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拥抱》姚娆

14、十四章

　　进入十二月份，天气越来越冷了，例行的早操也越来越多人缺席。
　　时蕾的新同桌是一个叫黄馨郁的女生，很是外向，每天下课时间都是在和周围人讨论最爱的哪个明星又出了什么新专辑，或是昨晚的八点档多么荡气回肠，还有就是评价某某老师的衣服发型及其乡土。时蕾跟她搭不上茬，而她也似乎根本没把时蕾放在眼里，直到有一天看到柯扬把一管护手霜和一瓶冻疮膏递给时蕾，“你妈妈给你的。”才好奇的关注起时蕾来，“你妈妈认识柯扬，你们什么关系？”
　　对于给柯扬做保姆这一事，时蕾妈妈还曾经征求过她的意见，“如果你觉得难堪，我可以辞掉的。”这个年龄的女生，心思最是细腻敏感，时蕾妈妈不舍得她受一点委屈。
　　“做工，挣工资，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好难堪的。”时蕾倒是毫不在乎，面对柯扬也没有什么特殊感触，倒是债还清了，有种抬头挺胸的味道来。所以对同学也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妈在他家做保姆。”
　　“哦——”黄馨郁哦得格外意味深长，看向时蕾的目光更多了几分不屑，“那你爸爸呢，是做什么的？”
　　“我爸已经去世了。”时蕾坦然的看向黄馨郁。
　　“哎，你们小点声，别的同学都在自习呢。”柯扬提醒她们，虽然他也很想知道更多些关于时蕾的家庭情况，可是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黄馨郁咄咄逼人的口气让人很是反感。
　　时蕾把心思收敛在手中摊开的题集中，数学老师因病缺席，新的代课老师每节课只讲一道例题，却包含以前所学所有知识点，即使给出了解题步骤，仍然推断的很艰难，作业是两道相似的题目，时蕾暂时没有头绪。一张纸条被推了过来，时蕾抬头不解的看了看同桌，黄馨郁促狭的笑了笑，努了努嘴，纸条上写了一行字，“我觉得班长对你很特别。”
　　特别？时蕾没想到什么特别，摇摇头把纸条推了回去，黄馨郁却是不依不饶，唰唰唰又写了一些，“你看，他早上安排你打扫教室不用出早操，还送来护手霜，我才多问两句他就这么袒护你不让我多嘴，这还不算特别。”最末还画了个挤眉弄眼的表情，时蕾无语，哦了一声继续埋头研究题目。
　　黄馨郁碰了个软钉子很无趣，转脸又跟前座的女生传纸条传得火热。
　　柯扬踢了踢时蕾的凳子，抬抬手里的练习册，他们经常这样对题目，一旦有分歧再各自钻研，然后等到老师公布答案。柯扬思路清晰，但是做题总是马虎大意，时蕾顾及问题不够全面，两人不相上下。时蕾有些烦躁，例题看了好多遍了，一步步推下来似乎都明白，可是再看作业还是迷惑，摆摆手表示没做好。
　　往常柯扬也不再骚扰，今天倒是没完没了的踢她凳子，搞得她越来越烦，恼怒的转过头，“你到底想干吗！”声音有点高，引来很多人注视，时蕾自知失态，低下头。
　　“哎，你们小点声，别的同学都在自习呢。”黄馨郁把刚才柯扬的话原封不动的丢过来，捂着嘴吃吃的笑，让时蕾更加窘迫。
　　柯扬把本子递给时蕾，时蕾不接，柯扬就一直保持递给她的姿势，并压低声音，“我写了个大概的思路，你帮我看看，有的地方还是有点理不清楚。”看时蕾没抬手的意思，干脆扔到她桌上。
　　黄馨郁又是阴阳怪气的小声说，“班长，不带这样的啊，我也不会做，你不给我也瞧瞧？”没人搭理她，她只有继续自言自语，“哼，这还不算特别。”
　　代课老师是高三年级长，出的题目难免偏深些，又涉及了后面的一些定理，如果不是事先预习过很难想明白。时蕾看了看柯扬的解题思路，似乎通透了些，要自己做，还是有些不明白，待翻到下一页，忽然发现页末的角落里写着潦草的一句话“明天下午自由活动的篮球赛，你会来看吧。”
　　时蕾有些莫名其妙，篮球赛的事早就被体委传达过了，由高一八个班自发组织的，现在一班已经进入决赛，对手是有两个体育特长生的三班，体委号召大家没事的话去操场加加油，给参赛队员鼓舞士气。
　　不知是这小半年里柯扬坚持体育锻炼的原因还是时蕾妈妈营养膳食的功劳，柯扬狠狠窜了个头，已经接近1米75，站在时蕾面前也不再有压迫感。因此他作为一班篮球队的主力队员，非常迫切的希望时蕾能出现在篮球场旁边，自己一定能超常发挥，让她看到几个帅气的投篮。
　　当时蕾把本子还给他的时候就有点紧张，“你看好了。”
　　“嗯。”时蕾点点头。
　　“真看好了？”柯扬不自觉的按着本子边角他写字的那部分。
　　“班长也借我看看呗。”黄馨郁的插话打断了柯扬的一再追问。
　　柯扬捂紧本子，神色慌张，“我给你讲吧。”
　　黄馨郁好奇的看了看两人的脸色，时蕾仍是一脸淡然，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就觉得少了几分调侃的意味，听柯扬讲题也心不在焉的。

