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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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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来想去,还是没有一点头绪,索性不想了。
听帘子后一阵响动,只见翠竹用手挑起珠帘,皇后乌喇那拉氏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的走了出来,坐定后,她面色浅笑,恬静的默盯着我。因心中不惧,行过礼后便站在原地不动。
她静默着不吭声,我不知她用意是什么,遂微垂着头,盯着脚前的毯子,一动不动,难奈的寂静中,许是落一细针也会清晰可闻。
半晌后,那拉氏轻叹口气,道:“不只行为举止像,连性情都神似,真是天意。”
我心下微惊,自己上次被她要入坤宁宫,确实如自己猜测的那样。在心里暗暗苦笑,她口中所说的若曦,和我本就为一人,性子自然没有两样。
她端起茶碗喝了口水,温言道:“晓文,坐下吧。”我忙矮身一礼,恭声道:“奴婢不敢。”听我拒绝,她倒没有坚持。
她又瞅我一眼,问:“晓文,你有十八了吧?”心中蓦然明白了她的用意,心中有丝无奈。
我嘴角逸出丝笑,轻轻应了声‘是’,等待着她下文。她默了会儿,道:“本宫为你寻了门亲,男方是当朝大臣之子,尚未婚配,你过府就是嫡福晋,你若是有意,我会向皇上禀明情况,早日放你出宫。”
原来是这么回事,她想支开自己,但现在毕竟我在御前奉茶,如让我出宫总要找些名目,对女子而言,婚嫁无疑是最好的理由。况且这对于一个普通的宫女来说,这种安排是莫大的恩宠,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
虽在心里暗暗嘲弄自己,可面上仍是一副惶恐的模样,忙跪在地上,道:“奴婢谢娘娘的好意,只是十三爷对奴婢有恩,格格现在住在圆明园,应值之余,想好好的伺候欢格格。”
我的回答许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又是静静地,默不出声,又是过了半晌,她才轻轻地叹口气,道:“抬起头。”
我心中忐忑,缓缓抬起头,她凝神注视着,仔细打量我,我心中莫名的开始不安,心中担心如果她坚持,自己该怎么办?会有人阻拦吗?
她恬静的面目现出一丝忧色,最后收回目光,轻不可闻又叹口气,但未再开口,默默起身,率先向内走去,身后的翠竹惋惜地瞟我一眼,忙上前挑帘,一行人陆续入内。
我木然跪了会儿,心中一酸,站起身子,拖着蹒跚的脚步缓缓地往回走,虽知无性命无忧,暂时也不会有理由让自己出宫。但总有一天会被放出去的,如果那时我们仍未相认,我该怎么办,又该何去何从。为何又回来,为何换了张面孔回来,怎么办?
心如乱麻、愁肠百结。突地觉得很累,累到全身疲乏,双腿一丝力气也无,不想再往前走,不想再坚持。心中凄楚,不如就这样放弃,或许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或许所有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注定我们是无缘人,注定我只是他生命的过客。
心中烦闷,所走之路都是僻静小路,走了许久,直到日到正中,心情才稍微顺畅一些。
深深透口气,抬起头一看,居然不知身在何处。微叹口气,仍信步向前踱,既来之、则安之,正好今日不想见任何人。
只是随意而行,没想到居然发现前面有一片密密的林子。
夏日的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间隙照进林子里,自外面看进去,整个林中就呈现一种斑斑点点、忽明忽暗的神秘。我心中一喜,疾步向前,想隐身其中,把一切的烦恼都隔绝在外面……。
乍从外面进去,眼前一片黑暗,摸索着向前缓行。
隐约之中,后面似是有声音,心中一激灵,还未来得及转身。头“嗡”地一声,脑后一阵巨痛,心中恍惚,这就是自己最后的归宿吗?是那拉氏,还是其他人,我毕竟还在御前奉茶,还是自怡亲王府出来的,……。
眼涩头痛,觉得脖子上的脑袋已不是自己的,木木的,稍微移动一下,浑身酸痛。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子也像用针线缝住了似的,睁不开。
光线越来越暗,直到周遭虫鸣四起,我心中一怔,自己到底在哪,怎会听到这些声音。心中恐惶一阵,脑中渐渐有了自主意识。
理清思路,把事情前后串起来细想一遍。那拉氏想让自己出宫,无非是违恐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不想让我继续待在胤禛身边,以自己对她的了解,不应该是她。可是,如果不是她,谁又会敢对皇上身边的人下手呢?
