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你(情归何处)》晶晶然

23、再相见

　　是的，家明又失踪了。在他回去后的一个月，我甚至联系不上他的母亲。无数的猜测，我的心惶惶然,我向上天祈祷，无论怎么惩罚我都好，千万不要让他有事啊。
　　就这样大半年过去了，家明仍然音信全无。求唐峰帮我查，但是还有没有结果，毕竟隔着千山万水。我的心在一点一点的死去，昨日的欢愉仍历历在目，我梦里的王子此刻在哪里？
　　我寄情于工作，最早出现在公司的人是我，最晚离开公司的人也是我，我害怕不忙，我害怕自己有空来胡思乱想。下属被整得怨声载道，因为我老是张罗着让他们加班，背后他们都管我叫巫婆,我苦笑这称呼蛮好听的。我噩梦连连，不，梦是反的，他一定没有出事，老天请保佑他,我愿意用我的幸福来换。
　　夕海的那几个发小，只有金嘉还和我依然如故，其他人根本是看不起我。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朝三暮四的女人。我不想解释，也没法解释，他们想的就是事实，无可辩驳。
　　曾经碰到过夕海，在一条热闹的街，他独自一人，人群中他是那么出挑，让人一眼就看到。他看见了我，却低下了头走向另一个方向。

　　金嘉心疼的看着我怎么这么憔悴啊。我搪塞着最近太忙。
　　在她的工作室里，我随手翻看着她的设计手稿，不得不佩服，很有才华。金嘉笑着，有才华又怎么样，女人最想要的还是幸福，要个男人来疼自己，为自己遮风挡雨。我无意识的摸着模特身上那手感很好的布料，小声的说：“金嘉，去找他表白吧。”
　　金嘉一直没说话，良久她望着我说，“他离开律师事务所了。”
　　“啊—是吗？”我低头想研究下这究竟是什么布料，颜色也不错。
　　“不想问他现在怎么样么？”
　　这布料一定挺贵，我有些漫不经心的说：“哦，他怎么样了？”
　　“很不好。”
　　那贵重的布料不小心被我揉皱了。
　　“他去酒店工作了，服从了他父亲的安排，也许别人看来这很好，但是我们几个都清楚现在的他活得很麻木。”
　　我努力的想展平那布料，却没能够，因为的我的手有些抖。
　　“他每天就和普通员工一样的上班下班，放弃自己一直喜欢的事业，处理那些酒店里发生的不厌其烦的纠纷。我们聚会他也会来，每次都是不同的女伴，全是庸姿俗粉。”
　　我终于放弃对那布的纠缠，拿起自己的包“金嘉，我有些事要回去了。”
　　“你真的一点不留恋他么？”
　　我停止了往外走的步子，“金嘉，试着表白，或者他会接受你，你真的很优秀。”
　　“你不要告诉我，这都是因为我！！”
　　“怎么会，是我自己变心了。”我走了出去，也许连金嘉也要失去了吧。

　　下雨了，淅淅沥沥的，这在北方是难得的天气。虽然天是灰色的，街道却被清洗得很干净，偶尔几把伞在路上晃过，多半是黑色的，雨天真的好安静，安静得只听得见云彩哭泣的声音。我给自己冲了一杯暖暖的柚子茶，站在窗前，看着雨水冲刷着窗棂。
　　桌上是一本杂志，封面是意气风发，冉冉升起的精英，某网络公司的年轻老总，他的身边站着莎莉。
　　雨一直未停，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柚子茶还是满满的，但是已经凉掉了。抚摩着手上的戒指，它一直带在中指，我想过把它套到无名指上，可显然它有些大，带在那会掉下来的。