　　“时蕾，你怎么不去看篮球赛！”周嘉惟回宿舍添了件外套看到时蕾端着一盆衣服在水池边洗，赶忙上前拉她，“别洗了，快走，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不感兴趣，你去看吧。”时蕾用力的搓着手里的裤子，双手冻得红通通的，忍不住放在嘴边呵呵气。
　　“去嘛去嘛，我们班实力很强的，有郑波和曹智焱两个运动员，你们班也不错，柯扬弹跳力那么好，听说他上场盖了王博涛的帽呢！王博涛你知道吧，咱高一个子最高那个。所以说这场决赛肯定很精彩的，一定要去看！”周嘉惟穿了一件紫色格格的呢子短上衣，长发斜分扎了两个辫子搭在耳边，还戴着一副毛茸茸的白色耳暖，看上去非常可爱。
　　“我不去了，趁这两天天气好得把衣服洗出来，要不就没有换的了。”周嘉惟的衣服都是周末带回家洗，没有顾及天气什么的概念，时蕾妈妈本来就要操持雇主家的清洁卫生和饮食，时蕾不忍心让她再劳累，况且从很小的时候她就自己洗衣服了。
　　周嘉惟看说不动她，唯恐看不到比赛全程，“那我去看了，回来给你讲精彩内容。”
　　时蕾洗好衣服，一件件甩平搭好，又把宿舍打扫了一遍，看看时间差不多打算去食堂吃饭，路过操场时远远看到篮球场上人声鼎沸，被围得密不透风，一颗篮球在场地上空被抛来抛去，时蕾一向对体育活动不感兴趣，径直往食堂走去。忽然球场围观人群中一阵骚动，有人分开人群跑了出来，几人在后面跟着，时蕾远远看到周嘉惟的白色耳暖像两颗跳动的小毛球，迎上前几步，打算招呼她一起去吃饭。
　　最先跑出来的人路过时蕾身边停顿了下，时蕾看到他一手捂着鼻子，似乎有血渗出来，连忙往旁边让了让。
　　“你怎么现在才来。”捂着鼻子的人说话有点囔，时蕾仔细看了看才认出是柯扬，穿着一身篮球运动服，露出的皮肤满是汗水，头发也被汗打湿了，一缕缕粘在脑门上。
　　“你鼻子流血了？”时蕾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递给柯扬，不喜欢这类运动就是觉得它太野蛮，稍不留意就容易受伤。
　　柯扬另一只手接过手帕却并不往鼻子上按，又看了时蕾一眼才匆匆向前跑去。周嘉惟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时蕾叫她去吃饭她摆摆手，怀里抱着一捧衣服跟着柯扬跑。
　　晚自习前时蕾从同桌跟别人闲聊中才知道，今天下午的篮球赛进行的不很顺利，齐渊仗着身材高大总是冲撞对方，抢占篮板，而三班的郑波身手敏捷，跑位精准，和曹智焱配合默契，两班比分一直相持不下，后来齐渊被两人包围无法突破，硬撞倒了个子较小的郑波，裁判吹了罚球，他不服，说郑波假摔，干脆和对方打了起来，柯扬为了劝架被人一拳砸在鼻梁上，把鼻子打流血了。
　　时蕾握着手里的笔出了一会神，直到有人路过她的桌旁投下一片阴影才把注意力收回在手中的物理练习上，耳边似乎有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紧接着有黄馨郁大惊小怪的叫声，“班长你回来了，鼻子怎么样？吃饭了没有，我这里有饼干。”
　　柯扬回去洗了个澡，身上有淡淡的香皂清香，不像别的男生仍是一身汗臭，时蕾心疼妈妈这么冷得天又得多洗一堆衣服，不禁怨恨的扭头瞪了柯扬一样，看到他鼻梁上贴了块创可贴的滑稽模样，又有点可笑。
　　柯扬本还在为时蕾未能准时赴约而烦闷，看到她似嗔非嗔似笑非笑的模样又不觉心情大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没事。”
　　谁管你有没有事，时蕾转过身，继续看那些离心力和向心力的题目，不知柯扬此时的心也似一颗围绕她转的卫星，全凭她表情而牵引。
　　柯扬攥紧裤袋中的手帕，心中满满充盈着欣喜。

　　晚自习放学回到宿舍，时蕾看到周嘉惟很费力的搓洗一盆衣服，纳闷，“你怎么自己洗衣服？”以前就连一双袜子都没看到她洗过。
　　周嘉惟抬起头，撩了撩头发，泡沫沾在额头上，不好意思朝她笑笑，“不是我的。”
　　时蕾这才看清盆里泡的是一堆男生校服，“你这样洗熄灯也洗不好，我帮你吧。”
　　“不用不用，你教教我怎么洗就好。”周嘉惟似乎对这盆衣服格外重视。
　　在时蕾的帮助下，总算在熄灯前把衣服洗好晾上，周嘉惟看着夜空下的蓝色校服，“时蕾，你说明天天气好是不是一天就能干了？”
　　清冽的月光水一样洒在走廊上，周嘉惟向冻红的手上哈热气，开心得像等待过年穿新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