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韩嫣)嫣然烬》御清颜

6、第六话

　　“恭送皇上。”
　　皇帝的銮驾渐渐消失在暗沉的夜色里。
　　送走刘彻，田蚡只身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老爷。”
　　“老爷好。”
　　“嗯嗯。”田蚡敷衍地向下人们点头，然后四周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
　　一转身，发现绝夜如幽灵般站在身后。
　　“绝夜！没有别人看到你吧？”
　　绝夜冷冷道：“自然。”
　　“韩嫣呢？”
　　“我方才去查看，房间里没有人。药效已过，他想必是离开了。”
　　“好，做得很好。”田蚡露出一丝猥亵的笑，“滋味如何？”
　　绝夜冷冷道：“我，把这看作是你对当年利用我的补偿。”
　　“当年？”田蚡冷笑，“当年，我让你冒充梁王的人，去刺杀太子，是为了除掉梁王，保太子上位，并非真的想让你杀死刘彻。谁知你下手那么重，险些伤了他。”
　　“哼，我下手自有分寸。”绝夜说着，从袖中取出一颗金丸，放在田蚡的书桌上，“这个东西，我想，对你应该有用。”
　　“这……是皇上赐给韩嫣的金丸？”田蚡双眼放光，沉吟道，“呵呵，好东西……”

　　“礼——成——！”
　　随着司礼太监响亮的唱诵，满朝文武齐齐跪倒：“恭祝皇上册立皇后之喜！”
　　“平身。”
　　刘彻朗声说着，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禁军仪仗。
　　韩嫣挺直的站立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垂着头，面上，竟没有任何一点表情。
　　可是，刘彻看不到，韩嫣的手，攥紧了刀柄，甚至，已经用力到骨节发白。
　　……偷偷地，他抬头望向高台上意气风发的帝王。
　　那个人的身边，并肩站立着一个年轻而美丽的纤柔女子。
　　“皇后卫子夫……多么般配。”

　　“韩大人，您……不出席御宴了么？”年轻的侍卫将酒送进韩嫣的房间，小心翼翼地询问。
　　桌上，歪歪倒倒地放着好多酒瓶，韩嫣独自坐在黑暗里，沉默地独饮。
　　“大人……您从不饮酒的，旧伤刚好，还是少喝些吧……”
　　“把酒放下，出去。”冷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
　　侍卫被震住，不敢顶撞，放下酒，退了出去。
　　又是大婚之夜。
　　又是圆月高悬。
　　只是这一次，韩嫣知道，那个人，不会再来。

　　“如今，姐姐满意了吧？”
　　长乐宫内，田蚡站在王太后面前，轻抚着胡须，露出得意的笑容。
　　“确实是个绝妙的诡计。不过……恐怕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姐姐担心，皇上不过是阳奉阴违？”
　　“皇上早就恩准韩嫣可以自由出入后宫，他们两人是不是真的断了，尚不能下定论。而且，今日早朝，你也听到了，皇上又提起讨伐匈奴之事，若不是你，连同哀家的亲信极力反对，皇上恐怕，早已任用他自己的心腹了。”
　　田蚡的神色也凝重起来：“姐姐的意思是……”
　　“哀家觉得，在有所行动之前，还要再试探试探皇上，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对我们百依百顺。若他真的顺从，那便罢了，若不是……”
　　语带寒霜，王太后没有再说下去。
　　“那么姐姐觉得，要如何试探？”
　　“现在看来，皇上是疏远了韩嫣，不过，哀家的儿子，哀家再了解不过了，韩嫣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仍是举足轻重。所以，只要从韩嫣下手，就可以试探出皇上，是否对哀家言听计从。”
　　提到韩嫣，田蚡露出阴恻恻的一声笑：“呵，这个，微臣倒是有个好办法。”

　　“唰，唰，唰。”
　　齐整的脚步声，停在房间门口。
　　“韩大人，请随属下走一趟。”
　　“什么事。”韩嫣冷冷地问。
　　“后宫有□□宫闱之事，廷尉司请韩大人过去问话。”
　　韩嫣皱眉。
　　□□宫闱？虽然他获准自由出入永巷，但自从那次以后，除了履行护卫职责，他已许久没有踏入后宫。
　　这，是寻常的问话，还是有人陷害？
　　“请韩大人体谅属下！”那侍卫跪了下来。
　　韩嫣低垂眼帘：“走吧。”

