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尘锁断弦（陆花）》十八反

6、第 6 章

　　花满楼将银碗里的清水一点一点浇在花盆里，动作轻柔，姿态优雅，陆小凤只是看着，也不觉呆了。
　　浇完了花，花满楼才回过身来，道：“今日不去喝酒？”
　　“没了百花酿，喝什么酒都没意思。”
　　花满楼道：“你不是说过，不会为什么繁杂俗事所扰？”语气里有一丝淡淡的嘲讽。
　　陆小凤皱起了眉：“你如何想？”
　　“你如何说，我便如何想。”
　　陆小凤站起身来，自嘲似的一笑：“我走便是。”话音未落，身形一动，已然跃下百花楼，在夜色中隐了身影。
　　花满楼悠悠地叹了口气，才回身向屋内说道：“既然来了，便出来喝杯茶吧。”
　　屋内百花掩映中，渐渐显出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目光灼灼，直视花满楼：“你为何毁了琴？”
　　“我……不配弹琴。”
　　“你胡说！”那人声音激动起来，几步便到了花满楼身旁，语气又温柔下来，“除了你，这世上没人配弹琴。”
　　花满楼的表情忽然变得奇怪起来：“那么，你呢，江清城？”
　　江清城愣了愣，忽然笑道：“我，也是不配的，但我配听你弹琴。”
　　“琴已经废了。”花满楼说着，回身，将指尖抚上面前的一盆君子兰，枝叶微颤。
　　江清城急急地将背后的琴取出：“这把琴与你原先那把相差无几，你，用它可好？”
　　花满楼沉吟道：“你，何苦害了那么多性命？”说着，他露出一丝苦笑，“这可算是伯仁因我而死？”
　　江清城顿了顿，又开口道：“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另寻一处，我，还带了极好的天蚕丝，重新为你绕琴弦……”
　　他话没说完，就有人打断了他：“百花楼就是这天下最好的去处，花满楼为什么要走？”
　　说话的人正是陆小凤，他此刻正负手而立，眼神却是停在花满楼身上。
　　那样温暖的眼神，毫不隐晦，似乎这空间里只有他与花满楼两人而已。
　　江清城冷笑道：“陆小凤，你未必赢得了我。”
　　“我也这么认为。”陆小凤点点头，似乎很是认可他的话。
　　花满楼打开折扇：“江兄，请你去自首吧，已经有太多无辜的人丧命了。”
　　江清城回过头来，视线落在花满楼的身上，语气逐渐变得阴沉：“我为什么要去？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只是为我一人，我……”花满楼的口气逐渐变得苦涩，他现在很难过。
　　“为了你，是可以的。”他话音未落，左手已经伸入裹琴的锦缎中。
　　那里放着天蚕丝与西域纯钢，是上好的琴弦。
　　也是上好的利器。
　　他从来没有失手，一出手，便是要夺命，他有这个自信。
　　他的动作忽然僵住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极为难看，他本来是个长得很好看的人，此刻他的脸上却透露不出一丝可以称为好看的神色。
　　“你是在找这个吗？”司空摘星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他笑吟吟地打量着江清城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出上好的戏。
　　司空摘星的手上，拿着一圈琴弦。
　　江青城眉一皱，立刻站到花满楼身后，伸手勒住他的脖颈。
　　花满楼摇动折扇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滞，他的表情很从容，没有丝毫惊慌。
　　江清城将头低下，靠在花满楼的耳畔低语：“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我可以为你续上断弦……”他的话根本来不及说完。
　　他的面前站了一个人，白衣胜雪。
　　一剑封喉。
　　西门吹雪拿起剑，剑花一挑，鲜红的血珠从锋利的剑尖落下。

　　“我没有想过，结局是这样。”花满楼泡开一壶谪仙，叹息般低语。
　　“是他的错。”西门吹雪淡淡道。
　　“却是因我而起，我从来不知，他有那般执念。”
　　“那更不是你的错，花满楼你惊才艳绝，只是见一面便喜欢上你也不是什么难事。”司空摘星的语气老实不正经。
　　花满楼低下头，没有说话。
　　西门吹雪看了花满楼一眼，起身便走。
　　陆小凤踢了司空摘星一脚：“你也出去。”
　　司空摘星瞪了陆小凤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起身走了。
　　陆小凤看着他们两人离开，忽然转头看着花满楼，语调故作轻松：“那一日，我嫉妒得很。”
　　花满楼抬起头来，十分不解。
　　陆小凤没有解释，却岔开话头：“快下雨了。”
　　“那么我们进去吧。”花满楼拿起桌上的折扇，起身欲走。
　　“不必。”陆小凤伸手拉住他，就势将花满楼拉出去。
　　花满楼没有挣扎，静静地任凭他动作。
　　两个人刚一站定，细密的雨丝便落了下来。花满楼站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笑容极淡，好像马上就会化在拂面而来的雨丝里。
　　陆小凤满意地看着这个微笑，忽然侧过头去，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又有人学琴了。”
　　“这样的琴声，不是初学。”花满楼颔首道。
　　“明日我带你去城里的学堂看看，先生又开始教琴了。”陆小凤伸手揽住花满楼的肩，动作有一点犹豫，动作也十分轻柔，像是不想让花满楼发觉一般。
　　花满楼自然感觉到了，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头向陆小凤的方向偏了些：“过几日，我们到桃花堡去，那里有我的琴弦。”
　　陆小凤长舒了一口气，道：“好，我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