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壹至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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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这是个物欲横流弱肉强食的社会，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近十年的陈家碧当然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免费的午餐，当然她也过了幻想会有高贵的王子骑着白马从天而降来解救她的年纪。
陈家碧沉默地从韦世乐的手里接过那个价值不菲的信封，收进长风衣的内袋，顺手拿出烟盒。她随意地靠在被涂鸦的乱七八糟的墙壁上，脚边流淌着细小的脏水，她轻轻咳了几声。
陈家碧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香烟，她正准备点燃，没想到一只手却抢先她一步夺走了她的烟。陈家碧抬起头，看见韦世乐把她的烟放到自己的嘴里，“味道真淡。”
“那你还抢！”陈家碧作势要把烟抢回来。
“不知道现在禁烟吗？我可是警察，怎么可以看见别人在我面前知法犯法？”
陈家碧斜了他一眼，又指了指他手里的烟，“那你呢？”
韦世乐扬起嘴角，一脸邪气，“都说了我是警察。”
好！合该自己要被欺负，平民怎么斗得过官。“现在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吗？”陈家碧问道，语气里却不全是疑问，倒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
只见韦世乐什么也没有回答，陈家碧有些郁闷，于是说道，“那今天就这样了，有什么事电联。”
陈家碧转身就走，走没多远，就听见背后的声音。
“喂！”陈家碧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听见韦世乐停顿片刻，才说了一句，“小心点。”
陈家碧往后摆了摆手，韦世乐看见后转身走向巷子的另一头。两人走向不同的方向，却彼此不曾回头。
韦世乐走出昏暗的巷子，走向自己的车子，路过垃圾桶的时候，把口袋里的咳嗽药丢了进去。
咚的一声，没多久不远处传来引擎声。
贰
陈家碧先去医院交了弟弟的陈家裕的医疗费，回到家里面黑灯瞎火的，陈家碧把手提袋丢到沙发上，又把钥匙扔到茶几上。
强撑着精神洗了个热水澡，头发还没有擦干就累到倒头就睡。
陈家碧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只是每次见完韦世乐都会做梦，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里，陈家碧很清楚自己在做梦。梦里的自己不由自主地绽放出快乐纯碎的笑容，明明笑得那么出自真心，可是心底却依旧不由自主变得冷漠。就好像一个人分裂成两个，一个自由快乐，另一个冷眼旁观。
梦里的自己依旧是十七岁的模样，父亲虽然严肃但是却对自己宠爱异常，母亲温柔慈爱，弟弟活泼健康。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如果没有……那，该多好。
本来幸福的一家却因为父亲的一时失足，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债主临门，丝毫不顾孤儿寡母的凄惨，毫无同情心地抢夺家里面值钱的东西。
同学朋友同情怜悯的目光，对于十七岁的少女来说是那么的如芒在背，像无数根针从自己身上扎进。曾经骄傲的如同站在云端的自己一夕之间从高处坠落，跌进泥里，满身泥泞低到尘埃里。
平常交好的亲朋好友一个个都变了嘴脸，避而不见，仿佛他们是瘟疫，是病毒，一沾上就死无葬身之地。
柔弱的母亲不堪生活的重负，不能忍受别人异样的目光，最终选择从高楼跳下。她撒手人寰，解脱了自己，却遗忘了自己还有一双儿女在世。
看着幼小的胞弟，陈家碧咬咬牙扛起了生活的重担。她不会像她的父母那样，她会养育弟弟，她会承担一切。
做过小贩，买过盗版，甚至一天打三份工作。虽然辛苦，但是每当陈家碧看见弟弟坐在自己身边吃饭的时候，她就觉得再辛苦都是值得的。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弟弟偏偏又得了肾病。为了治弟弟的病，陈家碧辞去了那三份兼职工作，来到酒吧当拳手。
要忍受客人的毛手毛脚，要小心不被下药，陈家碧感到心力交瘁。就算被生活所迫，陈家碧却从未放弃过自己的底线。周围的姐妹同事半推半就，却只有她用尽各种方法婉拒那些意图明显的邀约。
