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果》拾柒年

14、喜欢，是很简单的事

　　乔果从来不知道，回家的路可以这么短，又这么长。

　　潘季尚南推着车子，没有邀请乔果坐上去，就那样慢慢地和乔果走着。期间他们不怎么说话，只是听到彼此都深深浅浅的呼吸，或者笑着红着脸看对方一眼。那条路是一条上坡，坡上面就是公路，公路两边是村里人开的一些店铺，比如药店米店之类。乔果家就在从公路拐下去的一条胡同里。

　　到了岔道口，潘季尚南看着乔果，很腼腆地说，“那个，我就不再送你了……要是被你妈看见，这次挨打的可就是我了。”

　　乔果当时脸热得发烫，幸好天已经全黑了，脸红也不容易被发现。乔果嘴上故意道，“她干嘛打你啊，咱们又没什么关系。”

　　他笑了笑，忽然拍了拍乔果的头，“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乔果的心轰隆一声，整个人仿佛都随着他这个动作这句话定格了。潘季尚南故意咳嗽一声，“回去吧，明天见。”

　　乔果点点头，“拜。”走了几步回头，看见他也在离乔果几十米远的地方，斜跨在车子上回头看着乔果。虽然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可乔果确定，他一定是笑着的。

　　心照不宣，就是从那天开始的吧。也正是从那天起，乔果开始写日记了。

　　乔果曾经问潘季尚南，你当时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问了很多次，每一次，潘季尚南都不答，只是笑。目光荡开去，心因为忆及往事，总是变得柔软无比。

　　是啊，当时是怎么喜欢上她的呢？潘季尚南也这样问自己。

　　那个年纪的感情，要怎样形容？似乎多么美好的词汇用在上面都不过分。

　　稚嫩。纯真。质朴。干净。真挚。

　　轻轻的，所有的一切都轻飘飘的。潘季尚南每次回想起那个时候都要摇头笑，好像并没有浓墨重彩的开头，却发现，那个人已经在心里扎了根。

　　这扎根的表现是军训时总要格外大声的拉歌，带头起哄让团支书代表女生唱些什么；

　　是每天都不做英文作业，第二天一早再嚷嚷着借了她的作业本来抄；

　　是早读时不随着大家叽叽喳喳的背课文，却伙同几个男生用笔扔坐在第一排的女孩儿们，然后装着不小心，把圆珠笔扔到她身上，看她有些恼怒的转头瞪肇事者一眼；

　　是上完体育课测完四百米，不忍看她脸红咳嗽的样子，跑到小卖部一下子买了五十袋冰水，一人一袋分发下去，敷衍地听着大家纷纷夸赞他这个班长称职，偷偷看着她大口大口的喝下去；

　　是中午午休值日时趴在讲台上肆无忌惮的看她，看她闭着眼睛，发丝凌乱的伸展，心随着她的呼吸慢慢跳动；

　　是每天放学后宁可南辕北辙也要绕远，走她回家的路，骑着自行车经过她身边时故意吹声口哨，然后用力踩脚蹬，将车子骑得飞快；

　　是发学生证的时候利用职务之便在所有同学的证件里把她的挑出来，看着她扎着辫子的照片傻笑，然后偷偷亲一亲；

　　是在小哥们半是起哄半是逼供“是不是喜欢乔果”的询问中，嘴上笑着否认，却悄悄烧红的脸庞和耳根；

　　是每次月考结束，看到她的成绩毫无争议的排在前三，自己却比她还要激动的心情；

　　……

　　很多年后的英国街头，冯毅频也问潘季尚南，为什么会喜欢乔果？

　　潘季尚南答，喜欢是很简单的事。

　　是，喜欢她，是很简单的事。这件简单的事在简单的地点简单的时间简单的发生了，而他，无力阻挡。

　　也不曾想过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