　　潮湿逼仄的地牢。
　　“嗯……”
　　身着残旧粗布囚服的男子，艰难地扯动手腕。
　　脏污而散乱的长发，贴在他俊美的脸颊，那一双淡然如水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的双手和双脚上，都戴着沉重的镣铐，冷硬的锁链早已将皮肤磨破，原本就残破的伤口，在这样湿热的地牢里，几乎已经有些溃烂。
　　“皇上驾到！”
　　一阵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高大的身影停在牢房前面，遮住了原就不多的光亮。
　　狱卒打开牢门。
　　韩嫣没有抬头，只听得那个熟悉的声音厉声道：“都出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袂摩擦声，所有人都退出了地牢。
　　刘彻躬下身，慢慢的，走到他面前。
　　“你，没有做，对不对？”
　　韩嫣并不看他，只是用低沉的声音说：“你若真的相信，就不会来问我。”
　　“我来，是因为我想见你！”刘彻猛得抬起韩嫣的下巴，逼迫他直视着自己：“他们说你与尹婕妤有私情，你竟以为我会相信吗？”
　　韩嫣冷漠地望着他：“即便他们在尹婕妤的寝宫，发现了那枚金丸，你……也不相信吗？”他苦涩地笑，直视着刘彻：“你早就已经认定，我背叛了你，那么，究竟是和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从不相信你背叛过我！”刘彻牢牢地握着这个虚弱的男人的肩膀，“那次在田蚡的别院，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被他暗算了吗？我不是恨你，而是恨我自己，明明与你近在咫尺，却竟然连保护你都做不到！”
　　韩嫣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他，竟然从一开始就知道……？
　　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刘彻道：“是，我从一开始就看出这是一个阴谋。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身处权利斗争的中心，就随时都在危险之中！所以，我只能将计就计，假意冷落你……你可知道，看到你被……”
　　那个画面，他终于说不出口，只是低声说：“……那时候，就算我的心，像被撕裂一样痛，我也必须忍住，因为只有疏远你，才能让你远离这一切，才能让你不再受到任何伤害！……所以，我只能对他们言听计从，只能遵循太后的意思，立卫子夫为后……”
　　韩嫣怔怔地望着他。
　　印象里，眼前的这个男人，从来都是眼含笑意的，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用如此悲伤而又热切的眼神看着他。
　　自己竟然从来不曾知道，身为帝王的他，独自承受了这么多。
　　“彻……”
　　听到他这样叫着自己的名字，刘彻原本毫无期待的灰暗的眼睛里，突然显出了闪耀的神采。
　　韩嫣道：“听我说，与绝夜勾结的人，一直都是田蚡。他……”
　　刘彻急切地轻声道：“别说了，嫣，别说了……我一定会救你出去，这些话，你有的是机会和我说。”
　　然后，轻柔地吻着他的发，语气坚定：“等我。”
　　刘彻倏地起身，深深地注视着韩嫣，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韩嫣的目光，透过囚室栏杆的缝隙，贪婪地追寻着刘彻的身影，直至那一抹玄色，彻底消失在石阶上。

　　这，也许是最后一眼。
　　而他，终究还是没能说完那句话。
　　“……与绝夜勾结的人，一直都是田蚡。他与太后勾结，早就对你起了疑心。为了试探你，太后一定会下旨杀我。如果，你一意孤行，违抗太后的旨意救我，那么，他们便会知道，你已对他们有了二心，一旦到了那样的境地，他们一定会对你不利！”
　　……不，不对……聪明如他，又怎么会看不出这一点呢。也许，在他走出去的那一刻，已经下定了拼死一搏的决心。

　　——可是，他不能让他这样做。
　　他清楚地知道，刘彻的势力还不成熟，根本无法与他们抗衡。若是强行对抗，恐怕……
　　他绝不会让他身陷险境，就像，他也不会这样对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