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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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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原该是欢天喜地迎新年的时气。可是因为景帝病重,宫中的气氛不免压抑而沉重起来。
“你听说了么?皇上的病恐怕……”
“嘘,这岂是你我能乱说的,脑袋不想要了?”
“不是乱说的!皇上都昏迷三日了,太子殿下已经侍奉在皇上身边,皇后娘娘她们也都去侍疾了。”
“你不知道,前几日查出,行刺太子的幕后主使,是梁王!皇上被这一气,病自然就加重了。”
“说起来,皇上可真是动了大怒了,不然,怎么会下旨将梁王车裂呢。”
两个小宫女边走边这样小声的议论着,突然,其中一个小宫女“啊”的一声惊呼,两人慌忙拜倒在地:“参见韩大人!”
韩嫣淡然问道:“太子殿下在皇上那儿么?”
小宫女头也不敢抬的答道:“是,太子殿下在皇上寝宫。”
“嗯。”韩嫣不再答话,径自走远。
待他走远,两个小宫女才拍拍衣服站起身来。
其中一个对方才回话的那个说道:“这位就是太子的侍卫长,韩嫣韩大人?”
另一个笑道:“可不是。果真是玉树临风吧?”
那宫女答道:“都传说韩大人风华绝代,可我哪里敢抬头去看,他身上那股子凉气,我离得远远的就感觉到了。”
皇帝寝宫内。
景帝服了药,正在熟睡。刘彻安静的坐在榻旁随侍。
一名太监轻声通传道:“太子殿下,韩大人求见。”
刘彻转头看了看景帝,思忖着一时不会有什么事,便点点头,起身随那太监走出了寝宫,来到偏殿。
韩嫣见刘彻进来,拜道:“参见太子殿下。”
刘彻点头答礼,又朗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待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韩嫣才开口道:“我……”
“怎么有血?”刘彻突然打断了他,急切的揪住他的衣襟:“这……是上次的旧伤,伤口又裂开了?你……”
濡湿的血迹印染在他的朝服上,那殷红的颜色,与朝服的紫金色混合在一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色污痕。
韩嫣淡淡答道,“我查到了那个红色眸子的人。他叫绝夜,号称第一刺客。”
“你与他交手了?所以才会受伤?”刘彻问。
“嗯。”韩嫣说,“可是……被他逃走了。”
刘彻道:“梁王已经被处死,第一刺客……呵,也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随他去吧。”
顿了顿,他突然伸手去解韩嫣的衣襟。
韩嫣一惊,下意识的抬手阻拦。
刘彻笑:“你怕什么,让我看看伤口。”
韩嫣不再阻拦,只是有些局促的站着,任由刘彻解开他的衣襟,露出肩上的伤。
仍是鲜血淋漓,就像从来不曾医好一般。
刘彻敛住笑容,他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惨烈的伤口,不由怔了片刻。
不愿看到他这样的神情,韩嫣默默拉好衣服,轻声道:“我没事。”
刘彻正要说些什么,突然,门被猛然撞开,一名太监带着哭腔禀报道:“太子殿下!不好了……皇上,皇上……驾崩了!”
庄严的礼乐声,响彻了整个宫苑。
彩旗和灯火将东宫映衬得流光溢彩,身着十二章服的刘彻端坐在高台之上,接受百官朝拜。
他的身侧,分坐着王太后和皇后陈阿娇;而韩嫣,一袭黑衣,只是像影子一般,隐在他身后的阴影里。
田蚡缓步走入中庭,脸上带着阿谀的笑容,高声道:“微臣恭祝太后双喜临门!”
王太后满面笑意:“武安侯何出此言?”
田蚡道:“今日是皇上登基之喜,又是成家立后之日,太后是皇上的生母,自然是双喜临门了。”
刘彻嘴角扬起一丝不屑的笑意:“如此说来,舅舅您是太后的亲弟弟,如今晋封武安侯,倒也是太后的喜事了。”
田蚡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但他毕竟是老臣,旋即便笑道:“呃,微臣万万不敢与皇上、皇后相提并论呐。”
顿了顿,他向殿外轻轻挥了挥手,说道:“这是微臣特地准备的礼物。来人,呈给皇上。”
一名侍从手捧锦盒走上殿来,直直向皇帝面前送过去。
“锵。”
一柄冰冷的刀拦在了侍从与刘彻中间。韩嫣就这样毫不退让的挡住了侍从的去路。
田蚡惊道:“韩大人,你……”
王太后皱眉愠怒道:“韩嫣,你为何带刀上殿,又为何无故阻拦武安侯的侍从?”
