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轻狂（法希）》姬千泷

1、年少轻狂

　　如果时间是一条河流，你我将在对岸遥望彼此。

　　Part.S

　　那是记忆深处最美好的回忆。

　　女孩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公园里走着，落雪的夜晚静谧无比，风拂过脸颊时带着若有若无的温度。
　　手的温度冰冷，即便是戴上织的看似密不透风的毛线手套，严冬的寒冷依然清晰地传递到骨子里。

　　寒意让人瑟缩起身体，呼吸化为白色薄雾缓缓升上深蓝色的夜空。
　　搓了搓被冻僵的手，女孩走到一个长椅上坐下，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并没有任何的犹豫或者故作优雅。

　　抬起头用赤红色的眸子仰望着上方，夜空如同海洋色的绸缎在一片烈焰中静静燃烧，火舌缠绕着慢慢爬上布料，升起浓浓的烟雾。
　　星辰倘若细碎的水钻，在燃烧的过程中兀自散发着迷人的光辉。

　　路口处立着的老旧时钟缓慢移动着指针，一针一线缝制着时光的布匹。
　　不知何时眼前出现一对紫水晶般的纯粹深沉的眼眸，背对着光源却并没有显得暗淡，疑惑惊奇在红色中流淌，美得仿佛一池血色的莲花在其中盛开。
　　“你没有事情吧，这位小姐？”
　　冷淡的声线里略微隐藏着好奇，目光渐渐焦距，大脑下意识传达出了命令，反应过来时已经伸出手，把原本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孩推了开来。
　　“啊，抱歉，你有没有受伤？”焦急地询问着，火光在眼瞳的深处摇曳着微弱的光，并未熄灭。

　　时间仿佛迈着碎步行走了一个世纪，花开花落潮涨潮退无数次，女孩依旧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只看到一个不明就里的表情。
　　“那个……你还好吧？”实在忍受不了沉默的气氛，女孩开口犹豫着再次询问。
　　男孩随即反应过来，冷漠地点了点头，懒散地看了女孩一眼，嘴角无意识地勾起带着冰雪温度的弧度。

　　女孩呆呆地愣在了原地，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仿佛有植物的嫩芽在心底萌发，钻出厚厚的积雪伸展着柔嫩的新绿。

　　于是那天的所有景色就像是滴入水中的一滴墨汁，扩撒朦胧了开来，唯独那个笑容像是宣纸上灵动的一笔，留在了她的心底。
　　之后很久很久的一段时间，都没有消融开来，依旧清晰地弥留在记忆的深处，直至女孩成为了少女，也不曾淡化。
　　她还清晰地记得当年两个人太过青涩的面容。

　　在那年少岁月时，恍然间我们在一个下雪的夜晚相遇。
　　彼此在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炫目的光彩，照亮了昏黑的夜，突然明白了喜欢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Part.H

　　女孩和男孩相遇在14岁的年纪，那天夜晚所见到的光芒却深深藏进了心间，割舍不去。
　　直到16岁时两个人考进了同一所高中，女孩在校园里那棵开满灿烂花朵的桂花树下远远地瞥到了那抹深紫色的身影，与身边的好友闲话家常了几句，女孩低下头在分班表上寻找着自己的班级，心情起伏跌宕，久久无法平静，想起她每天熬夜复习，认真听讲考进这所学校的原因，脸颊有些发红，不自觉将头埋得更低。

　　她是听说他在这所学校读书才下了决心考进来的，虽然她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对方也不会知道她一直在观察对方。
　　到了班级里，她才发现对方和她是一个班级的学生，一瞬间心里被满满的喜悦填满，仿佛只要能看到对方那清秀的脸庞，世界就变得一片绚烂一般。
　　即使最后他们并没有成为同桌。

　　自从考上高中开始，女孩变得喜欢发呆。
　　不论是在上课的时候，还是在回家的路上，仿佛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影响到她独自一人沉溺的思绪。
　　心思被一个人的面容微笑眼神线条填满，甚至到了没有任何空隙塞进其他事物的地步。