　　难得，雨居然下了两天，第二天还是湿漉漉的天气。
　　例会上我一言不发，策划小吴正神采飞扬的介绍着他的策划案，我的眼睛却看着窗外的雨，它怎么就不肯停呢。另一个同事提出自己的观点，开始和小吴唇枪舌战，翻资料的声音，笔在扳子上滑动的声音，拍桌子的声音，大口喝水的声音，我觉得这个会有点吵，不，是相当的吵。唐峰点名征求我的意见。我才梦中惊醒般的说，不错，蛮好，有争议的才是好的创意。唐峰看着我，眼里有些怒气，显然我的敷衍他看得很清楚。
　　散会了，象征性的敲了敲本来就开着的门，我走进老总的办公室。
　　“他回来了。”我又在窗子那找寻雨的身影。
　　唐峰叹了口气，跺步到窗前，拍着我的肩。
　　“我早知道了，他都回来几个月了。”
　　“那，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我有不好的预感。
　　唐峰简单的几句话，让我的心，坠到谷地。
　　他说：“他出了车祸。。。。失忆了。。。。。而且有了未婚妻。。。。”
　　以前总爱打断唐峰的说话，我后悔这次没有。听完了，默然。
　　唐峰用手摸着我的头发，像对待一个小妹妹。
　　“老板哥哥，我给老天许了一个愿。”
　　“是什么。”
　　“我希望家明平平安安，我愿用自己的幸福去换。。。老天他听到了。”
　　唐峰担忧的摸着我的头，“有时爱一个人未必要拥有。”
　　“也许你说得对。”
　　有小小的风吹进来，我觉得脸上很凉。

　　我夜不能寐。夜里，需要安眠药才能入睡，白天需要咖啡来支持一天的思考。
　　人总是很贪心的不是，和老天祈祷的时候是一回事，真实现了，要兑现自己许诺付出的部分舍不得了又是另一回事。生命中有太多不能承受的东西，很多东西不是自己觉得能交换就交换得起的。我一直就是个贪婪的人啊。我没有自己想的洒脱，我不能放手。

　　手机是换了的，以前的联系方式他都没在用了，我嫉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她不愿意他想起以前，她一直在他身边窥探着他，她牢牢的把他抓在手心里，不让他人染指。
　　我给他打电话，很有技巧的让秘书误认为我是某客户，她信任了我，电话转了进去。接了，当然，他不记得有我这个人，电话里是礼貌而陌生的声音。
　　我又去了他的公司，没有预约，秘书小姐礼貌的把我请了出去。我离开的时候听到她和别人小声的说，哎，这都第几个了，咱总经理真和明星似的，有那么多女人要自动送上门来。真的有些难堪，现在的我好卑微。我低下了头，擦肩而过一阵香气，高雅的，不俗的味道，衣着干练的职业套装，中性的套装非但不显得死板，更衬出了她骨子里的性感。她并未看见我，轻轻的挑了下卷曲的头发，那好闻的香气又飘进了我的鼻子，她摇着媚骨走向那对我紧闭着的大门。我看到了梦寐以求的那个人，他在笑，他没看见我，他给了莎莉甜甜一个吻，拥着她进办公室，门闷声关上了。

　　我似一个游魂，全身的力气都被榨干了。世界遗弃了我，我什么都没有了。天天两点一线，上班或者窝在家里舔食伤口。
　　其实大家并没有遗弃我，是我把自己锁了起来。金嘉给我寄了张邀请函，一个答谢酒会，请了很多社会名流。函里有张小小的纸条：他会来参加，好自为知。我喜欢以前的筱然。金嘉。
　　我激动了很久，邀请函被我都捏出了汗。
　　我觉得我又活了，我的生命里又开始出现了希望。

　　站在金嘉的工作室里，是她忙碌的身影。屋子采光很好，在她身上镀上了金色。她看见了我，并不理会，赌气似的转过了头，很忙的样子。我把一个装满了芝士蛋糕、布丁、派、手工曲奇的大盒子放到离她不远的桌子上。好闻的香味勾引着大家的谗虫，但是金嘉不为所动，继续着手里的活。她的助手小李却忍不住跳了过来，“然姐，带的啥好东西啊。”说着口水就要掉下来了，顺手就要解那个盒子。金嘉终于坐不住，把他手打开，“去，去，边去，都是我的。”
　　看到她幸福的吃着一个葡塔的样子，我才放心，终于理睬我了。她瞟我一眼，“还不够塞牙逢的，下次多带点。”恩，我高兴得想哭，这段时间我失去的朋友太多了，我快什么都没有了。
　　金嘉又拿了一块芝士蛋糕，满意的品尝着，她看见我正在傻笑，懊恼的瞟我。
　　“我很希望你别去。”
　　“那还给我函。”我低头，用脚踢着地上的碎布头。
　　“不给你，你能像现在这样生龙活虎的出现在我面前么？”
　　见我不说话，她瞪我一眼，“好拉，你怎么做我都不干涉你，别伤着自己就行。”
　　“恩。”我感激的看着她。
　　金嘉把我拉到她挂满衣服的大架子前，“挑一件吧。”
　　她设计的东西现在都是价格不菲，而且每样作品仅一件，非常珍贵。那些有钱的太太为求到她一件衣服，不惜万金。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随便拿一件都抵我好几个月的工资呢。
　　金嘉见我不拿，在那些衣服里翻了翻，提出一件款式简单的黑色吊带小礼服，往我身上一放，比了比，丢到我手里，“总比你在外边买的好看多了。”
　　“那我笑纳咯。”忙跑到镜子前比一比，我当然希望自己在他面前出现的时候，能光彩照人一些，看起来这条裙子真的很适合我。