默想一阵,没有任何结果,遂不再想这件事。思维一停,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在心中暗暗咒骂那该死的人,既然没有打算敲死自己,那下手这么重干什么。
抬起手,捏了捏脖子,手臂也是酸软无力,暗叹口气,还是好好睡一觉,希望睡醒以后,一切如常,自己仍在圆明园,眼前这些事,都是梦,梦醒了,一切如往昔,什么也没发生。
再次醒来已是日挂半空,出去溜达了几圈,居然没碰见一人。又过了几日,心中的焦急不安渐渐消除。
虽未见到他人,但日日送饭的,却是个小太监。急切想证实自己所猜测的,试着问了他几句,居然发现他又聋又哑。用双手比画了许久,他脸上仍是迷茫一片,无奈之极,却又无任何办法。
静下心,仔细想这几日发生的事,这里既有太监,那这里一定还在宫中。想到这里,心中竟是一松,这才发现,自己还是留恋这个皇宫的……。
脑后的肿块已完全消失,身子也轻松了许多。夜幕一起,虫鸣又如时响了起来,看看身后床上,草席已分不出颜色,四角也早已全散,轻叹口气,走过去打开门。
外面杂草丛生,看似华丽的房舍却满是灰尘,房舍虽多,但大多都漆黑一片,只有几处透出晕黄的灯光,晚上乍一出来,真有些阴森恐怖,从来都不知道宫中居然有这样的地方。
一阵凄婉的筝声若有若无的随风飘来,心中有丝不确定,是这里的吗?
又细细听一会儿,飘忽的筝声中,夹着浅浅的愁思,不是没听过动听的筝声,但此时在这种地方听见,对我来说,犹若天籁。
我跨出房门,摸黑前行,一路随着筝声向东行去,脚下不时有东西绊住 。踉踉跄跄,走到一个院落门口。
院门大开,小院里收拾的干干净净,院中坐着一个白衣女子,神情专注地抚着筝。情绪有些受感染,站在那里静静地听。她看起来不像是在抚筝,而是在对心爱的人倾诉心事。
一曲终了,那女子仍是刚才的姿势,过了许久,只听她轻轻叹了口气,提筝向屋中行去,透过屋中的烛光,我看清了她的面貌。
心中一惊,难怪那次自己会在宫中见到她。举步跨进小院,进了房,紧紧地盯住她的背影,轻声叫道:“绿芜。”
她身子一僵,背挺着笔直。两人静静的默站许久,她慢慢转过身子,微张着嘴,一脸紧张。待仔细打量过我,她面色松了下来,微微对我一笑,突地又像想起了什么一般,敛了笑,默一会儿,才开口道:“姑娘认错人了,这里并没有什么绿芜。”
正想开口,心中忽地想起自己并非是若曦的模样,遂对她浅浅一笑,道:“姐姐,对不住,认错了。”绿芜摇摇头,脸上现出丝笑,那虽是笑容,在我看来,却还不如不笑,她道:“绿芜是谁,是姑娘什么人?”