　　男孩坐在第三排，和女孩平行地隔了三个课桌的距离。一个靠窗，一个靠墙，刚好分布在不同的方位。
　　女孩很喜欢在上课的时候偷偷把视线移开，竖起教科书挡住自己的脸，然后安静地观察男孩的样子。
　　男孩总是喜欢用左手托腮，认真地做笔记，专注的摸样和平静的目光总会让女孩禁不住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偷偷窥视着。

　　直到某一天男孩突然回过头来，正对上女孩的视线。
　　一瞬间呼吸一紧，绯红的颜色以极快的速度爬上脸颊，被发现自己正在偷看的困窘令温度上升了不止一个摄氏度。
　　男孩愣了一下，下一秒向她几不可见点了点头，接着便转回身子，继续专心听讲。

　　“原来他还记得我。”
　　女孩低声呢喃着，面上流露出惊喜的表情，甜丝丝的微笑挂在脸上，禁不住的笑意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倘若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得到了家长的称赞。

　　「我们相遇在年少轻狂的岁月，懵懵懂懂闯入了对方的世界。」

　　Part.A

　　因为同在一个班，男孩和女孩慢慢熟络了起来。
　　偶尔下课的时候，两个人在放学以后，相约一起去喝一杯饮料。
　　即使并没有太多的相处时间，不过不可否认，那是女孩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

　　很多时候，两个人之中都保持着一种简单的宁静。
　　更多的时候，都是女孩在说话，而男孩牵起嘴角认真听着，偶尔点点头或者是替女孩困惑着的问题提一些建议。
　　女孩的愿望其实很简单，只要能和男孩说几句话就很满足了。
　　她不奢望自己能成为男孩身边最亲密的人。

　　他是被所有人敬畏仰慕的人，而她只是他身边最不起眼的一个女生。甚至是最差劲的一个，事实往往是他已经把一切完美的处理好，她却依旧东奔西跑的来回犯糊涂。

　　后来他们到了考大学的年龄，拿着那张志愿表，女孩却迟迟不愿意下笔。
　　女孩最擅长的科目是体育，老师们都说她更适合去体校发展。但男孩的愿望却一直是成为一名教师。
　　拒绝了所有的邀请，女孩背着书包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思考回味着她和男孩之间不多的回忆。
　　赤红色的眸子呆涩的望着前方，思绪回到了多年前那个下雪的夜晚。
　　隐约间，仿佛还能看到自己忙乱的身影，和男孩冰雪般的笑容。

　　于是第二天放学后，体育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里，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你的志愿表是不是填错了？”
　　咬了咬牙，女孩抬起头时露出一个笑脸，“没有，其实我想我更适合做一个老师。”
　　“可惜你体育的才能那么出众……唉，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摇了摇头，女孩做出了她这辈子最成功的一次犯傻。

　　女孩回到教室很快将书包背起，大踏步地跑向校门口，神情慌张的像是怕错过什么一般。
　　直到远远地，女孩看到男孩倚在特制大门上的身影时，才安心地放慢了脚步，喊着男孩的名字，在男孩转过身的时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顾满头的汗水，用力向对方挥动着手臂。

　　「当时间回到原点，我想一切还是不会发生任何的改变。」

　　Part.D

　　“为什么当初你没有填体校？”男孩坐在咖啡厅的座椅上，冷漠的脸上带着细微的疑惑。
　　咬了咬吸管，女孩吸了一口果汁，清甜可口的液体滑过喉咙口时带来一种温柔的触感。
　　“没有为什么，我只是觉得当老师会比较有前途。”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女孩说着在刚才借着喝果汁时想出来的借口，心脏像是一只不安分的兔子，不住地狂跳。
　　“你该不会是因为喜欢我才故意填和我一样的大学的吧？”
　　一下子被男孩的话吓到，女孩身体一僵，下意识深呼吸一口气，却忘记了口中还含着吸管，冰凉的液体顺着气流进到气管里，女孩憋红了脸拼命咳着。
　　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来，女孩强迫自己的视线对上那紫色的眼眸，看到了对方眼中慌乱的自己，“开……开什么玩笑，你少自已为是了。”
　　男孩闻言眼眸中滑出一道戏虐的光芒，“开玩笑而已。”

