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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叹风莫道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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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树芳情留寒雨,
叹风莫道相思;
几人、花开花谢含泪?
一纬空席;
半池浊水,
千里孤帆千里移;
怨今宵酒醒,
恨不成词!
浓墨,
淡墨,
书落无题。
“我终于得以见他”眼前的男人从一进门除去要酒便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在别人看来这句话是最没头没脑的,可我却知道他的所指。来人提及的那个人可好?我忽有些挂怀,却几次张口都无法问出。场面似乎清冷得很,连彼此的呼吸都在耳边了,我皱了皱眉有些疲惫的向后面的软垫上靠去,初春三月对于我这久病的人颇为犀利。
“公子您的药”一个十来岁才留头的小丫头捧了药进来低低的在耳边催促我,将有些似睡非睡的我唤醒,我撩拨了几眼却看来人正望着觞中酒出神便有些厌烦起来“俊乂,来我这里就是讨酒的?”
“嗯”他淡淡的应付一声忽又没来由的问过“梦熙可恨他?”
他这话出口时是极轻的却在我的心头掀起重重波澜,使我在一瞬间几乎窒息;我自然明白他的所指,故此抬起头愣愣的看了他良久忖度再三忽然有些释怀,随意吐出一句“不恨……”
“如此、梦熙恨的是未”他一脸了然的点了点头,慢慢回画着酒觞半晌无言。
我双眼定定着注视他须臾,心却再难平静。他说得没错,我的确是恨他的,而且入骨,但又有些欣赏他,欣赏他的心思、欣赏他的才情、欣赏他的抱负。那么如此说我是真的怨恨他么?也许不是,或者我应怨恨的是自己。他这种人,如果有幸该是最好的对手,彼此尊敬、珍惜,却又毫不留情;这样看来我们似乎有仿佛之处,只是他的心思一直用在那个人身上。
那个人、还真是梦魇。
“公子要快凉了”小丫头捧药的手似乎有些酸了,我却没有接过来的意思。药这个东西不喝也罢,喝了不会好,不喝也决计伤不到身;至于我的病不过是郁结所至,似乎没有好转的可能;现在想想还是那年在滇南喝的羊羔最是暖心。
滇南,我为何又想起滇南?那是多久的事情我竟不知了。
心,很狂躁。
我随手撤出榻旁的浅尘硬硬的抵在他的肩头淡淡的问过“我手生疏了,可愿意陪?”他轻笑一声算是应允,稍稍向后撤了身让过我的剑这才示意他的手下递上他的剑来。
他的剑我有些耳闻,是早年间他随驾阅军时陛下赏的;黑底、红色饰纹,典型的皇家用度,却在末了格格不入的衬上一点子蓝,不突兀的将一切收拢到他自己的掌心,那几百年帝国的威仪反成了可有可无的配件。
浅绿色的衣衫与水蓝色的绫罗在北国三月间的扬花棱角中焕发着绚烂的色彩。
剑若出鞘必伤人,这是多年前他们对我的评价,可这些时却被眼前的男人打破;我第二次在他眼前亮剑,却到最后没有半点嗜血的心思,只一心一意的与他剑走龙蛇,圈画出中原的妩媚清新。与我的锐利不同,他的招式要轻巧许多,并不主动出击,却缠绕在我的手腕之间让我不能全力施展,一如他的人,明明是最难搪塞却看来潇洒自若;这时我忽然间思量起那个人,若是那人的从容或者无懈可击。
姬未他在招式上终究是要逊色些。
没有实战经验的人在拆招上难免有纰漏之处,或者说他是有实战的只不过不是万马军中;我能感受到他曾触摸过死亡,即使那一闪即逝犹疑,却也在无形之中泄漏出他的心思。但是陷他于此境地的人远比不上我的凛冽,否则他便也在今日无法保持这么长久的淡定。只是身为皇朝四大家族之一百年望族的姬氏三公子,他又有何危难可言?
拆了多久?我竟不记得了,天色似乎也有些暗淡下来,我忽然生出几分促狭,剑锋在瞬间变得凛冽逼退了他手腕的纠葛,之前并非我不想如此——只是这种手段太劳心力对我这久病的人总不是好的——但倒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他似乎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有些措手不及,稍有分心,我便趁着这个空当剑梢上挑,一阵劲风,他束发的丝带就被我从中破开,不过我也有些忘形,这一击虽成却耗掉太多心血,一时间觉得气海翻搅,眼前有几簇花火闪烁,人也立刻停下来用剑支了身子调整血脉。
他见了,淡淡一笑并不理会那发带,只抛了掌中的剑给手下,人已到了近前刻意影住众人的视线扶住我“梦熙承让”
我这时顿觉他的笑容真挚,却不是刺目的敷衍,难为他守着自己的尴尬尚顾全我的颜面,我到此时气血也顺畅了些许便不着痕迹的撤出手来稳了稳心神岔开话去“俊乂,一个人饮酒不寂寞么?”
“梦熙……”他挑了挑眉欲言又止,我便知道他是不肯我多饮酒的,不过这时我还真的想喝些,于是我连忙打断他“我们温些羊羔喝如何?”
他听了这才没有异议只笑笑回我“早知梦熙偏好,我那里倒有几坛尚未开封,明日就叫人送来”
“这么说俊乂好的是梨花?”我将剑交给手下方与他慢慢往房中走去,羊羔至今仍是我的最爱,梨花清冽了些,有些时生生的纠葛着我的喉咙,让我没有嘶号的气力。曾几何时有人对我说,这梨花酒最像那个人,看起来是淡定不过的,却一寸寸纳入心房,让人连拒绝的权利都不曾有。