直到遇见韦世乐。
叁
直到遇见韦世乐。
她的生活才变得没有那么的辛苦拮据，不用再为弟弟的医药费焦头烂额，不用再在绝望的关头思考是否要为了弟弟出卖自己。虽然做一个线人，处境危险，但韦世乐给的酬劳却足够可观。几乎没有人会留意一个不起眼的拳手，表面上与他们嬉笑猜拳，心底里却默默记下他们不经意间不小心透露出来的情报。这就是为什么她至今都没有暴露过身份的原因。
韦世乐回到家，洗了个澡，从冰箱拿出啤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正在播放深夜剧场，一个富家千金落魄之后，被从前的爱慕她的穷小子收留。生活中点点滴滴的温暖汇聚成河，融化了落魄千金的心。
韦世乐如鲠在喉，仰头喝下了一口酒，脸上露出惨淡的苦笑。
韦世乐还清楚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陈家碧的情景，那时候他是高陈家碧一年级的学长，他坐在台下，看着台上漂亮的陈家碧表演呢。芊芊十指在黑白琴键间灵活跃动，美妙的旋律自她的指尖流淌而出，而她的眉眼间尽是自信快乐。
只一瞬，心便动了。
他悄悄地留意了她三年，看见她从稚气十足变得亭亭玉立，唯一不变的是她甜美的笑容，那样的无忧无虑，令人心醉。
韦世乐没有想到，在升学后不曾相见的七年后，他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遇见陈家碧。
曾经自信单纯的少女变得咄咄逼人疾言厉色，她因为卖盗版而被抓进来。因为声称没有钱交保而与师兄们纠缠不休，韦世乐悄悄地替她交了保，让师兄骗她说证据不足放了她。
他调查关于她的一切，才知道这些年她的苦她的泪，他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韦世乐常常去她工作的酒吧喝酒，看着她画着浓妆带着夸张的笑容坐在客人身边，看着她被占便宜眼睛里的厌恶却仍要带着讨好的笑容，看着她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下酒，看着她眼睛里满满地疲倦却依旧要强撑着身体。
那些一点一点的怜惜，那些一丝一丝的心疼，最终压在他的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最后，在韦世乐又一次看见陈家碧跑到后巷吐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他站到了陈家碧的面前。
“你愿意做我的线人吗？”
肆
陈家碧从来都不知道，她做一个线人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酬劳，那些钱有一半是韦世乐自己贴出来给她的。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个线人福利委员会，或者有个各区线人联谊会，那么陈家碧一定可以知道自己算是身价最高的线人了，对比她提供的那些微不足道的报料。
韦世乐也不会让陈家碧知道，不是因为所谓的施恩不望报或者是矫情，而是他知道一旦陈家碧知道这些事情，她非但不会感激自己，甚至会发怒怨恨自己。他清楚地知道陈家碧的自尊心有多重，越是贫苦，她对自己所拥有的就越看重。这就是为什么他不让师兄告诉陈家碧是自己为她交保，也是为什么他宁愿要陈家碧冒着危险成为自己的线人，也不愿直接给钱帮助她。
韦世乐带队到线人提供消息的地方，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他们严正以待地破门而入的做法面对空空如也的房间变得略微的有些可笑。
韦世乐狠狠地踹了木门一脚，不甘心地对身后的队员说，“收队。”
高希璇一脸忧心地看着办公室门口，小赵跑到她的面前取笑道，“怎么担心心上人？”
韦世乐收队回来之后，就被他的上司潘学礼叫到潘学礼的办公室，他们两个一向不和，所以高希璇从韦世乐走了之后就坐立难安。
高希璇拍了小赵的手一下，“不要胡说，谁说他是我的心上人。你不要到处乱说，坏我名誉。以后我没有人要，你就死定了！”
潘学礼坐在办公桌后，面带怒容，“这是第几次了？你的行动布置到底有没有问题，为什么每次都会扑空？”
韦世乐手背在背后，说道，“Sorry，Sir！”
“我不希望再听见有任何行动失败的问题，要知道失败一次是意外，失败无数次就是Leader的无能了！”
伍
陈家碧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是陈家裕住的那家医院打来的，说陈家裕高烧不退，已经在抢救了，让陈家碧快点到医院去。陈家碧洗了个脸，连早餐都顾不得吃就拿着手提袋急忙出门。
