手臂一弯，劈手夺过剑柄，原本是要推开她，可她却又中途跃回，直直的向剑锋撞去。
　　轻合双眸，渐渐放松了全身，即便不能相随，死也是解脱。
　　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的看她倒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蓝色身影飞跃而来，一把抱住女子，用后背为她挡去致命一剑。
　　剑锋狠狠刺透肉身。
　　东方新晴猛地睁开眼，反射的回抱住倒向自己的男人。
　　“为什么？”
　　新晴满脸的不敢置信，跪坐在地，扶着他躺倒在自己瘦弱的肩上。
　　他的表情是亘古不变的温柔。
　　“没有为什么，也许是天命！”
　　他抬起无力的手，摸向怀中，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新晴手中。
　　虚弱地开口：“现在...我可以把它送给你了...”
　　殷红的血染红了新晴纯白的衣裙，“咳..咳..我说过...等你长大...我就会..咳.娶你，我，做到了...”
　　不管新晴的震惊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了，他执意的握着她的手：
　　“我终于..明白..我是...爱你的....”
　　手无力坠落，弈清的脸上挂着慢走的笑容，安详的逝去了。
　　独留新晴一人呆坐在原地，手里握的赫然是那块一模一样的血玉。
　　“哈哈..哈哈哈...”她疯狂的大笑。
　　脸上却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噗——”一口鲜血自口喷出，“咳咳—”
　　原来，一开始就是她错了，她错爱了人，错用了心。
　　原来，那块血玉不过是皇室后裔的象征，没有任何意义。
　　原来，那双足以令人沉沦的青眸，不过是传自皇帝，只是，自己从未对一直伴在身边同样青眸的人有过多的留意。
　　原来，自己的傻，不过是一场追逐游戏，被追的人拼命地跑，她就拼命的追，当命运的绳索无情的缚住双臂，挣扎不能，她依然固执地坚持错误。
　　上天对她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如果没有让我先遇到你该多好！”
　　没有遇见，便不会有这么多的爱恨痴缠。
　　没有遇见，就不会让自己陷入这个名为爱的漩涡，不能自拔。
　　“新晴...”弈寒向前迈了一步，想要靠近她。
　　“你别过来！”
　　她扶着弈清站起身，向后退去。
　　泪已经干涸，她最后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她一辈子只爱他一人。
　　想把他从脑中抹去，即使知道无济于事。
　　心的痛提醒着她，不死不休！
　　纵身跳下深崖，毫不留念。

　　新晴祈天,以命易情
　　苦恨缠缠,殇泪绵绵
　　一生为君,君奈何权
　　此爱难恕,来世我还

　　“新晴——”弈寒发疯般跑过去，眼前只有白茫一片。
　　他，彻底失去她了！
　　灰蒙蒙的天空下，一个空寂的男子独自跪在深不见底的崖边。
　　他也许，此生此世都将不会再被感情束缚。
　　他，终究是学不会爱人。

　　尾音
　　两个月后，天晟国皇帝赫突发急症，治而不愈，性命垂危。
　　当今太子离奇失踪，生死未卜。
　　三日后，皇帝驾崩，二皇子弈寒登基为帝，改号为蒙。

　　断情崖下，一个穿着粗布衫的女子蹲坐在一个冰棺旁。
　　表情平静，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眼神看向冰棺中的男子，温柔中透着深情。
　　一手放在冰棺上，一手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轻轻抚摸。
　　“夫君，不会再有人将我们分开了...”
　　洞外，是冬尾的零稀雪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