韩嫣冷冷的说:“回太后,按照礼律,呈给皇上的东西,须由内侍转交,否则,就是对皇上不敬。”
刘彻道:“母后息怒,朕已经封韩嫣为禁军统领,可以佩刀上殿,他这样做,也算是尽忠职守。”说着,转向田蚡笑道:“舅舅,得罪了。”
田蚡只得连忙躬身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身旁侍奉的太监伸手接过锦盒,韩嫣便微微倾身行礼,重新退回到刘彻身后的阴影里。
新帝登基之夜,照例是歌舞升平直至夜深。
明月高悬,月的寒光像流动的水波,浸润了一片漆黑的夜空。
虽是寒冷的正月,但宫殿内却温暖如春。轻歌燕舞中,王公贵族们尽情的饮酒作乐。
“微臣敬皇上一杯!”
“嗯。”刘彻举杯饮尽。
“微臣恭贺皇上登基之喜,先干为敬!”
“嗯。”
“微臣也敬皇上,恭祝皇上、皇后琴瑟和鸣!”
“干。”
“微臣敬皇上……”
“微臣……”
“老臣……”
官员们不断的向刘彻敬酒,他统统来者不拒,于是连一向酒力甚好的他,也有些微醺了。
自始至终,韩嫣只是静静的站在刘彻身后。不说话,也不曾移动半步。
刘彻举起一杯酒,转头望着他:“韩嫣,陪朕喝一杯。”
韩嫣摇头。
被拒绝的刘彻自嘲的笑了:“呵,是啊,你从不饮酒。”
陈阿娇笑道:“从来都是臣子们抢着向皇上敬酒,皇上主动邀臣子饮酒,这还是第一回。既然韩大人不愿意,本宫就代大人与皇上同饮吧。”说着,伸手接过刘彻手中的酒樽,一饮而尽。
刘彻的脸上泛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伸手将陈阿娇搂进怀中:“阿娇……不愧是太皇太后的外孙女。”
像是说给韩嫣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
转头看去,那个沉默的男人,像是封闭了所有感官一般,只是垂首伫立着。
宴会还在继续着,可是刘彻却不知为什么,突然意兴阑珊。
“朕累了,先行回宫。”
“臣妾扶您。”
刘彻倚在陈阿娇身侧,微微有些踉跄着起身,向王太后轻轻行礼:“儿臣先告退了。”
王太后点头,语带慈爱:“嗯,去吧。阿娇,好好服侍皇上。”
“是。”
百官纷纷躬身行礼。司礼太监唱道:“皇帝携皇后摆驾甘泉宫!”
走出偏殿,刘彻带着些醉意,向跟在身后的侍卫们挥手道:“你们不必跟来了。”
“是。”韩嫣只是低低的躬下身,然后,带队转身离开。
在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
“皇上。”耳边传来陈阿娇柔媚的声音。
“……嗯。走吧。”
夜凉如水。
一泓清冷的月光洒进屋内,在石砖上映出窗棱的形状。韩嫣独身坐在黑暗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坐在这里。
一国之君,三宫六院,天经地义。
他,没有资格过问。
“咣”,门被撞开。
“韩嫣!”走进来的,竟是仍带着醉意刘彻。
韩嫣起身跪倒:“参见皇上。”
“不要用这种口气和朕说话。”
韩嫣沉默。
刘彻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今日殿上,为何冲撞武安侯田蚡?”
“皇上是来向微臣问罪的么?”
“是朕在问你!”
“……因为,他对皇上不敬。”
“呵,是么?”刘彻踉跄着坐到韩嫣刚刚坐过的凳上,望着跪在自己脚边的这个男人:“或者,是因为……朕今日大婚?”
韩嫣仍是毕恭毕敬地垂着头,答道:“皇上今日大婚,理应在皇后宫中留宿。”
刘彻有些被他冷淡的态度激怒:“朕是天子,想在哪儿留宿便在哪儿留宿!”
突然,韩嫣抬起头望着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映着月光的白:“是,皇上是大汉的天子,皇上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包括我。”
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他怎可以这样误会他!刘彻紧紧擒住韩嫣的衣襟:“她是馆陶公主的女儿、太皇太后最喜爱的外孙女,我既非嫡出、也非长子,要得到这个皇位,我必须迎娶她!”
韩嫣望着他,语气中,含着一丝自嘲:“为什么要解释呢……就算皇上承认只是一时兴起,微臣也……心甘情愿。”
刘彻望着他。
这个隐忍而孤傲的男人,竟用这样卑微的姿态,对他吐露了心底最微怯的声音。
“我,是认真的。”他俯下身,深深吻住了跪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