坐在计程车上，陈家碧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也不知道是因为担心害怕还是因为自己的感冒加重了。陈家碧的鼻子酸酸的，却忍着不让自己掉眼泪，可是心里却依旧是止不住的害怕，害怕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支持自己活下去的唯一的希望会就这样失去。
陈家碧几乎是跑进医院的，当知道陈家裕已经退烧了，并且转回了普通病房，陈家碧却几乎要虚脱晕倒了。可是，陈家碧没有着急去看陈家裕，除了陈家裕还在睡觉，还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一副鬼样子。脸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吃早餐而苍白还是因为生病而惨白的不见一丝血色，陈家碧不想让生病的弟弟看见自己的样子担心，所以决定恢复脸色之后，再去看他。
陈家碧在贩卖机买了一罐奶茶，走到后楼梯间，坐下。忽然一阵眩晕，陈家碧扶着额头，不住地喘气。
“你没事吧？”陈家碧顺着声音看上去，一个年青的男人站在上层的楼梯上，看着她。男人走到她的身边，递给她一颗太妃糖，“是低血糖吗？补充一下糖分就好。”
陈家碧不予解释，只是默默地接过糖果，“谢谢。”
男人微微一笑，摆摆手说道，“不客气，需要我帮你叫护士或者医生吗？”
陈家碧连忙摇头，却因此又一阵头昏脑胀袭来，男人见状顾不上笑话她，连忙扶住她的背。
陈家碧缓了一阵才好了些，“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
“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离开了。”陈家碧点点头，目送男人离开后楼梯间。
潘学礼离开楼梯间，径直走向病房区，他是来看完自己刚刚生完孩子的姐姐的。
陆
陈家碧把放满空杯子的托盘放在吧台上，却不料一阵眩晕袭来，一直强撑着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了。就在陈家碧倒地的那一瞬，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传来熟悉的焦急的声音，“家碧！”
韦世乐坐在陈家碧病床边，皱着眉头看着陈家碧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如果自己没有到酒吧找她，没有及时接住她，那么她大概除了肺炎，又会增加一项脑震荡的病症。
为了省钱，为了挣钱，陈家碧根本就没有好好地吃药休息。日夜颠倒的生活本来就不健康，更何况她是一个病人，医生说，陈家碧已经由普通的感冒咳嗽转为肺炎，如果再晚一点送到医院，可能会导致其他的并发症，甚至可能送命。
陈家碧醒过来的时候，看着医院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她有些口渴想要喝水，于是转过头看床头的柜子，却看见韦世乐趴在柜子上熟睡的样子。陈家碧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头，眼睛下淡淡的青色的黑眼圈，知道是他把自己送进医院还照看了自己一整夜，心底不由得泛起一阵阵的感动。
自从父母相继离世，自己肩负起养育弟弟的责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过。
“咳咳咳……”陈家碧听见自己的咳嗽声，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吵醒了韦世乐。
作为一名警察的韦世乐具有敏感的听觉，一下子就被惊醒了，“你还好吧？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陈家碧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十分嘶哑，而且喉咙像火烧一样的痛，“我想喝水。”
韦世乐把陈家碧扶起来，往她的身后垫了一个枕头，倒了一杯水给她，“医生说你感冒转肺炎，而且你昨晚烧了一夜，所以嗓子应该会不舒服。我等一下，买点粥给你，你吃过粥在吃药吧，过几天就会好。”
韦世乐说了一堆话之后，却发现陈家碧不发一语，于是抬起头看向陈家碧。只见陈家碧的眼睛里泛着盈盈的光，“怎么了？”
陈家碧摇摇头，沉默片刻又开口说道，“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至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