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果》拾柒年

2、男人这两个字，代表一切可能

　　从梦中醒来，满面泪痕。

　　梦里的风吹起来，吹乱他的发，吹皱她的心。那风来自很多年前，翘课的下午，不知名的山。

　　把被子拉起来蒙住眼，原来记忆夜夜入梦，竟会牵的心这么痛，呼吸这么难。

　　翻出手机，六年前就停机的号码，此刻居然通了。

　　“乔果，什么事？”潘季尚南的声音没有一丝睡意。

　　乔果支起耳朵，努力辨认电话那头有没有女人的声音。

　　“乔果？”

　　“唔。没什么，我挂了。”

　　“好。”

　　挂断后并不急着合上手机盖，乔果默默数，一，二，三。

　　铃声响起来，她笑得很开心，“喂。”

　　“这么晚，为何还不睡？”电话里沙沙响，可潘季尚南的声音还是那么真切。

　　“阿潘……”脸上的泪痕还未干，此刻又添了新的湿意，“我想你……”

　　“……”

　　“为什么？”

　　“……”

　　“为什么？”乔果固执的继续问。她知道，他懂得她想问什么。

　　“乔果。”简单的两个字又将乔果的泪逼出来。

　　“喊我妞妞。”

　　“……”

　　“我是你的妞妞，我是你的乔妞妞。你不能喊我乔果。”

　　“乔果……忘了我吧。”

　　“……”乔果一笑，泪水浸到嘴里，咸，且苦，“如果忘不了呢？”

　　“……唉。”

　　“唉。”乔果也叹一口气，“阿潘，几年了？我们认识几年了？爱了又几年了？”

　　他没有答。

　　认识十三年，相爱十年。十年里发生过什么？

　　笑过。吻过。哭过。痛过。私奔过。自杀过。

　　甚至失踪过。两年。他就这样凭空消失。整整两年。

　　而现在，他终于出现，却带着明媚娇艳的未婚妻，对她说，忘了他。

　　连个说法，都吝惜给。

　　“还有事吗？”沉默良久，他才说。

　　“有。我要解释。”

　　“……没有。”

　　“我不介意再为你死一次。”乔果在台灯下仔细看缠了纱布的右手，腕子上有一道暗疤。

　　“乔果。”电话那边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要乱来。不要办傻事。”

　　“呵。傻事。”乔果笑。“成熟的人是不是就不会办傻事？”

　　“是，乔果，我希望你能尽快长大，好好爱自己。”

　　“成熟？”有些迷茫的吐出这个词，乔果笑，“潘季尚南，你是不是忘记了，是谁曾经说希望我一辈子纯真。”

　　“……你也说那是曾经。”

　　“那串佛珠，你还戴着吗？”

　　“……没有。链子很早以前就断了。”

　　“很早以前是多早？一年前？两年前？起码我记得，世界杯的时候，你还说仍戴着的。”

　　“乔果。”潘季尚南只是道，“何必呢？”

　　“说你爱我。”乔果咬住嘴唇。

　　“乔果。”潘季尚南道，“不要这样。”

　　“说你爱我。”倔强的坚持。

　　“……”

　　“说、你、爱、我。”

　　“我……爱Maggie。”

　　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闪动着晶亮的光芒，她笑，很大声，“再见，潘季尚南。”

　　目光落在手腕处的疤痕上，良久。

　　真丑。她这样想着。伸手摸一摸。先是不长的一道刀疤，刀疤尾部是微凹的水花样伤疤。

　　这些疤痕随她几年了？她笑，现在随便一个记忆，都要用年来计算。

　　是够久的。

　　打开手机，翻出号码，按下呼叫。

　　居然响了一声那边就接起来，冯毅频的声音有些紧张，“果果，怎么了？”

　　“我要见你。”

　　“好。十分钟，不，五分钟。”

　　乔果跳下床，赤着脚走到客厅，打开一瓶酒。

　　门铃响的时候，她已有些微醺。门一开冯毅频就皱眉，“大晚上喝什么酒？”

　　“你也喝。”她递给他一只杯子。

　　“果果。别这样。”他把她按在沙发上，顺手夺过手中的器皿，“难受就哭出来，我陪着你，好不好？”

　　“哭？哈。”她开始只是扯了扯嘴角，后来开始大笑，“为什么要哭？我为什么要哭？为一个抛弃我的男人？为一个已经订婚的男人？”

　　冯毅频看着她。乔果笑够了，“告诉我。”

　　“她是他的未婚妻。就是这样。”

　　乔果眯着眼睛，摇摇头，“你走吧。”

　　“果果……”冯毅频说，“不要想那么多了好不好？乖，很晚了，去睡觉。”

　　“你滚。”乔果右手挥在他胸口，疼痛使她咧了咧嘴。

　　“唉。”两只手揉一揉头发，仿佛做了这个动作之后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说些什么，“他们一开始看彼此不顺眼，所以看到他们现在这样，我也很诧异。”

　　“一开始是什么时候？”乔果眼睛望着天花板，声音很空。

　　“……他刚到英国不久。”冯毅频也靠到沙发背上，“有一次给我打电话时候说的。”

　　乔果侧头看他一眼。

　　“他们……住的很近……”冯毅频想一想，道，“阿南说过，Maggie对他很有敌意，经常捉弄他，他很烦……”

　　看一看乔果的脸色，冯毅频决定先发制人，“他从来没给你说过？”

　　“那就是说，六年前。”乔果仿佛没听到似的，自顾自说道。

　　“什么？”冯毅频刚说了两个字，便懂了，不再问。

　　“六年前，他一到英国就认识她了。你都知道，他却瞒着我。冯毅频，今天看到他们在一起，你应该是最不惊讶的吧？”

　　想了想，冯毅频道，“不，我很惊讶。”

　　“呵。”嗤笑一声，“Maggie，Maggie，珍珠，Maggie的意思是珍珠。多洋气，她本来就是洋人。知道我的英文名是什么吗，Angel，哈哈，俗吧，天使，多俗。”

　　“只是因为他每次都喊我小天使。”

　　“我本来以为……”乔果脸红红的，闭着眼，想说什么，最后只是道，“算了。”

　　并不新鲜的脚踩两只船剧情。初到异国，遇上靓丽的美女，虽然最初各种不顺眼不对盘，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石头都可以成针，青年男女之间，还有什么不可能？何况乔果离他这么远，打个电话，都要打给冯毅频，再转接。

　　有了这样的前因，那么两年前他忽然的杳无音信，就没有那么难以解释了。

　　这是变相的分手，以沉默的方式告别。他是爱Maggie的吧，爱到为她舍得丢下乔果，爱到愿意为她戴上订婚戒指。

　　可是，他也曾说爱她。

　　她以为两个人，只要有爱，很多很多的爱，就够了。空间算什么？距离算什么？时差算什么？异国美女算什么？

　　现实呵呵冷笑着，说女人你真天真。

　　是，她太天真，不成熟。她不知道，男人这两个字，代表着一切皆有可能。

　　当然包括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