　　“嘉嘉~~~”
　　多么熟悉的声音，我寻找着声音的来源，然后和他尴尬的对上了眼。
　　那边是军子痞子一样的笑着。我张大嘴巴，半天没合上。因为军子正亲昵的搂着金嘉的腰。金嘉却无比自然的看着我微笑。
　　“啊——军子你。。。”确实很突然，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从未觉察到。
　　军子开心的的笑着，丢给我一句“以后叫姐夫。”
　　我再望向金嘉，她正拉着军子快步往外走，她的眼神告诉我别想拷问她。

　　酒店，又是酒店。我和这种地方总犯冲的，神啊，保佑我这次不要再倒霉了。
　　刚想完，我就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因为我看到了夕海。服务生帮他把车开走，他正绅士的扶着一位女士要往里走。他看到我也是一楞。那位女士和没有骨头似的直往他身上靠，我在想她别把身上的厚粉都蹭到夕海那好看的西服上，那不和头皮屑似的拉，看得我一阵鸡皮疙瘩。其实那女士挺漂亮的就是妆有些浓，指甲很长是刚做的镶水钻假指甲，身上的裙子剪裁精良但是因为坠满了亮片显得有些俗气。她贴了假睫毛，又长又弯，配着烟熏装的眼影倒挺妩媚，嘴是猩红色的，习惯性的微张着，她没有放过任何一位男士，甚至给门童都抛了个媚眼。夕海奇怪的看着我对他身边女士的兴趣多过对他，我赶快转移视线，往转门走。他们也停在转门前，我想让他们先进的时候刚好他们也在让我，我想干脆先进吧，可好他们也这么想的，这样僵持了一会，颇尴尬的，我们只好三人同时往转门里进。三个人在这个空间里显得有些局促，他好心的把那女士搂过去些，好让多点空间给我，我却觉得更加难受。快走几步，转了进去，赶紧奔进大堂。
　　急匆匆的就往里走，却听到夕海大喊一声：“这边—”我停下脚步，低头，红着脸掉转了方向快步的走，我听到有人在身后低笑。
　　金嘉和军子站在一起，这个可爱的家伙没有穿裙子，仍然是很中性的打扮，不过很漂亮的。军子像只苍蝇似的一直围在她的身旁。她奇怪的看见我和夕海是前后脚到的。
　　我低声说：“巧合。”
　　金嘉暧昧的一笑：“怎么不说缘分呢。”
　　我迟疑的说：“你—”
　　她打断了我的意想，“现在军子是我的男朋友。”清白的眼睛看着我，我明白的点了下头，她开心的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军子晃到我的身边，伸出了手“和解。”
　　我假装不情愿的握了一下“看在金嘉的面子上。”
　　他嘻嘻一笑，又苍蝇般的飞回金嘉身边。我看着他们俩，挺羡慕的，其实他们一直都很般配。
　　夕海牵着那女士走向别处，和熟识的朋友打着招呼。这种场合我们装做不认识或许更好吧。