　　女孩听到男孩的回答，突然觉得心里有一些失落。
　　或许刚才她心里的确很期待男孩能发现自己的心意。

　　然后，便是平静的校园生活，男孩很少再邀请女孩一起去喝饮料，女孩并没有什么不满，她知道对方为了实现梦想付出了很多的努力。
　　但是每当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还是会下意识地想去那家以前两个人常去的茶餐厅喝一杯饮料。
　　即使身边已经没有人会听自己胡言乱语，也不会有人替自己的苦恼提出解决方案。

　　「爱情是一种毒药，一旦接触，便无法戒掉。」

　　Part.E

　　再然后，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的平静生活，女孩接到了男孩的电话。
　　那是男孩第一次打电话给她，按下接听键时，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很快。
　　“喂？法音吗？我是希尔杜，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快要停止跳动了，她屏住呼吸，心里是按耐不住的期待。

　　“我和莲音交往了。”
　　啪。
　　法音禁不住失了神，手中的手机直直地落到地上，发出很大的一声碰撞声，她觉得胸口很痛，痛的仿佛要裂开一样，每一口呼吸都牵扯着心脏，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整个人瘫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她深呼吸了一口，手指颤抖着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手却拿不稳手机，于是她用另一只手握在自己的手上，用两只手勉强稳住，生硬地扯出一抹笑容。

　　“法音，怎么了吗？”从话筒里传来希尔杜有些担忧疑惑的声音，法音摇了摇头，随即自嘲的想到对方也看不到，便努力稳住自己的声线说着，“没……没什么，只是刚……刚才没拿稳。”
　　声线有明显的颤抖，法音不清楚现在自己究竟是期待希尔杜发现自己的不妥，还是希望对方不要发现自己此刻的异样。
　　“手机还能听就表示没有事情，你不用怕手机坏了。”
　　愣了愣，法音露出苦笑，“对了，祝福你们。”
　　“谢谢。”

　　在听完这句话后，法音手指颤抖着挂断了电话，伸出双臂紧紧地环住自己，想要驱散自己此刻身上莫名的寒意。
　　那种寒冷，深入骨髓。

　　“希尔杜。”
　　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吗？
　　“希尔杜。”
　　还伤心什么，明明早就知道了。
　　“我喜欢你。”
　　其实这样不是最好吗？不必承受对方的亲口拒绝。
　　“我真的好喜欢你。”
　　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以后再也不会有每天思念一个人的一颦一笑，偷偷观察一个人的一举一动的岁月。
　　那些年少轻狂的岁月，一生只会拥有一次。

　　将自己的脸埋在膝盖之间，法音喃喃自语道，泪水像是终于被放出笼子的金丝雀，迫不及待地不断流出，一点点冲刷着记忆。
　　“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当你我已经形同陌路，也许应该学着如何去释怀。」

　　尾

　　十一月的天空是一片灰茫茫的白，连带着眼前的世界，连成一片银装素裹。晶莹的雪花顺着风滑落，在眼前静静的舞蹈着。

　　希尔杜握着莲音的手来到了自己上过的高中，毕业后他申请调到了这里，没有缘由的。
　　站在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纸条的桂花树下，希尔杜看到不远处走过来两个人。

　　呼吸顿时被收紧，下意识放开牵着莲音的手。
　　法音和另外一个气质温和的男子亲密地手牵着手，走到希尔杜面前时，法音向希尔杜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随即便与他擦肩而过。
　　希尔杜诧异地看着法音和那个男子走出他的视线，身影被飘着的雪花遮住，逐渐模糊在远处。

　　希尔杜短暂地恍了神。
　　忽然想起当年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仰望着天空神色迷茫，面容干净得仿佛素净的雪，就像不小心走失在人间的天使一般，虔诚的美丽。她以这样一种姿态进入了他的视野。
　　那年他们相遇时，都还是孜然一身，背景是漫山遍野的雪白，静谧的不可思议。

　　“希尔杜？”莲音不解地看着希尔杜突然放开的手，语气轻柔。
　　希尔杜回过身来，看着莲音精致的脸庞，扯了扯嘴角，再次拉过对方的手，“没什么，我们走吧。”

　　彼年，他和她还处于年少轻狂，可以迎风傻笑的年代。如今，她和他都成为了陌生人一般的大人。
　　只是你一定不知道，当年的我曾经那么轻易地，就喜欢上了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