心中暗自思量会儿,故意装出委屈的样子,道:“我本是怡亲王府承欢格格的贴身奴婢,绿芜是我们格格的额娘,在府中时,我曾见过绿芜的画像。后来,格格随着皇上住进圆明园,我也随着入了园子,现在在御前奉茶。”
自听到承欢的名字她的身子就有些抖,脸色也开始变白。我虽觉得有点不忍心,但只有这样才能走得出去,她既是能和胤禛见面,那她身边定有可以和外面通话之人,既然自己早已打定了主意,就不能在这里蹉跎岁月。
她沉默了许久,才恢复了正常。她问:“你为何出现这冷宫。”和我猜测的一样,这里果真是冷宫。
既然能轻易地在宫中袭击我,又轻而易举把我送到这冷宫,说明此人定是宫中之人。但此时又不是想这事的时候,于是,细细地讲了如何迷路、如何遇袭、如何在这里醒来。
绿芜蹙眉听完,轻轻叹口气,微笑着道:“你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说完径自去准备被褥,我暗松口气,或是明日,又或许后天,自己就有可能出去。
这几日没有休息好,乍一躺在舒适的床上,眼一闭就有些睡意朦胧。但身旁的绿芜仍是翻来覆去,知她心中想知道什么,侧过身,看着她,抑制住睡意道:“闲来无事,给你讲讲我家小格格的事。”不等她开口就开始说起来,说承欢如何聪明、如何调皮、如何……,绿芜随着我的话时而微笑、时而皱眉、时而……。此时的绿芜脸上是幸福的、骄傲的。
讲完之后,静静等了一会,见绿芜仍直盯着帐顶,不吭声,我心中一酸,心中有丝犹豫,到底说不说十三的事。我踌躇一阵,还是决定不说,我侧过身,平躺下来准备歇息。
脑中混沌起来,半睡半醒之间忽听绿芜道:“你们王爷,……他好吗?”扭过头掠她一眼,她面带凄色,眸中蕴泪,我轻叹道:“看似风光无限,可是形单影只的日子,又怎可与‘好’字扯上边儿呢。”她咬唇不语,忽地翻身过去,望着她微微颤抖的双肩,睡意一下子全没了,……。
直到三更,她仍是身子紧绷,我暗叹口气,翻身向内,闭上了眼。
清晨醒来,绿芜已不在床上,静静躺了会儿。院子里似是有说话的声音,翻身起床,拉开房门。
院子门口,绿芜和一个小太监低声交待着什么。听见声音,回头看我一眼,又交待小太监几句,挥挥手,小太监快步离去。
眼前的绿芜一袭白衣,纯若仙子,站在清晨的阳光里,清秀身影显得越发纤弱。见我怔怔地望着她,绿芜浅笑着道:“姑娘为何这样看我。”我扯出丝笑,道:“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你似乎很喜欢这种生活。”
说完,朝她一笑,收回目光,直接向外行去。走到门口,未回身,道:“一个时辰后我会回来。”相信一个时辰后接我的人会来到。
没有目的,只是随兴而走,这才发现所到之处满目沧仪。在心中暗叹,宫中妃嫔的命运,受宠时可以锦衣玉食、呼奴唤婢,而一旦被打入冷宫不仅在感情上要受到煎熬和伤害,甚至还要忍受奴婢、太监们的欺辱。
突地有丝不确定,心里阵阵发冷,默一会儿,抚抚颈中的链子,在心中提醒自己,他是不一样的,一遍又一遍,心中才好受了些。
身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心中一喜,动作这么快,忙转身露出灿烂的大笑脸。不是高无庸,也不是小顺子,居然是四个生面孔。
心中有丝疑惑,但转念又一想,高无庸和小顺子在宫中谁人不识,出现在这里,是有些不太可能。
四人走到跟前,前面的太监上下打量了几眼道:“可是晓文姑娘。”点点头,轻声道:“有劳公公。”那太监转身行去,我忙随着跟上,绕了几圈已出了冷宫。乍见干净的路面、齐整有序的花草,心中大喜,轻轻吸口气,觉得空气也和平日里的不同。
走了许久,道路越来越不熟悉,心中的欣喜逐渐退去,怀疑愈来愈重。望着这四个人的背影,猛然发现他们不像宫中之人,确切地说他们并不像太监,太监的噪门都是又尖又细,虽然刚才他们刻意捏住噪子,但现在想想仍是不像,自己急切地想出来,竟然大意了,把这些忽略了。
我步子慢慢地缓下来,脑海中瞬间转了许多主意,但却发现没有一个是可行的,以我一人之力怎会敌过四个大汉,不停的望着周围,盼望能快点儿遇到宫中的人。
四人许是觉察到了我的意图,领头的假太监嘴角现出丝笑,疾速来到跟前,道:“对不住了,姑娘。”说完,猛地用帕子捂住我的口鼻,闻见一股异香,我慢慢向倒了下去。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摆设,一套干净的衣物放在床头,我心中一松,不再忐忑,既是准备了衣物,那至少应该是性命无忧了。
经过这几天折腾,身上的衣服早已辩不出颜色。拿着衣服正在为难,房门一响,掀帘进来一个小丫头,看到我起身高兴地道:“姑娘终于醒了,奴婢这就侍候你沐浴更衣。”
我微笑着点点头,随着她进了里间,浴桶中已备好了热水,水中浮着白色的茉莉花,心中微愣,默盯着那水上的花,难道会是他,是巧合吗。
整个人蜷缩在浴桶中,心中仍不断猜测,那小丫头见我半晌无语,问:“姑娘不喜欢茉莉花,这可是王……。”
她话说一半,突地住了口,我瞥她一眼,她面色紧张,一脸惶色。我朝她浅浅一笑,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讪讪一笑,道:“姑娘等会自会知道,奴婢名叫紫霞,是伺候姑娘的丫头。”
我摆手让她退下,静静地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显然假扮太监的四人并不是绿芜叫来的,细细想来,又不是第一次对我动手之人,这次又是谁。
一环扣着一环,而每一环的缘由自己心里都没数。
第一次能对皇上身边的人动手,说明此人只是卤莽无脑,并非心思缜密之人,脑中轮个过一遍,身上突地出现一股凉气,不自觉地抚了抚下巴,会是他吗?