　　我拿了杯香槟站在屋子的一角。
　　那是他呢，人群的焦点，爽朗的笑着，新贵就是这种待遇吧，他还是那么的好看，看着他我的眼就湿了，有一个漂亮的胳膊挎着他，我难受的注视着他们默契的说话，灵犀的会心一笑，我迟疑了真的要找他相认吗。
　　远处的金嘉看了我一眼，我对她微笑，但是眼里的泪还没收完。她摇摇头，走到家明那里，也不知道和他们说了什么，几个人开怀的笑起来，她又说了几句话，然后找了个借口把莎莉牵走了，她的手在背后做了个手势，我感激的点点头。
　　我站到了他身后，他旁边的人看我走来，微微点个头也自觉的走开了。我极力的组织着语言，但是却无法说出话来。他转过了头，陌生的眼神看着我，他没有认出我，预料之中的，心里还是很难受。我小心的唤出在心里默念了百遍的名字：“家明。”
　　他伸出了手，友好的说：“你好。”
　　泪不争气的蒙住了双眼。“连我都不认识了么？”
　　这是那个陪我坐过山车，在摩天轮里亲吻我，陪我看电影，和我吃一个爆米花，给我洗头，给我做饭，想要守护我一辈子的那个人么。
　　“你是——抱歉，我，我不太记得以前很多事情，我们以前是朋友吗？”
　　“不是。”
　　“那——”他疑惑的看着我。
　　“我们是恋人。”
　　他楞在当下，半天没回过神，抱歉的对我笑笑。“我，我真的不太记得了。我们，是以前的恋人？”
　　我抬起了手，戴在中指的戒指在灯光的照射下，非常美丽。“记得这个么？”
　　他摇摇头。
　　泪落了下来，记得他给我戴上的时候我也掉了一滴泪在上边。我用手捂住嘴，让自己不哭出声，大口的呼吸让自己平静了一点，从拿着的手包里拿出一张小小的纸片，上边密密麻麻些着很多字，是一些联系方式，电话，地址，MSN什么都有。举到他的面前。
　　“还记得这个吗？”
　　他拿着纸条，细细的看着。
　　下一秒，我却遭到了一个巴掌。家明手里的纸片被人夺了过去，莎莉疯狂的跑过来架在我们之间，那纸条片刻被她撕的粉碎，我惊在那半天说不了话。
　　她恶狠狠的，眼睛并不看我说：“你是谁？别在这勾引我未婚夫。”
　　“莎莉，我是筱然，你不认识我吗？”
　　“哼，认识我的人很多，不代表我就都认识。”
　　她拉住家明的手，和他撒娇道：“你看，都说别让你接受采访了，尽招来一些烂桃花。”家明笑笑，对我有些抱歉，但是还是朝莎莉点着头。
　　“莎莉，你不公平，你没有权利抹去他的记忆！！”
　　“你有什么权利在这里叫嚷！！”
　　她推我，我的指甲不小心在她脸上挂了一道细细的痕迹，啊，我不是故意的。她哭着在家明的怀里，家明居然用有些厌恶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个无理的女人。我上去拉着家明的胳膊，“我才是你的女朋友，我一直在找你，我以为你出事了，我找了你一年啊。”
　　“你发什么疯！！他根本不认识你！！！”莎莉又推我，顺便在我的胳膊上划了几道，她戴着假指甲，所以比我厉害多了，马上见血，红色的液体从皮肤里渗了出来。我疯了似的抓她的头发，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也许我真的疯了，旁边的人帮她把我拉住，她则梨花带雨的扑倒在道家明怀里，家明担忧的安慰着她，她眼圆圆瞪着我，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我，是，他，的，未，婚，妻！！！”
　　我疯了似的叫嚷“我才是他的女朋友！！”
　　一杯酒泼到了我的脸上，头发贴到了脸上，酒和着泪挂在我的脸上。也许这一刻她更想用硫酸吧。
　　“清醒点吧你！”顺手她就把杯子砸到了地上。
　　我不可置信的望着莎莉。她鄙夷的看着我，全场的人都在看着我吧，拉着我的人估计忘记我是女人，像要把我分尸了，死死拉着，我的胳膊好疼。我和疯子似的，大吼着，这一年来的等待，担心，难道换来的就是今天的耻辱么，我不甘，我心疼，我红着眼看着家明，他却并不看我，对他来说我只是个陌生人吗，我闭上了眼。
　　好嘈杂，我觉得我要坠落，掉到无法呼吸的黑洞里。我放弃了挣扎，也许谁把我拖离这个地方，丢出去才好呢。忽然，一只大手把我抱进了他的怀里，我看到了他的手上带着名贵的手表，那只手看起来好熟悉，我脸上滴下来的酒已经把他的衬衫的袖口弄脏了，他另一只手拿出一个手帕，轻轻擦着我的脸和头发。
　　“抱歉，我朋友她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