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七里

46、10

　　“端木。”石婆楼叫了一声，端木应了，半天却没听他说下去。
　　正给他腰间伤处上药，他趴在枕上也看不见神情，言语沉缓，似是思虑许久。端木擦完了药膏，在他背上拍了一掌，石婆楼应手呼痛，跳起来喊道：“你还打不够？”
　　端木偏头看着他，静等下文。
　　石婆楼一面穿好衣裳，一面问道：“我初时说要来天山寻医，你当即点头，现在想来，这头点得也太快了些。”“不好？”端木回问道。
　　“昨夜我以内劲封你双臂穴道，不过一拄香的功夫，你便自行解开了。你的功力，复了几成？”
　　“同早年比起来，大约有四成。”
　　“哦？”石婆楼似是忽然想起一事，起身往门口去。“胡不醉医术精妙，或许有什么妙法能治愈这等旧疾，我去捉他上来问问。”
　　“经脉损了便是损了，哪有事事找得回来的？”端木平平说道。
　　石婆楼原本要去寻胡不醉算帐，听得这句话想起他一身内伤正是拜自己所赐，一时惭愧，又走回房中，坐到他面前。
　　“他们兄弟两个可是有什么法子复原你身上功力？”
　　“在平谷之时听你说起天山胡家，隐约想到天山有一本逍遥医典，所载医术玄之又玄。活死人肉白骨之说终究虚渺，经脉虽不能愈，其中有一门小无相功，以无相入万相，倒正合功力不复之人。”
　　“是借力使力的法子？”石婆楼想起自己拍在他身上那几掌，面上不由挂了笑。
　　端木也不理会他一脸诡笑，起身提起随行包裹。“功力有没有原本也没什么，只是草原上民风淳厚尚武，倘若用花巧手段相对多有不妥，还是捡起些功力的好。”
　　“草原？草原又有什么相干？”
　　“咱们要往草原去。”端木取出一样物事，放到石婆楼掌中。“早些时日，苏秦往平谷带兵，带给我一副绢书。”
　　昔年重山之中，最先同端木立约，却是苏秦。端木助他送石弘往兖州，他需交于端木的便是这样东西。
　　石婆楼听得一震，掌中薄薄一册绢书，不觉重量，所记的便是自身生身之秘。记挂了许久，原以为毁于瑟中，再也无从得知，却好端端摆在眼前。
　　“往草原去，又见得到什么？”石婆楼苦笑，便是见了亲族又如何。
　　“草原上食草鲜美，牛羊也生得肥，倘若在晴空之下，山包之上，拣了枯草烧肉，你的手艺必定更有精进。”
　　端木不及说完，石婆楼已然哈哈大笑起来。
　　“草原上地广人稀，倘若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确是别有一番滋味。”

　　二人下了楼，看见小二趴在墙后头，缩头缩脑的看着，像是怕得厉害。
　　石婆楼招手叫他过来，小二一步一挪，慢慢蹭到跟前，石婆楼看见他手里攥着一把香灰一头蒜，笑道：“老小二，这客栈散伙了，你便改行捉鬼么？”。
　　“你，你，你们当真是鬼，鬼？”小二抖了半天，胡不醉临走留下那句怪话，整整叫他担忧了一晚一早，看见人更是话也说不利落。
　　“我们不害人。”端木微一笑，答了他一句。
　　小二更是险些背过气去，往后就倒，石婆楼捉住他手提起来，印堂天枢百汇各点了一点，小二醒过神来，滚到地下去求二位鬼大人饶命。
　　石婆楼踢他起来，叫他把姜掌柜带来。小二扶着墙出去，背着姜掌柜回来。姜掌柜还是昏着，站不住，小二扶他跪好，自己跪到一边去磕头，求鬼大人饶过掌柜的。
　　“他要杀我，倘若我不杀他，他日后还来杀我，可有多麻烦。”
　　小二原本想说这鬼是不怕杀的，想想不妥，捂住嘴只是磕头。端木看他怕得厉害，敲敲石婆楼脑袋。石婆楼偏头躲过，咳了一声，加紧处置。
　　“你这掌柜的做下坏事，不能不罚。从今后，你作掌柜的，他作店伙便是。”石婆楼一语断定。
　　“唉？”小二摸着泪跪坐起来，全然不明所以。
　　“小二掌柜的，咱们告辞了。”端木拍拍他肩，笑道。

　　出了客栈大门，同站在一片和煦春光里，微风掠过，石婆楼伸手接住一片桃花，抬头看半空飞花洋洋洒洒落下，笑道：“这是个好地方，咱们回来之时再来住过。”
　　端木跟着他抬头，迎着光，看见匾额上四个大字：悦来客栈。

作者有话说

　　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