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东风》淡淡雪

7、七、大祸临头

　　清晨，云大叔早起清扫院子里的积雪，修整被雪压倒的篱笆，云婶在灶间准备早饭。我被公鸡的鸣啼吵醒了，见永灿歪倒在一边睡的正香，我把被子给他盖上，从下面悄悄溜下去。走过炕边的时候我瞄了一眼那个少年，却见他已经醒了，幽深的眼眸正盯着我看，早啊，我呆了一下。他直起身来，已是穿好了衣服。是云大叔拿给我的，他揪了一下衣襟，脸有点泛红，有点紧，不过很暖和。我见地上还放着一双新靴子，那是云娘准备给永灿的生辰礼物。我瞪了他一眼，心想，算了，好人做到底了。

　　来到院内，清新冰凉的空气让我不由的打了个哆嗦，我急着往院子尽头的茅房跑，正在肆意中，忽听到远处传来了夹杂着吆喝的马蹄声。来的这么快，我提好裤子撒腿就往房里跑，顺便在一只破锅上抹了把锅灰，一边高喊着大叔大婶奔进里屋，见风君琦正低头穿鞋，扯动右臂时痛的龇牙咧嘴。我冲上去在他脸上抹了几下，退了两步我再打量，又冲过去把他的头发上的束发金环摘了，随手放在炕边，一面绑上了我从头上扯下的紫色衣带。

　　你还好吗？有人来了。我转身推醒了永灿。永灿睡眼惺忪的吱呜着。云大叔也进来急道，永灿快起来，有马队到镇子里来了。永灿一惊，一骨碌已经下了地，跳着脚蹬上靴子。是来找君琦的吗？快躲起来吧。

　　永灿带风小哥到后院地窖里躲躲，怜儿别害怕，我们没见过任何人，昨天你和永灿一直在家里，哪也没去。云大叔说完后带头出了房门。永灿抱起风君琦脱下的衣物，疾步跟了出去。风君琦扭头对我眨眨眼，摸了一下脖子，轻笑道，小心收着，不要被任何人拿去。说罢大步去了。我把玉牌从脖子上拉出来端详了一下，那是一块通透碧绿的玉石，上面刻着奇怪的符文，看不懂这是什么，小心翼翼的塞回去，又把棉袄的衣襟整了整。我穿的都是永灿小时候的衣服，可对我来说还是大了太多，十足的像个男孩，头发没有了束缚也是散乱之极。我心里苦笑，这哪像个女孩子。

　　忽听见外面人喧马叫，我走出来缩在云娘身后，云娘回手拉住我，觉得出云娘的手在颤抖，我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婶婶别怕，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云娘把我搂在身边道，好孩子，婶婶只是担心你和永灿。

　　永灿拿着簸箕从后院跑过来小声对我和云娘说，我把脚印都盖上了，看不出来有人走过的，我去帮爹架篱笆了。云娘转身将鸡栏打开，在清扫的干净的地上撒了一把谷壳，公鸡、母鸡前拥后挤的从鸡栏中跳出来，在院子里欢快的扇动着翅膀，咯咯的叫着开始啄食。

　　繁杂的马蹄声骤然停止，我翘脚望去，一个庞大的马队从镇子方向过来停在了云家父子的身边，一个骑着枣红马头戴獭毛帽身着短襟黑衣手持马鞭的男子正在问话。忽一挥手，却见他身后急驰几骑，踏翻篱笆直冲进来。下马后用马鞭将云娘和我向旁边推到一边，直接走进里屋，用具破碎的声音传出来，云娘把我搂的更紧了。

　　一会儿工夫那几个人就从房内走出来，手里拿个泛着金光的东西走向那黑衣男子。我忽然想起那个束发金环，完了，真的是找风君琦的，我怎么这么疏忽，该怎么办？

　　那几人推搡着云大叔和永灿走进院内，我斜眼看着那匹枣红马越走越近。那小孩在那里？告诉我我给你买糖吃！云娘搂着我的臂膀一紧，我挣开，回身给了云娘一个拥抱。走上前去，笑荧荧的说，还给我哦，那是我拣的！喏！就在前面的林子里哦！ 哦！有看到什么人吗？我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满是杀意的眼，那人年纪应该在二十四、五之间，脸色清白，眼睑浮肿，除了这些还算体面。只是拣到这个啊，这么冷的天那里会有人来这里呢！我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双眼睛。

　　啪的一下，我被马鞭横卷起来摔在地上，右脸一阵辣痛，我的泪一下子涌上来，开始号啕大哭，边哭边喊，就是拣的嘛就是拣的嘛！你还我你还我！云娘冲上来抱起我大声质问，干吗打孩子？这个破玩意你要的话拿去好了！

　　有个师爷打扮的人凑上去和那人嘀咕了半天，见那人把手一挥，吩咐道，把这附近所有人都召集过来，反抗者杀！

　　只顷刻工夫，镇郊老老少少拖家带口的都被聚集到了一起，本就私下憎恶我，这下更加不耐，冷言冷语及恶毒诅咒不时传进我的耳中。

　　那师爷打扮的人把手一抬，诸位乡亲，我等奉圣谕捉拿朝廷钦犯，知情不报者，斩！报告立功者，着赏白银五百两。四周登时乱成一团，半天却无人应声。都不说吗？那张脸越发的清白，眼里的杀意也越来越浓，把玩着那个金环，眼神忽的落在我身上，我不由的一颤。杀了他！

　　长刀寒光一闪，云娘将我向后一拉，人护在我的前面。眼睁睁的看着云娘倒在脚下，云大叔和永灿扑上来叫喊着云娘。顺着那把滴血的刀，我再次看了那人一眼，心里嘶喊道，我要把你刻在心里，我要让你碎尸万段。

　　不说吗？把这里屠了！那人勒马转身下令。

　　我是风君琦！我跟你们走，放了他们吧！永灿直起身大声说道。等一下，只见风君琦从人群中走出来，放了他们，我是风君琦。

　　那人一挥手，两个都带走，后事做的干净些。

　　马蹄声响起，已将院落围了个水泄不通，两个彪形骑手顺手一抓，将二人扔在各自的马上，勒马便走。院内把把长刀寒光闪闪左劈右砍，哭喊声连成一片，云大叔将我护在怀内，临死前还将我压在身下。

　　仿佛过了很久，我听见马蹄声渐渐去的远了，空气中有种烧焦的糊味，我使劲从云大叔的身下爬出来，眼前的情景从此成了我的噩梦，镇郊二十几户，一百多口全部被屠杀，惨死的尸体鲜血淋漓，支离破碎。

　　他们放火烧了镇郊的房子，木料燃烧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我冲进灶房，黑烟呛的我喘不过气，摸到搽脸布沾湿了水，冲出来，深吸了一口气将布捂在口上直冲进里屋，到炕边摸到我和永灿的弹弓，抓了装泥丸的带子挂在胸前，跑出来后已是泪糊双眼不能视物。

　　跪下来给云大叔云娘磕了个头，你们就是我的爹娘，怜儿一定要找到永灿哥哥，爹娘安心去吧。想着他们对自己的爱护，想着世上再也没有疼爱自己的的亲人，不禁泪如雨下，伏在云娘身上呜咽痛哭，五脏六腑都痛的绞绕在一起。

　　哗啦~~~房梁被火烧的断裂掉下，发出巨大的声响。把我从苦痛中震醒过来，永灿生死未卜，我要振作精神，无论千辛万苦我都要兑现诺言，找到永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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