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城》陈系江

5、星光

　　【四】

　　(1)
　　之后的几天我和以前的同学聚在一起吃饭，唱歌，逛街。
　　接到玲玲的电话是在我回到家后的第四天（我妈叫周叶玲，我平时称呼她玲玲。），她说她回来了，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我说一会就回，然后听着电话那边她说给我做饭，我便挂断了电话。
　　我在外面逗留到很晚才回家，回家后看到玲玲已经睡了，桌子上放着留给我的饭菜，我望着那些饭菜鼻子一酸。这是一年之后玲玲给我做的第一顿饭，或者说，这是四年之中她给我做的为数不多的一顿饭。
　　可是我吃不下，于是我洗了澡后就睡了。
　　我又做了梦，梦里玲玲说她不要我了，她要走了，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知道她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而我依旧站在原地不动，这次不是因为动不了。同样，我也看不清楚自己的表情。

　　(2)
　　第二天醒来，玲玲已经买好了早餐等我起来吃。
　　坐在餐桌前，我看着这个一年未见的女人，似乎老了些，不再像是大家夸的三十刚出头的模样。
　　“琛琛，这次回来能在家里呆多少天？”
　　“不知道，估计还要去尚路那里。\\\"我顿了顿，“但是应该比你在家呆的时间长。”
　　“这次不会，我手头上的大部分工作都做完了，我会尽量抽时间陪你。”
　　“哦，那行。”
　　之后她问了我一些学校的事情，我就和她不紧不慢的说着。
　　这种和谐，似乎是很久以前感受到的，我和玲玲坐在饭桌前聊着学校的事情，到底是多久以前呢？大概是初中的时候吧！
　　那时的她还不是很忙，每天去报社报到，下班回家给我做饭。有时会出差，但是一个月至少会有多半是在家里。
　　“方希回来没？“玲玲低着头吃饭。
　　“她要实习，8月回来。“
　　“怎么这么早实习？“玲玲抬起头问我。
　　“不知道，他们理科事很多。“
　　“好久不见我都想她了，你们几个我最喜欢她了，人乖，学习也好。“
　　“那是因为她家庭和睦，没有干扰，所以人乖学习也好。“
　　我的怨恨玲玲一直知道，她没有作答。
　　“尚路也没有和你一起回来？”玲玲继续低着头吃饭。
　　”恩，她说她不想回。”我也没有抬头的回答她。
　　“哎，他爸一定想她了，却见不到女儿，都是她妈造的孽。“
　　我没有出声，只是抬头望着玲玲的侧脸，她依旧低头吃饭。
　　——是吗？那么在你见不到我的这一年中，你有没有想过我？你有没有在新年初始的炮竹声响起时想过我？你的女儿，即使过年也选择留在学校，而不是回到你这个做母亲的身边，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谁造的孽，把我们如今的生活编写成了这副模样？
　　我不知道当时我望着玲玲的眼神究竟是怎样的，只是在玲玲抬头看我的一刹那，我看见了她眼中瞬间出现的惶恐，失望，担忧，还有心疼。
　　对，是心疼，紧紧包围着我的心疼。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望那样的眼神，只能低下头不停的扒着碗里的饭。
　　过了很久，我听见玲玲小声的叹息，然后她说：“回来之后去见过你爸没？”
　　“没有。”我依旧不抬头。
　　“抽空去看看吧，他也一定想你了。”
　　“这不关我的事。”我的声音僵硬。
　　“他再有错，他也还是你爸。”
　　“可是我没有想过要原谅他。”
　　“哎…”我再次听见她的叹息，“这件事情你自己斟酌吧，我也不想管。”
　　之后，我和玲玲都只是吃饭没有再说话。
　　关于那个叫陈兆明的男人，我和玲玲多只是不愿提起。他给予我们的失望太大，我们便不再寄托于希望在他身上。
　　他是我的父亲，玲玲曾经的丈夫。
　　他可以用伟大来形容，他的伟大在于他可以抛下自己的女儿去抚养别人的孩子。但是请不要误会，他不是像感动中国里面的人物一样，为了上不起学或者有残疾的，需要帮助的孩子而付出一切。若是那样，我会敬重他，为他是我的父亲而感到无比的骄傲。但他，只是为了自己的幸福，为了讨好那个女人，而放弃了自己的女儿，心甘情愿的在别人的面前扮演着慈父的角色。别人的伟大感天动地，而他，遭人唾弃。
　　饭后，玲玲让我陪她去逛街，听到她声音中掺杂着紧张地对我说：“琛琛，一会陪妈妈去逛街吧，我想给你买几件衣服。”我想都没想就应了一声“好”。
　　当然，我不是为了那几件衣服才答应的。虽然我很财迷，但是我却愿意用我所有的钱财去换取玲玲的关心，来自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关心。
　　我和玲玲一起逛着州城的街，当她脸上挂满笑容，对所有的服务员说“我女儿穿这件好看”的时候，“女儿”这个词就重重的落在我的心里。虽然恨这个鬼地方，但是此刻我心中的温暖已经足以让我忘记仇恨。
　　于是我想，从四岁父母离婚的时候起，我和玲玲一起逛街大概就是比尚路开心的在州城转一圈频率高那么一点的事吧，一年中有那么2、3次已足够让我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