而这次,能轻易把自己从宫中带出,又想得如此周到,能有这通天能力的,除了他们之外,也无别的可能。长长的吁出口气,想起先前想和他们撇清关系,真是好笑。
假山流水、鸟语花香。
花草房舍在夕阳的照射下犹若渡了一层金边,缓步走在院内,放眼看去,眼前虽比不上宫里的雕梁画栋,也比不上园子里的景色秀丽,可也建造的独具匠心、别具一格。
摇头苦笑,心中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向前信步踱着,隐约之间听到前面说话的声音,刚欲转身离去,“八哥,你她和若曦真有关系?”听着十四熟悉的声音,心里虽已猜出,但脚下仍是一滞,步子再也迈不出去,立在原地,无法前行一步。
半晌,没听到他的声音。我闭眼默一会儿,甩甩头,举步向前走,忽地传来他的声音:“其实当年,她心里并不舍得离开老四,如果不是我们,……,这是我们欠她的。”
心中一紧,再次停下步,只听十四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是啊,是我们欠她的,是我欠她的,……。”
心口暖融融的,双眸也微酸,微微抬起头,抑着泪,不让流下来。
不想与他们有交集,多么愚蠢自私的想法。只为一个和若曦相似之人,一个身份尴尬的王爷和一个被圈禁的贝子,冒着危险派人入宫。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木然发着呆,待听到身后脚步声,想躲避,已是落了痕迹,忙轻拭去挂在眼角的泪,转过身,矮身一礼道:“谢两位爷救命之恩。”
乍见我在此,十四微愣,八爷神色如常,淡淡笑着道:“姑娘都听到了。”我微垂眼睑,轻声道:“是,我听到了。”
八爷又道:“你以前认识若曦?”我抬起头,盯着他,坦然道:“我们熟识的就如一人。”
我内心平静无比,而十四却是一脸的不信,八爷的脸色由讶异转为淡然,八爷掠我一眼,道:“据我所知,若曦只有玉檀一个朋友。”
心知两人无法相信,但我也不想过多解释,毕竟是十四亲手操办若曦的身后事,自己又怎能说自己就是若曦。
我浅浅一笑,道:“你为了不嫁给我,不惜以死相胁,那为什么不能和我同生共死呢?”这是他曾对我说过的,一丝哀伤自八爷的眼中掠过,转眼即逝,他声柔和了些,道:“姑娘可否唱首曲子。”
我心中微愣了下,但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遂轻轻开口唱:
“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满园花草,香也香不过它,我有心采一朵戴,又怕看花人儿骂。 ……”
没有了当初的心境,自是没有那时唱得甜美。
八爷已没有了刚才的淡然,走到我面前,默盯我半晌,轻揽我入怀,搂着我,呼吸吐纳间全是让我安定的气息,不自觉得将脸贴在他的胸前,静静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忽地他的双手一紧,俯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有些话若曦永远都不会和第二人说。”
话音落,他放开手向前行去,十四仍一脸不信,呆站在原地盯着我。八爷渐渐走远,遥遥传来一句:“十四弟,过会来书房。”
十四仍是凝目盯着我看,我脸有些发热,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从何说起,遂低下头,不吭声。
十四轻声道:“居然能令八哥失态,你究竟是谁?”
说完并不等我的回话,目不斜视地从我的身边翩然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